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原和尚說到這裏，下意識地扭動了一下僵直的脖子，頸椎骨發出劈劈啪啪聲，“袁嵐見自己身陷重圍，已是走投無路，他不願被擒後受官兵淩辱，於是縱身跳下了懸崖。那些追捕他的官兵望崖興歎，接著派人下山尋他的屍骸，尋了數日也不見蹤影，隻得不了了之。”

    他微微一笑，“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袁嵐並沒有死，隻不過換了一種活法而已。這是因為當時的掌劍門掌門施抱子恰好在華山腳下采藥，遇見了跌崖重傷的袁嵐，並將他帶回去門中，治好了他的傷。施抱子向外聲稱救回來的青年人不過是個流浪漢，他為人樸實，生平幾乎沒有說過慌，是以江湖上的人幾乎沒有懷疑過他的話，袁嵐就此過上了一生中難得的一段平靜日子。

    “袁嵐自起事失敗後，對天下大事感到心灰意冷，他的那些嫡係兄弟又趁機奪權，於是從此不再過問袁氏之事。他感念施抱子的救命之恩，決定拜入掌間門內，並帶來袁氏絕學‘連珠訣’，這門武功後來成為了該門派的鎮派武學。也正是這個時候，長安城裏的則天皇帝因帝位未穩，決定遷都洛陽，號為神都，同時不肯輕易得罪江湖中人，在得知袁嵐雪隱之後，便不再對其施以追殺。袁嵐這才鬆下一口氣，從此潛心武學，武功因此突飛猛進。

    “施抱子深喜袁嵐的為人，在臨終前將掌門人之位傳給了他。袁嵐接掌門之位後，僅憑一己之力在數十年間光大了掌劍門這個武林末流門派，他帶領武林同道在潼關成功狙殺了東進的昆侖四魔，阻止了一場武林浩劫。在那段日子裏，掌劍門的聲望甚至淩駕於少林和龍虎山之上，簡直是榮光至極！”

    馮破聽到這裏忍不住又一次插嘴，“隻可惜袁嵐早早地將掌門人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弟子，並北上草原尋找當年‘風塵三俠’中虯髯客的墓穴，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否則以此人的聲威和手段，如今的掌劍門必是一個可與龍虎山並肩齊座的大門派。”

    他的話中並未提及少林寺，擺明了對少室山上的那些禿驢不屑一顧。

    他剛說完這些話便開始恨自己多嘴，於是狠狠地掐了幾下自己胳膊上的肉，倒不是害怕夔王會因此責罰於他，而是擔心花流雨會因此生他的氣。

    他偷偷瞄了一眼花流雨，隻見其麵色如常，並無怪罪他的意思，這才安下心來。

    同樣，其他人的注意力也沒有在他的身上，都是在等法原和尚將故事繼續說下去。

    法原和尚微微一笑，在獲得眾人的支持後，他開始展示自己的大度，同時接下來的話又讓眾人感到頗為失望。

    他使了一招借坡下驢，“接下來的故事老僧就無從知曉了，大概馮真人比我知道的要多一些，還請馮真人繼續講下去。來來來，這邊請！”

    馮破搖了搖指頭，他一眼識破了老禿驢的奸計，“不，我一點都不知道。不管你怎麽說，我隻能回答你三個字，不知道。”

    花流雨望向他，目光中少有地帶有一絲溫情，“馮公子，你有話不如直說，讓大家都等著也不太好？”

    馮破怔了怔，他咽了幾口唾沫，最終強自鎮定下心神，加了句，“花女俠，我真的不知道，您就別逼我了。”

    他雖是個浪蕩性子，但對門派中的有些嚴規卻不敢不遵。他的父親、龍虎山掌門馮長生曾經說過，“在江湖上，有些事情是永遠說不得的。”

    他的這個父親盡管風花雪月，不值得尊重，可說過的這句話卻十分有意義，向來為他所認同，並一直遵守。

    夔王見狀莞爾，馮破這點幼稚的心思在他看來比窗戶紙還要薄，“自從一百多年前袁嵐糾結江湖人眾造反之後，朝廷對武林中人的管束愈嚴，其中不乏有些不識抬舉的人為此掉了腦袋。是以近年來，武林中人越來越不敢談及朝政，對之諱莫如深。”

    他冷冷地瞥了眼過於謹慎的馮破，“你不敢說接下來的事情，不過是因為袁嵐的事情與前朝反賊謝攸之扯上了幹係。其實袁嵐歸隱草原的舊事在江湖上一直流傳，武林中還是有不少人知曉事情真相，並口耳相傳的。直至二十年前，謝攸之硬是用一道宰相諭令封住了江湖人的悠悠之口，讓有關袁嵐的傳說硬生生地從武林中消失了。”

    馮破聽後點了點頭，“是的，我得罪了你，你頂多殺我一個。但我若是談及朝政，朝廷難保不會有攻滅龍虎山之心，到時候我可是禍害全家了。”

    夔王聽後仰脖大笑，劉駑奇怪地發現，此人光潔的脖頸上竟然沒有喉結，同樣，也沒有一絲皺紋。保養之好，令少女也相形見拙。

    “朝廷若是想剿滅你們龍虎山，即便你不說一句話，別人也能想出辦法來，所以你的想法太簡單了。”夔王笑道。

    “但這個‘別人’肯定不是你，對吧？”馮破突然顯得有些緊張，這實在不符合他浪蕩無所謂的個性。

    “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別人。”夔王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但依舊溫馨迷人。

    “好，我說。”馮破終於狠下決心，“其實也沒甚麽大不了的，江湖人都傳說袁嵐曾經從虯髯客的墳墓裏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武功秘籍。但是這武功秘籍實在太過強大，連袁嵐本人都駕馭不住，最後整個人都被功法吞噬，化為一陣青煙從世間上徹底消失了。當然，也有人寧肯詳細他駕鶴西去了”

    夔王聽後不住點頭，“是的，傳聞便是如此，不過是又一個因走火入魔而死的武癡而已。我所不明白的是，為何一百多年後的謝攸之會幹冒天下之大不韙，用頒布宰相諭令的手段來禁止天下人討論此事，這豈非太蠢？”

    他望向花流雨，似笑非笑，“聽說關於此事，你們苗疆有一個完全不同於我們漢人的傳說，是嗎？”

    花流雨臉色凝重，“是的，有這個傳說，殿下一定要聽嗎？”

    “是的，一定要聽。”夔王的回答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