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裏緩緩道出一個又一個話本，她席地坐在樹下，雙手抱膝望著我，認真的聆聽，神情一時驚，一時喜，一時悲，隨著話本情節而改變，富有生命活力。

    她那雙眼便如夏夜的螢火，閃閃發光，讓我注意不到自己在講些什麽，隻注意到她那雙令我沉醉的雙瞳。

    然後她問：“茯苓，你說，為什麽話本故事裏，妖與人的結局都不好？”

    “因為妖與人在一起沒有好結果。”

    “你也這麽認為嗎？”

    “我從未遇見過妖，無法作答。”

    “那如果你遇見了呢，茯苓，你也認為人與妖沒有好結果嗎？你也認為凡是妖，皆為窮凶惡極之輩嗎？”

    “如果我遇見...嗯。”

    話音剛落，我便看見她的眸子暗淡下來。

    我走過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麽了？”

    她搖搖頭。

    我收回手，望著遠方，說：“茯靈，妖與人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妖與人本身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不管妖是好是壞，都與我們人類無關。”我蹲在茯靈的麵前，笑了笑說：“而且，書上曾言，大多數的妖，都不是易相與之輩。你可不要被那些話本影響了。”

    “是..嗎..”她低下了頭，令我看不清神情。

    那個時候我以為隻是我說的話令她沮喪，以為她和多數的深閨少女一般，對話本裏的妖魔鬼怪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再仔細點觀察她的神色，或許我便不會說出那般話。

    時間再次一天天過去，她帶我走過更多的地方，隻是自那一日起，她明顯要比之前要沉默些。

    待離別到來時，我抓住她的手，我說：“茯靈，能否告訴我你是何人？”

    她張了張嘴，然後似想通了什麽，恢複了我們初次見麵時的活躍，她笑的燦爛至極，嘴角勾起豔麗的笑容，她說：“我就是茯靈啊。”

    我愣了愣，隨後笑了笑，“說的是。茯靈，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嗯？什麽話？”

    我張了張嘴，隨後再次啞然失笑，說：“如果我們能再次相見，我便告訴你。”

    “好。”

    就這樣，這個突然闖入我視線的少女也很突然得離開。我望著她瀟灑離去的背影，心裏溢滿苦澀。

    也許，一直以來，是我一廂情願。

    我望著那高大的城門，心裏的期待似乎隨著茯靈的離去淡化了不少。

    也許一個人活下去是需要一個追求，在遇見她之前，我的追求是生命，在遇見她之後，我發現所有一切包括生命包括我所想要追求的榮華富貴突然變得毫無意義。

    沒有理由，看見她的那一刹那，我便知道，我的心將會陷入深沉的愛戀，那是一種火花般的碰撞，沒有理由，隻有燦爛。

    與茯靈分別之後，我按照我一開始的步伐，參考，拔得頭籌，拜入朝廷。

    然後我遇見了她，一國公主，也再次看見了茯靈。

    那一天見麵的場景與我第一次見到茯靈時沒有什麽區別，陽光一樣燦爛，同樣是在一棵大樹下，隻不過對我燦爛一笑的不是她，而是公主。

    公主說：“狀元郎，恭喜你任職我朝戶部尚書一職，我是杜鵑公主，有幸認識你。”

    而茯靈則站在公主的後麵，對我勾起一抹笑容，如以往一樣豔麗又魅惑，但是眼神卻透露著一絲疏離。

    我望著她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後望向眼前格外的美麗的公主彎腰行禮，“臣見過杜鵑公主，能得公主的賞識，是臣的榮幸。”

    是什麽不知不覺改變了，還是有什麽東西原先開始就不似我那般認為。

    我竟是不知道，眼神純淨的茯靈會用那般魅惑又疏離的眼神望著我，也不知道，茯靈會出現在皇宮之中。

    我找到她，我說：“茯靈，你..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公主身邊的一位婢女。”聲音冷漠又疏離。

    “是嗎..”

    “如果尚書大人無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等等！茯靈，你到底怎麽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麽現在如此疏離。”

    她頓了頓，停下離開的步伐，轉過頭，眼裏露出複雜的眼神，她說：“茯苓，不要太在意我，我之所以會在幾個月前來到你的身邊，隻因為這是公主的命令。”

    “什麽？隻是命令？這..是為什麽？”

    “這當然是因為尚書大人的身體抱恙，我奉公主之命來到尚書大人身邊護送你來到京城。”

    我嘴唇緊抿，死死盯著茯靈，“你撒謊，既然是護送我來京城，為何要帶我去看那麽多風景走過那麽多地方，而不是一開始就送我入京。”

    “嗬，那當然也是公主的意思，公主知你從未出來散過心，命我帶你去這些地方，公主身子弱，無法親自陪同你，但是這是公主的一片好心。”

    “公主她...為何..”我有些愣神。

    “難道你忘了嗎，在你還小的時候，你曾救過公主一命，公主一直謹記在心，得知你要進京趕考，自然多為你操心。公主..可是一直在關注你..”

    我聽見這句話，終於想起在我十歲那年，曾經在河邊救過一位小女孩，那件事對我而言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早已遺忘，原來，那個女孩便是公主。

    我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道也不願意是這樣的事實。我望著茯靈恭敬又疏離的眼神，心裏有些刺痛。

    這雙眼，在幾個月之前還透露著親近、喜悅以及溫暖，可如今這雙眼卻這般疏離，它們的主人告訴我，那將近半年時間的相處都是假的，一切都隻是命令。

    我說：“茯靈，我隻想問你，這半年的時間，真的一切都隻是命令嗎？難道你對我的那些好，對我的那些笑，都不是真心，而隻是因為命令嗎？”

    “是。”

    她說了一個是，眼神依舊那麽冷漠。

    她轉身離開，我再次抓住她的手，我不知道此時我的眼神如何，或許有些狼狽。但我不能就這樣讓她離開。

    也許她對我而言太過不同，是我初一見麵便動心的女子，也許也是因為她是我第一個短時間接觸卻無法自製愛上的女子。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這世界上的美麗的女子那麽多，在我未來京城之前也曾見過太多優秀的女子，可是從來沒有這麽一個人那麽吸引我，熱情，美麗又魅惑，充滿活力與生機，與那些深閨小姐不同，給我致命的吸引，所以才會在她突然對我疏離起來的時候那麽驚慌。

    “茯靈..在分別之前，我說過，再次見麵的時候，我有話要對你說。”

    她抿唇，站在原地，我看著她，笑容苦澀。

    我說：“也許你不信，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便已經心悅於你..”

    話未說完，她突然掙脫我的手轉身，打斷我的話：“尚書大人，奴婢隻是奉命而為，希望尚書大人忘了你剛剛說的話，奴婢先告退。”

    我望著她離開的身影，心一點點往下沉，原來由始至終，真的隻是自己一廂情願。

    我望著身邊落下的樹葉，再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苦澀笑了一聲，望著她毫不回頭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