第八十四章 帝王星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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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殿的屏息凝神中,就見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眸光認真且專注地看著冷晴,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直到你的出現,才讓朕看見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聞梁儒明此言,坐在龍床邊的冷晴不由得愣了愣,好一會兒後才疑惑道:“皇上以為臣妾是聖武賢皇後的轉世?”
然,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卻是緩緩搖頭道:“不朕從未認為你是晨光的轉世。”
話音頓了頓,就見梁儒明那雙有些渾濁的雙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回憶往昔的色彩,說話的聲音溫和而輕緩:“晨光永遠都是如朝陽般溫暖、溫柔的,沒有你身上的鋒利之氣,為人處事也不似你這般隨性恣意。
晨光不論做什麽,都會將朕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從不計較她自身的得失。即便那件事會損害到她自己的利益,但隻要對朕有利,晨光就會去做而朕當初聽從那位高人的話,隻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念想罷了”
麵對梁儒明那似追憶往昔一般的話語,冷晴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最終琢磨之下,冷晴覺得她此時還是按著剛剛梁笙昊說的,順著梁儒明一些比較好再則,麵對一位日薄西山的老人家,她又何苦再去給對方添堵呢?
於是,就聽得坐在龍床邊的冷晴如是低聲輕語道:“皇上與聖武賢皇後伉儷情深,即便聖武賢皇後仙去,皇上依然深情不改,若聖武賢皇後泉下有知,定然甚是欣慰。”
熟料,聞冷晴此言,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卻是不甚滿意地輕責道:“這些阿諛奉承的話,你就別說了朕最看重的,就是你身上的那股鋒利之氣,還有你那隨性恣意、不受世俗拘束的處事態度。若你也學著旁人那般對朕阿諛奉承,反到是貶低了你自己。”
“所以,你不必學旁人那般行事,你隻需要做你自己就好。”梁儒明的聲音雖低緩虛弱,卻又那般鏗鏘有力,直入人心。
坐在龍床邊的冷晴聞言,抿唇朝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微微笑了笑,恭順而誠懇地應道:“是,臣妾謹記。”
而那廂,也不知梁儒明是想到了什麽,竟幽幽地歎了一聲,隨即又語氣幽幽地道:“冷馨,你可知,朕初遇你的那日就知道你與旁的女子是不一樣的你本該有更美好的人生,本不該踏入這森森宮牆,是朕為了一己之私,使了卑劣的手段逼迫你留在宮中這是朕的過錯,是朕對不住你。如今朕也後悔了,惟願你別恨朕”
這一番話,梁儒明說的字句懇切,神情認真,完全是一副在真心實意地想要求得冷晴的諒解一般
而冷晴卻無從分辨梁儒明這番話究竟是真的在向她致歉,希望她不要記恨梁儒明當初為逼她入宮而對她做出的威脅,還是隻是說給旁人聽的
但冷晴可以確定的一點事,梁儒明這時候說出這樣一番話,更多的,隻怕還是想要為她日後的離開鋪路
果不其然!
冷晴心中才生出這個念頭,就聽得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似宣告一般,將原本虛弱無力的聲音提高了幾倍地揚聲道:“待朕去後,冷昭儀願意留在這梁蕭城,便留下。若不她願意留下,便可自行出宮去誰也不許阻攔冷昭儀的去留!”
梁儒明此言才說完,坐在龍床邊的冷晴尚未做出反應,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固林妤就微微含笑地出言反駁道:“皇上怕是先前被那些言官氣糊塗了罷?自古這入了宮為妃為嬪的女子,哪裏還有自行離宮去的?”
固林妤話才說完,話尾餘音尚未消散,站在固林妤身後幾步遠處的葉心雨就迫不及待地跟著出言附和道:“皇後娘娘所言甚是。皇上,這冷昭儀位分雖低,不過區區嬪位,可既然入了宮,無論位分高低,都是皇上的後妃這自古哪有讓後妃自行離宮的道理?您此言於禮於法皆不合啊!”
站在葉心雨身邊的石萍也緊跟著附和:“皇上,按照祖宗禮數,若帝故去,其後妃有子者可隨子前往封地;有女者則留於宮中為太妃;無子無女者要麽給先帝殉葬,要麽送去宗廟裏落發出家,常伴青燈古佛這無論哪一條,可都沒有後妃自行離宮的說法”
“皇上,臣妾也覺得皇後娘娘和兩位姐姐所言字句在理,還請皇上三思而行啊!”這是鳳蘭心有些怯生生的附和聲。
要說這梁蕭城裏敢明目張膽地和貴為皇後之尊的固林妤作對的女人皇貴妃肖婷若是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就見,在固林妤、葉心雨、石屏和鳳蘭心四人相繼發表完她們的意見後,原先站的比較靠後的肖婷忽然輕輕舉步,不疾不徐地朝著龍床的方向走出兩步。
行走間,肖婷身上的環佩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於不動聲色間就將殿中眾人的視線盡數吸引到了她身上。
腳步站定,肖婷唇畔含笑地看向固林妤、葉心雨、石屏和鳳蘭心,紅唇輕啟:“皇後姐姐和三位妹妹沒聽見皇上最後說的那句話嗎?皇上說了,誰也不許阻攔冷昭儀的去留。皇上這話才說完,皇後姐姐和三位妹妹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反駁,皇後姐姐和三位妹妹這是不將皇上放在眼中的意思嗎?”
肖婷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語氣隨意得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一般。但是,誰也不敢忽視肖婷話裏那充滿了攻擊性的暗喻
麵對肖婷的反駁,固林妤不慍不怒,神色一派淡然地接話道:“皇貴妃言重了。本宮隻是按照曆代禮法而言,並未有任何藐視聖聽之意。”
固林妤話才說完,就見站在肖婷身後的何珠兒掀了掀眼皮,麵色寡淡地看向固林妤,聲音不疾不徐道:“既然皇後娘娘說到曆代禮法臣妾到是忽然想起,在前朝,昭儀一位,既可以是後妃,也可以是前朝三品女官。隻是這一條律到本朝便被修改了。”
話至此,就見麵對固林妤時麵色寡淡的何珠兒神色嚴肅地看向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語氣嚴肅地問:“皇上,請容臣妾鬥膽問一句,皇上可曾碰過冷昭儀?”
六宮如前朝,前朝有的陰謀算計,六宮裏一樣不差。前朝官員互相勾結、黨派林立,六宮之地,自然也有後妃勾結、黨派林立。
就像鏡子有正反兩麵一樣——有人站在皇後這一邊,自然就會有人站在皇後的對立麵。
步軍都指揮使何忠的長女何珠兒,就是這麵鏡子的“反麵”,是這梁蕭城裏僅次於肖婷的,敢於明目張膽地和貴為皇後之尊的固林妤抗衡的人。
說起來,何珠兒年輕時為人灑脫不羈,入宮前簡直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隻可惜入宮後被各種陰謀算計磨掉了曾經恣意瀟灑的性子,在各種明爭暗鬥、各種陰謀詭計、各種威脅迫害中,何珠兒一步、一步、一步地成長為了如今的模樣
就像葉心雨和石萍、鳳蘭心是皇後固林妤一派的人一樣,何珠兒則是皇貴妃肖婷一派的人。和肖婷一樣,何珠兒堅定的履行著“隻要活著就絕不讓固林妤好過”的宗旨
然,何珠兒雖是向梁儒明發問,卻不等梁儒明開口,石萍就率先義正言辭地搶道:“珠妃,你好歹也是堂堂後妃,怎可當著眾人之麵問出如此不堪的問題!”
聞石屏此言,何珠兒卻是抿唇微微一笑,轉移視線看向石屏,挑眉道:“哦?萍妃竟覺得本宮問的這個問題很是不堪嗎?”
石萍一臉正氣凜然地點頭:“自然是不堪的。”
何珠兒繼續微笑著挑眉道:“萍妃此言真是可笑。從古自今,傳宗接代乃人倫之本,就連先賢聖人都逃不過這事那按照萍妃的意思,先賢聖人也都是不堪之輩了?”
那廂,被何珠兒一番雲淡風輕的話堵了個啞口無言的石萍憋得臉色都開始泛紅了,才憋出一句:“你這是強詞奪理!!”
這廂,何珠兒忽然斂去唇邊笑意,一臉正色地肅然道:“是不是強詞奪理,萍妃心中自然有數。皇上若碰了冷昭儀,也不過是順從人倫之本罷了,何談不堪?而本宮此言不過是將心中疑惑問出來,並不曾說什麽不合禮法之言,又何談不堪??”
再一次將石萍問得啞口無言、臉色漲紅後,何珠兒又轉眼看向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一派嚴肅地問:“對於此事,臣妾確實疑惑不已,還請皇上為臣妾解惑。”
這一次,再沒有人去搶答何珠兒的問話,於是,殿中諸人清楚明白地聽見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雖聲音虛弱卻語氣堅定地答了何珠兒兩個字:“從未。”
得了梁儒明如此回答,何珠兒卻未就此打住,而是繼續一派嚴肅地追問道:“冷昭儀自入宮後,夜夜留宿於憶舒殿,皇上當真從未碰過冷昭儀嗎?”
“君無戲言。若碰了,朕難道還會不敢承認嗎?”梁儒明的聲音雖虛弱無力,低沉緩慢,言詞間卻掩不去那股渾然天成的王霸之氣。
梁儒明話畢,忽聞站在一旁的劉丹掩唇嬌笑道:“皇上乃九五之尊,自然不會做那等敢做而不敢認的事。隻有那些心理陰暗,隻會背地裏耍陰謀詭計的小人,才會敢做不敢當。”
劉丹這番話看似是對著梁儒明說的,可劉丹的眼神卻一直看著石萍,眼中滿滿的嘲弄意味,隻怕不是個瞎的都看得出來
石屏自然是不瞎的。先是被何珠兒兩次堵了個啞口無言,現在又被劉丹如此明晃晃的指桑罵槐,石萍氣得臉都青了,卻不能開口去反懟劉丹此時她一旦開口,就等於是默認了劉丹話裏的小人是在罵她了
而另一方,何珠兒又再度出言朝梁儒明發問,依舊端得是一派嚴肅:“臣妾還有一問。敢問皇上,在皇上心裏,可有將冷昭儀當做如臣妾等人一般的後妃看待?”
聞何珠兒此問,梁儒明先是幽幽一歎,隨即語氣幽幽地答道:“朕當初也是因為那一支翠玉桃花簪而迷了心竅,才會執意要冷馨進宮陪在朕身邊的。可冷馨的年紀終歸是太小,都可以做朕的孫女了她在朕眼中,到更像一個晚輩”
站在何珠兒身旁的何雨麗聞言,當即出聲接道:“所以,按照皇上的意思來評斷,與其說皇上是納了冷昭儀為後妃,不如說皇上是找了一個三品女官在身邊伺候咯?”
何雨麗話才說完,何珠兒就抿唇朝何雨麗溫聲笑道:“妹妹又犯傻了不是。皇上的意思已經如此清楚了,還需再問嗎?”
何雨麗同樣笑眯眯地看向何珠兒,繼續很傻很天真地問:“所以冷昭儀真的隻是前朝女官,算不得六宮後妃咯?”
站在固林妤對麵的肖婷聞言,也跟著微笑道:“難怪皇上當初召冷昭儀入宮時,什麽份位都不給,偏偏給了個‘昭儀’的位子。臣妾當時還納悶兒呢,若冷昭儀是後妃,就算獨得皇上眷顧,但按照本朝禮法,大選之外的女子入宮,身份最高也不能超過修容。可冷昭儀卻直接越過修容,且連躍三級,直接做了昭儀原來皇上打從一開始,就是將冷昭儀召進宮來做女官的呢!”
肖婷這一番話說的輕巧又隨意,卻字字句句都將冷晴的身份擺在了三品女官的位置上,一副勢要將冷晴從後妃裏摘出去的態度。
而那廂,麵對肖婷所言,先前麵色始終平淡的固林妤竟難得地冷了臉色,說話的語氣也透著幾分冰冷:“本宮到是不知,原來皇貴妃與冷昭儀如此交好,竟”
“你們吵夠了沒”固林妤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坐在龍床邊的冷晴低聲打斷了。
眾人尚未從冷晴的突然發聲中反應過來,石萍就已經抬手指著冷晴怒喝道:“放肆!無論你是後妃還是前朝女官,都不過是區區昭儀之位,竟敢打斷皇後娘娘說話,在皇後娘娘麵前如此放肆!!”
坐在龍床邊的冷晴倏然抬眼,目光冰冷地直射向石萍,聲音冰冷如寒冬臘月裏的冰淩:“放肆?那你們呢?你們在皇上麵前,又何嚐不是放肆?你們可有誰注意到在你們吵嚷不休、針鋒相對的時候皇上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