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節 人必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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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駑沒閃躲,任由雙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歎道:“你義父並沒有死,他還活著。”

    “你說的是真的?”李菁露出訝異的神情,將架在劉駑脖子上的刀稍稍鬆開。

    “真的,他差點殺了我,我僥幸撿回一條性命而已。”劉駑淡淡地說道,仿佛是在講述另一個人的經曆,與自己並無關聯。

    “我怎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李菁麵露疑色。

    “他會一種人衣術,能以別人的皮骨為衣。若是我沒有猜錯,他應該已經換了另一副皮囊,誰也想不到他的模樣。”劉駑解釋道。

    “鬼話連篇,這隻是你得另一套說辭而已。”李菁聽後睜大了眼睛,隻覺是劉駑所言乃是天方夜譚,直是不信。

    “你可以換個道兒去想,夔王若死,朝中必亂,可你今天過來時,可曾遇見一絲半點的異象?”劉駑耐心地說道。

    “你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李菁聽得連連點頭,不禁對這個昔日的“呆子”刮目相看。

    “此人若真的死了,倒是好了。”劉駑歎道。

    李菁怔了怔,“你說得甚麽話?你就不該和我義父作對,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劉駑定定地看著她,許久後方才說道:“菁兒,留下來吧,別回去了。夔王將留你在身邊,隻是想利用你。他在雍州的時候,便曾經用你威脅過我。”

    “嗬!”李菁冷冷一笑,“劉駑,你怎麽假話說得像真的一樣。即便義父用我來威脅你,你真的會在乎嗎?”

    “會的。”劉駑點了點頭。

    “可事實是你如今是義父的死仇,因此也成為了我的敵人。若你真的在乎我,便不會有今天的局麵!”李菁死死地盯著他。

    “我們之間是敵人?”劉駑微微一愣,為李菁的話感到震驚。

    “是的。”李菁堅定地點了點頭,語氣不容置疑,“我想得很清楚,你心裏滿是柳哥那個騷貨,我們之間怕是再難回頭了。”

    她說到這裏心中一酸,雙手一軟,手中雙刀從劉駑的肩頭滑落,低垂過膝。

    她轉身欲走,打算最後看劉駑一眼,“劉駑,今天我暫且饒你一命,下一次再見麵時,我們便是徹徹底底的仇人。”

    “留下來吧,我在大理寺裏麵給你找一個住處。”劉駑挽留道,仍在作最後的努力。

    “謝謝你的好意,我的住處本在華清池,床前放著各色琉璃燈盞,窗外是棵紅棉樹,每年夏天,紅棉花都開得燦爛恣意,隻可惜那裏已被你盡數焚毀了!”李菁顯得義憤填膺。

    “我本不知道這些。”劉駑囁嚅道。

    “你即便知道又怎樣,你仍舊會一把火燒掉的,所幸昨天義父差我出去辦事,這才沒有被你燒死!”李菁憤憤地收刀入鞘,發出鏘啷響聲,“劉駑,我以往看錯你了,或者說你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淳樸善良的少年。”

    她淚如泉湧,“我懷念當年咱們倆在黑澤逃亡的那些日子,那時候你我武功都很低微,崔擒鷹追著咱們到處跑,孫梅鶴也顯得十分討厭,但你對我卻是真心實意的,每當我有危險,你都會第一個挺身而出……”

    “現在的我也是這樣的!”劉駑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聲音顯得激動。

    啪!李菁一把將劉駑的手打落,“不,你別碰我!”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將身子倚靠在衙門口的木柱上。與高聳粗壯的漆柱相比,她的身影顯得格外纖瘦,卻又如一根紮人的花刺般堅硬,令人難以接近。

    她低頭想了一陣,不等劉駑再說話,徑直往衙門外跑去。門外的石樁上拴著她的馬,馬身纖長健美,金黃色的毛皮鮮亮而柔軟。

    劉駑追了上去,一眼便看出此馬是來自西域的汗血寶馬,價值千金,料想應是夔王所贈,此人為了留住義女的心,簡直不惜血本。

    他目送李菁騎著汗血寶馬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由心地感到無能為力,自己分明知道夔王給李菁挖下了一個大坑,可卻無法將此事跟李菁說得清楚。若是強行將她留下,隻怕誤會越來越深。

    李菁此番回去,夔王立刻就會知道他還活著,接下來要對付的首要之人仍然是他。也正因為如此,李菁暫時不會有危險,這或許是所有壞事裏麵唯一的好事。

    他心情倍感煩躁,體內的萬靈大蛇之力又一次擺脫了炁孱弱的束縛,正在蠢蠢欲動。

    他明白,過不了多久,鱗紋會再一次在自己的臉上呈現,到時候他又會表現得像一隻怪物。

    他急匆匆地走出大堂,向書房方向走去。

    進了書房後,他將房門反鎖,端坐於案前椅中凝神運氣。真氣在他周身急速地遊走,最終匯集於他腹間的新穴處。

    他企圖用自己的真氣滋養壯大宿藏於新穴處的炁,由此使得體內炁的力量足以再一次與萬靈大蛇之力抗衡。

    真氣在他體內經過數個小周天的流轉後,逐漸變得稀少微弱。他直感胸口一陣悶塞,隻覺一塊硬物堵住了自己的胸口,這才想起來放在懷裏的那本由上泉信淵帶回的《醫經》。

    他連忙將《醫經》從懷中掏出,放於麵前的案上。流轉的真氣在他周身帶起一股微小的氣流,氣流吹得書頁在他麵前翻動。

    他體內的萬靈大蛇之力似有靈性,很快覺察了宿主想要強行鎮壓自己的企圖,於是進一步暴漲起來。

    他直感全身熾熱,渾身上下迅速生出淡紅色的鱗紋,這些鱗紋由紅轉紫,最終變得墨黑。他的瞳孔急劇收縮變成窄細的棗核狀,透著瘮人的金芒。

    他急運真氣與之對抗,圍繞他周身流動的微風有所增強,刮得麵前的《醫經》書頁嘩啦啦地亂翻,大片大片的墨字從他的眼前閃過,毫無章法。

    隱隱約約中,他覺得書中有一個詞語出現的次數頗多,那便是“氣機”二字。

    “嘶!“

    他情不自禁地張開嘴,發出如蛇般的聲音。

    他的體內不知不覺間萌發出一種類似冷血動物的意識,蒙昧、混亂並且依靠直覺,卻又敏銳、嗜血和充滿力量。

    他意識逐漸模糊,忍不住想要從桌案前站起,徹底臣服於這股強大而原始力量。

    此時《醫經》突然刺喇喇地翻至扉頁,紙上是兩行楷字,寫道:“人必自救,而天救之。心地堅,則神鬼之力亦不能動。”

    他讀後心神隨之一動,好似醍醐灌頂,心道:“我若是真的遂了體內這股萬靈大蛇之力的意,那恐怕真的再無翻身之日了。”

    他強自鎮定心神,伸出密布著墨黑色鱗紋的雙手,顫顫巍巍地翻開《醫經》,逐頁閱讀。

    或許隻有這本飽含著醫者仁心的《醫經》,此時此刻方能拯救他這個瀕臨崩潰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