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節 一帥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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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駑下樓來到一間閑置的廂房,兩位老夫妻早在這裏為他準備好滿滿一桶熱水。他卸去衣裳,將謝安娘臨別時為他縫就的青袍捧在手裏。他望著袍上星星點點的破口,眉頭不禁緊皺,自言自語道:“總得縫一縫才好再穿。”

    他浸於熱水中,仰頭歎了一口氣。蒸汽騰騰如氤氳,隻見他渾身肌肉飽滿虯結,身形修長而結實,極盡成年男子之健美。

    他將頭仰靠在桶壁,打算作片刻憩息。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過後,他發現桶中熱水已減至齊腰,心中頗為驚訝,伸頭往桶外外去,地上並未漏水,於是急忙向屋外呼喊。

    掌櫃老兒聽見聲音後,忙又擔著一挑熱水進了屋,將水倒進桶裏,“官老爺,這水怎麽沒……?”

    他想問木桶裏的水都去了哪裏,可又不好意思出口,畢竟這樣容易讓人誤以為吝嗇。

    劉駑正按著腹間隱隱作痛的新穴在發呆,“我也不知道!”

    老兒出門之後,他細細盯著木桶邊緣的水線,須臾時間,水線又往下降了一個巴掌的距離。他十分無奈,隻得快速搓洗了一番,結束沐浴,穿起殘破的青袍,外麵罩上老兒送來幹淨衣裳,將披肩黑發往腦後順了順,接著走出屋門。

    老兒早在屋外等候,並按照他的吩咐,將家中唯一的一匹黃騮子馬披上了鞍。

    與此同時,數裏外的城牆處傳來激烈的交戰聲,人喊馬嘶,鼓聲齊鳴。

    他從老兒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多謝了,老人家!”

    老兒向他哈了哈腰,“官老爺,外麵不太平,你可要快去快回!”

    他仰望著這位魁梧的披發青年,心裏不覺多了幾分安定,隻盼此人能夠留下來,保得他的小客棧平平安安。

    “好的!”劉駑策馬揚鞭,馬匹嘶叫一聲,如離弦之箭,直奔遠方交戰處而去。

    老兒定定地站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他活了一輩子,看過不少將軍王侯騎著高頭大馬從家門口疾馳而過,但馬術如此精湛者卻不多見。

    雍州城,安定門的城牆上,眾將士已是疲憊不堪,人人眼中布滿血絲,盔甲殘破,渾身掛血。城外的賊軍不知是否瘋了,竟連續攻城三天三夜不停。緊靠城牆下方,屍體堆了一層又一層,可這些人竟不知死一般,竟踏著屍體仍舊往城牆上猛衝。

    官兵為了守住這裏,由五位將軍共守此地,集結了全城絕大多數兵力。時至晌午,毒辣的陽光烤得大地直冒煙,地上大片的鮮血頃刻間被烤幹,變得紫黑。將士們口幹舌燥,卻沒人敢離開城牆去喝一口水,隻因為安定城門已經岌岌可危,整座雍州城危在旦夕。

    城牆下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射來,不斷有官兵中箭倒地。城下的賊軍開始推著衝車,齊聲納喊著向城門衝來。安定城門連遭撞擊,門板咚咚作響,已現出數條拇指粗的裂紋。

    “走,下城樓去!”五位守將紛紛舉刀大聲呼喝,帶著數千軍士衝下城樓,聚集在城門之後。幾十座拒馬迎著城門口擺開,以防城門破後,有賊軍騎兵趁機衝入。將軍們緊張地捏著手中馬刀,滿手是汗。在他們身後,數千軍士已是彎弓搭箭,整齊待發。

    將軍們繞著陣前走了一圈,皆是覺得即便如此仍有不妥,便湊在一起商議,“要麽,把刺史大人請過來?”

    與其說是“請”,不如說是“綁”。

    就在昨晚,有將軍在巡邏時遇到數名壯年男子抬著擔架、背著箱子想要趁夜偷偷出城,於是全給逮了下來,卻發現擔架上躺著的人正是刺史張文正,箱子裏的物什盡是此人在雍州當父母官期間貪汙的金銀珠寶。

    原來是張文正眼見雍州城遲早要破,不顧自己被劉駑震傷的身軀,拚死拚活也要逃出城,回到長安去。

    將士在前方血戰,主帥卻臨陣脫逃。見此情形,眾將士皆是義憤填膺,幾名主將一番商量過後,也不顧朝廷將來如何責罰,當即將張文正軟禁了起來。反正要死一起死,絕不能放此人跑了去。

    “張刺史雖然為人懦弱而且貪婪,但從前晚的情形看,此人在用兵方麵確實有過人之處。”一名將軍點頭道。

    “那還是把他請過來吧。”另一名將軍同意他的意見。

    五名將軍一番商議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將張文正給帶到城門口來。將令既下,數名親隨軍士策馬揚鞭往城中刺史府飛奔而去。刺史府距離安定門不遠,諸軍士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騎馬趕了回來,其中一匹馬背上馱著個人,正是刺史張文正。

    幾名軍士將張文正扶下馬,帶到五位將軍麵前。張文正麵皮蠟黃,兩隻腳耷拉著拖在地上,直是站不起身。他哭喪著臉道:“各位將軍,你們還找我幹嘛呀,我都說過好多遍了,打仗的事情我真的一點都不懂。”

    諸將眼露鄙視之意,卻仍舊朝他略微行禮。為首一名將軍神情激昂,隻差將刀架在張文正的脖子上,“張大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可不能不管不顧!“

    另一名將軍附和道:“是的,張大人。外麵攻城的賊軍主帥可是黃巢近年來最為賞識的朱溫,此人號稱勇猛無敵。你若是再不想想計策,咱們的雍州城可真的保不住了。”他將手中的刀在張文正麵前晃了晃,“雍州若失,卑將以為張大人必不肯獨活,是吧?”

    又有將軍道:“張大人,前日你在府衙召見我們時,所提兵略甚好,我等依計施行後,賊勢為之頓挫。怎麽你現今突然改了主意,要棄全城百姓安危於不顧!?”

    張文正隻差哭出聲來,“哎,諸位將軍啊,不管我怎麽說你們都不肯相信哪。前天晚上給你們派下任務的人真的不是我,而是大內隱衛的人。”

    “不可能,我們當時隻見大人在場,給我們派下的每條軍令都十分管用。大人既食君祿,又有滿腹韜略,怎能不為國效力?“一名將軍義憤填膺地站出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