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節 一匹劣馬

字數:3788   加入書籤

A+A-


    花流雨嚇得花容失色,就在羅金虎準備拔刀的那一刻,她心中的那道防線已經不擊而潰。她一隻手抓住擔架邊緣的木條,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口中求道:“劉少俠,千萬別動手,有事好商量。”

    “這麽說,你是答應教我的人毒功了?”劉駑淡淡地問道。

    “不僅是用毒,所有她願意學的武功我都願意教。”花流雨趕忙回道。她的手未能抓穩木條,身子失衡,往後又倒著睡了下去。

    劉駑微微擺手,羅金虎會過意,命令眾弟兄抬著花流雨的擔架出了屋。

    屋裏隻剩下他二人。

    “掌門,還有甚麽要交待的嗎?”羅金虎拱手施禮道。

    “沒有了,不過你好像有疑問,但說無妨。”劉駑拉了把椅子坐下,同時示意羅金虎不要客氣。

    羅金虎沒有坐,而是擰起了眉頭,思忖片刻後方才說話,“掌門,剛剛那個花流雨若是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會不會真的殺了她?”

    劉駑沉吟片刻,指節在座椅把手上不停地敲打,笑道:“頂多給她點苦頭吃,應該不會殺她。“

    羅金虎略微一欠身,“掌門如此說,我就明白了。”

    他轉身要往屋外走去,劉駑望著他的離去的身影,繃緊的身體一鬆,後背塌陷進了椅子裏。他長歎了一口氣,心中何嚐不明白羅金虎的意思。

    在這江湖上,有人要求他心狠手辣,有人卻希望他心存善念。一來二去間,令人感觸頗深。

    他低垂著頭,坐在竹椅裏遲遲未動,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發覺客棧老兒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隻等他抬起頭。

    “官老爺,時候不早了,要麽今晚留下來,明天一早再走吧。”老兒出言挽留,兩隻枯瘦、長滿老繭的手拘謹地交疊在一起。

    “不了,老人家,店裏可還有馬?我想再買上一匹,順便把上次那匹馬的錢一起算上。”劉駑從竹椅中站起身,拍了拍老人的手臂,示意他不必緊張。

    “馬廄裏還有一匹馬,官老爺若是不嫌棄,盡管騎走。另外您之前給的錢財足夠小老兒吃喝好幾年的了,哪裏還敢找您要錢,我這就去給您牽馬!”老兒仍是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劉駑微微一笑,“那就勞煩老人家了。

    他跟著老兒出了屋門,在院中等候。過了不過會兒,老兒從廄中牽了一匹瘦削的黑馬出來。他略略瞥了此馬一眼,隨即明白了老兒不收他錢、又請他別“嫌棄”的原因。

    這匹瘦骨嶙峋的黑馬自從出了馬廄後,就沒有乖乖地走過哪怕一步路。它使勁地用蹄子撐住地麵,拚命甩動頭上的馬轡。

    老兒每拉它往前走出一步都是極其艱險,還時不時地要提防這畜生撩蹄子踢人。

    老兒見劉駑正在望著他,臉色頗為尷尬,“官老爺,這匹馬實在頑劣得很,見了誰都不肯服。不僅如此,它嘴巴還挑剔得很,這不吃那不吃的,早晚得送進屠宰場殺了去。”

    那黑馬似是聽懂了他的抱怨,趁著他說話的當口,使勁一蹄子踹了過來。

    劉駑眼疾手快,一晃身來到老兒跟前,右手一攬,將其護到了自己身後,笑道:“這家夥脾氣倒是不小!”

    老兒生氣得緊,罵道:“甚麽脾氣不小,簡直是匹劣馬、駑馬!”

    他跑著要回屋去找棍子,好好教訓這畜生一通。

    劉駑一把攔住了他,“老人家,莫要生氣!”

    他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塞到老兒的手裏,“這是我給你的馬費,還請不要嫌少。”

    老兒捧著手中的金子,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官老爺,這麽一匹駑馬可值不了這麽多的錢。”

    劉駑哈哈一笑,“未必,說不定是匹千裏馬呢!”

    他抓住黑馬的韁繩,左腳踏住一隻馬鐙,翻身躍上馬背。黑馬頓時大怒,仰頭長嘶一聲,竟人立豎起。

    站在馬前的老兒頓時一驚,喊道:“官老爺,小心!”

    劉駑雙腿用力,將馬腹緊緊夾住,任它跳躍,笑道:“瘦成杆兒了,力氣倒不小!”

    黑馬腹部受痛,更加不願臣服,馱著劉駑在院子裏蹦躂開來,狂奔亂跳,眨眼間便衝出了院門。

    劉駑急忙勒緊馬韁,從瘋狂起伏的馬背上回過頭,向客棧老兒抱拳施了一禮,“老人家,咱們這就別過,有緣再會!”

    客棧老兒笑成了眯縫眼,“官老爺,慢走!”

    劉駑一鬆馬韁,這黑馬就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數息時間已經跑出了十幾丈遠。

    一路上,這黑馬總是與他執拗,他要往東,這馬便撂著蹄子往西;他要往西,這馬則一個勁兒地往東跑。

    他見狀十分無奈,靈機一動,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向著相反的方向驅使馬匹。

    這黑馬初始沒領會過來,被他耍了一道,直至跑出了雍州城。

    在跑了幾十裏地後,黑馬突然醒悟過來,明白自己乃是被耍,一生氣竟索性撒開蹄子回頭就跑,跑的速度竟比來時還要快。

    “嗬,這家夥!”劉駑看得傻了眼,沒想到這畜生竟這般叛逆。

    他朝馬脖子上揮了數鞭,黑馬疼得呼嚕一聲,回頭怒視了他一眼後,竟然跑得愈發快了起來,道旁兩側的景色直是模糊成了一團影。

    劉駑別無他法,他望準了路旁的一棵楊樹,從馬背上探過身,伸手抓住樹身,以期借此止住馬匹的疾奔之勢。

    隻聽啪地一聲,樹幹從中斷裂。劉駑手握著一根粗樹幹,直是哭笑不得。

    黑馬見狀大感得意,竟不再往前跑,原地遛起了彎子來。

    劉駑見此深歎了一口氣,枉他在草原上待了數年,自以為深通馬的脾性,卻從未見過這等不肯聽話的馬兒來。

    他此刻無事在身,便索性與這馬廝耗了起來,任憑黑馬往哪兒跑,怎樣想方設法地想將他從馬背上顛落,總是不肯鬆開馬韁。

    一人一馬在雍州城外浪蕩了一個多時辰,直至太陽漸漸落山,暮色蒼茫。

    這黑馬終究身材瘦削,一番狂奔之後後勁不足,腦袋逐漸耷拉了下來。

    劉駑見狀哈哈大笑,“你這家夥,到底還是跑不動了。”

    他摸了摸馬鬃,“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