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節 剖胸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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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讓淡淡地看著朱溫在眾人麵前慷慨陳詞,冷笑道:“朱將軍,我曾聽人說起過,那掘開灞河的掌劍門與長安城內大理寺卿劉駑之間有莫大關係,而那劉駑與你是師兄弟關係,你說是要去追剿那幫人,莫不是和他們是一夥兒的吧?”

    他這話說得雲淡風輕,事實上卻堪比一把殺人劍。貌似不經意間,便將朱溫和唐軍拉上了關係,隻差扣上一頂背叛義軍的大帽子。

    朱溫心裏明白,若是繼續任由尚讓把持話語,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他的才學不及尚讓,辯才更是不及,為今之計隻有胡攪蠻纏,令大王等人覺得他是個粗人,不會將他的小心思放在眼裏。

    想到這,他騰地從地下站了起來,直衝過來揪住了尚讓的脖子。他敢當著大王的麵,作此魯莽行徑,著實令在座義軍諸將大吃了一驚。

    朱溫吼道:“尚讓,你個卑鄙小人。劉駑若真的認我作師兄,早該開了長安城門,何必一直打到現在。你哥哥尚君長是我殺的不錯,你喜歡我家娘子,卻當縮頭烏龜不敢露麵,讓尚君長幫你從我這裏橫刀奪愛,老子怎能饒了他。你若是再敢陷害我,老子一千個不答應,一萬個不答應!”

    黃巢不知心中想著何事,隻是冷眼看著朱溫、尚讓二人對峙,卻也不出言阻止。

    王道之端坐在一旁,像極了入定的菩薩,似乎對眼前不堪的這一幕漠不關心。

    倒是王仙芝看得津津有味,笑道:“你二人要是想打架,出去打去,莫要在這裏髒了大王的場子。”

    尚讓氣得渾身哆嗦,他本身體孱弱,論起體格哪裏是身大力虧的朱溫的對手,顫聲道:“朱溫,大王就在這裏,你敢在這裏動手,莫不是要造反麽?”

    朱溫嗬嗬冷笑,“你這個病夫,整日裏隻會算計我。我為了大王的江山,成年累月征戰不休。你耍個嘴皮子,便要給我扣下造反的屎盆子,簡直是癡心妄想!”

    朱溫當然不敢在大王麵前對尚讓動武,他鬆開尚讓的衣領,膝行至黃巢案前,解開胸口衣裳,同時掏出一把護身匕首來。

    黃巢見狀連忙往後一閃,坐在他旁邊的王道之同時暗自運氣,以備不測。

    王仙芝一直樂悠悠地在一旁看笑話,口中直道:“朱將軍莫要魯莽!”手中卻毫無要阻攔的樣子。

    隻見朱溫一咬牙,用尖刀劃破自己胸口的肉皮,殷紅的鮮血汩汩湧出,很快浸濕了衣襟。

    他大聲道:“大王,卑將的血是紅的,心也是紅的,此心此血皆屬大王,還請大王明見!”

    他說著將刀尖對準了血跡斑斑的胸口,那態勢好似隻要大王一聲令下,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取出自己的心髒來給大王看。

    在場眾將多是些粗糙漢子,朱溫此行一出,瞬即贏得了他們的信任。眾將望著那坐在席間、臉色忽紅忽白的尚讓,心裏不免有了些怪罪之辭。

    他們隻道尚讓懦弱,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敢去爭取,不僅害死了自己兄長,還依仗自己是大王手底下的紅人,區區數句刻薄言語便將一位忠心耿耿的大將逼得要以自殺來證明清白。

    王仙芝連忙從座上走出,將鮮血淋漓的朱溫扶了起來,向大王黃巢道:“朱將軍本就是粗魯之人,不懂得宴席間的許多規矩。他前次殺了尚君長,被官降三等,已然受到了懲罰。今日尚將軍的一番話未免太過,朱將軍實無罪矣!”

    他早就看不慣尚讓高傲清高的那一套,此人好似除了大王和軍師外,全然未將他這個大將軍放在眼裏。今日他這麽做,一來要趁機收攏朱溫的人心,二來要趁便壓一壓尚讓的銳氣。

    軍師王道之將這一切都落在了眼中,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走到大王黃巢耳語了幾句,便離席而去。他似乎對眼前這些喜愛爭名奪利的人十分心煩,哪怕多看一息時間都是折磨,直至走出帳篷時,他仍是緊鎖眉頭。

    “都坐回去吧!”黃巢淡淡地說道,語氣間不怒自威,“軍師說你們這些人整日裏隻會爭權奪勢,心中毫無為天下萬民考慮的想法。依我看,軍師這般說算是輕的了,依孤看來,你們簡直是亂了套了,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大王!”

    他砰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酒樽跳動,酒水撒了滿桌皆是,“傳我諭令,尚讓降職一等,仍領前軍攻城。至於朱溫,暫時返回河間府去,一年內不得沾染任何軍務!”

    黃巢此令一出,軍中嘩然。

    王仙芝扶著朱溫,忍不住勸道:“大王,朱將軍能征善戰,眼下正值我軍踏平長安城的緊要關頭,放棄大將不用,豈不是可惜?”

    黃巢看向王仙芝,正色道:“軍紀若要嚴明,首先便是上下一心。”他伸出指頭點了點朱溫和尚讓,“如今這兩人窩裏鬥,讓孤很是不放心,所以還是放其中一人回去罷!”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即便王仙芝還想說幾句,卻無論如何難以搭得上話茬來。

    王仙芝盯著黃巢因發怒而微紅的臉龐看了片刻,心中暗道:“此人還未當上皇帝,便以將我的話不當數。等他真正當了皇帝,隻怕我連這個大將軍的位子都坐不穩了,日後還需小心才是。”

    想到這裏,他換上了一副親熱的麵孔,“既然大王心意已決,我等又怎能不遵從!”

    王仙芝將朱溫一把推開,對著其屁股假裝要踢一腳,“你小子,還不快滾回河間府去,若是再讓我看見,非摘下你的腦袋不可。”罵著的同時向朱溫悄悄地使了個眼色。

    朱溫是個聰明人,連忙懂了王仙芝的意思,跌跌撞撞地往帳外跑去,一邊跑一邊不忘回頭指著尚讓罵道:“等義軍打下了長安,我非要回來找你算賬不可!”

    帳中諸將聽後哈哈大笑,朱溫此言像極了打架輸掉的孩童,一言不合便要威脅對方一定要等著,將來必報複等等,其實不過是落敗者氣不過時說出的言語罷了,並無絲毫用處。

    尚讓眼見朱溫離開,內心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未能借機誅殺朱溫,但好歹做到了將此人從眼下最為關鍵的長安決戰中驅除,使其失去了立功的機會,也算是為了死去的兄長報了個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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