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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某年,中國中部東渦省楚北市農村一戶。



    “二丫,怎麽樣了”一棟帶著藍白色油漆斑星的破舊不堪地大門外走來一位五十來歲的女人問道,並提著一小袋水果,遠遠看去很是幹癟。二丫看到了很是驚訝,打量了這個一身樸素地女人,忙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這幾天還算好的,稍微能吃點了,但肚子有時候還是挺不舒服的。”二丫邊說邊進那漆黑地屋內倒茶去了。其實前麵的這個女人正是她的媽媽,也就是肚子裏孩子的外婆。女人看了幾眼屋內的陳設,歎了歎氣,“唉,當初你也不說再等等,現在知道這麽”



    吱吱吱——門口過來一個騎著嶄新鳳凰牌大自行車的二十多歲小夥,“苦”女人剛說完這個字,便被他聽見個正著,“媽,您來了阿。您剛才說什麽‘苦’呢?”小夥仰著頭笑著說道。



    “哦——沒、沒什麽,這茶有點苦。”女人急忙看到二丫給她遞的茶解釋道,不過立馬淡定下來了,又說道“全安阿,你那身衣服得換換了,都要當爸爸的人了,怎麽還不知道收拾下自己。”全安尷尬地有點不好意思了,把自行車的站架躂下來停住,一隻手打了打座椅上的灰塵,一隻手順勢把自行車上的塑料袋提在手裏,準備走進屋內,小小的一棟土磚房似乎快要把全安整個身軀壓得變形。“您也知道,為了二丫肚子裏的孩子,剛買了這車,這幾個月石灰廠裏沒多少事兒幹為了二丫下次生的時候能找個好點的接生婆,就沒事,讓二丫和孩子好點過”全安邊走邊說邊提著塑料袋進門了,說道“剛買了點豬肉,等下好好吃一頓。”女人的臉上充滿了不屑,又拿起茶來喝了一口又一口,迷瞪著眼睛若有所思。



    “全安呐,來誰了”屋外傳來一聲中年女人的聲音,看上去和那個女人年紀差不多。聲音剛落不久,便走進屋內了,“哦,原來是玉文親家阿!”女人放下那不知用過多少次的舊茶杯,“哎,菊香親家阿,好久沒見到您了,身體可還好阿?”“好著呢好著呢好久沒見了咱們好好聊聊阿”。兩人交談著坐下。



    “唉,全安為了二丫和孩子這些日子可辛苦壞了,這不,每天上工去了都抽空回來看看,還買了豬肉回來。”菊香說道。



    玉文邊聽邊打量著坐在對坐的菊香,瘦癟的身軀生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像張素布做的衣服上還有幾處手工針線縫過的痕跡,但絲毫不影響菊香流暢地說辭。



    “是啊,咱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指著早點抱上孫兒和外甥呢,全安的辛苦是有回報的,等孩子生了就都好了。”玉文語重心長地接過。



    “今年這稻子怎麽樣阿?”



    “飛虱多啊”



    “媽、婆婆,咱先吃飯吧。”兩人聊著聊著,被二丫的話打斷,兩人攢動椅子繼續坐下,全安也從廚房端著菜出來了,靈活地放好飯菜椅筷,四人開始吃起來。看看桌上,僅僅擺放著醒目可數的四盤菜,一盤青椒炒肉、一盤炒涼薯、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和一大碗絲瓜湯。



    二丫拖著肚子緩緩坐下,全安扶著二丫坐下後才拿起碗筷吃起來。房梁上不時掉下幾點灰塵到桌子上, 全安立馬撣了撣,其他人也見怪不怪,繼續吃著。



    這時菊香猛然問道:“全安呐,你回來時沒把你爸叫著回來吃飯嗎?”



    “哦,我回來時剛好石灰廠來了輛貨車來拉石灰,他要我先回來,他先做著,讓我等下吃完去換他的班。”全安回答道。



    隻聽見屋外一陣急忙的腳步聲——嘣嘣嘣,四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是住在不遠處的文武大叔,因為都在石灰廠做事,所以每每有啥事都在一起商量的。全安透過窗戶見著文武大叔,全安還納悶兒著“剛回來時,文武大叔不是和爸一起裝車呢嘛。”文武也沒多想了,便端著碗來到門口來,“文武大叔,吃飯了沒?沒吃的話,來吃點吧。”



    “全安!快!出事了!你爸出事了!”



    文武大叔喘著粗氣站定後說完。全安剛嚼著一口飯,愣住了,屋內的三人也急忙跑了出來,菊香放下碗衝出來問道文武大叔:“我家富康怎麽了?怎麽了!”菊香兩手抓著文武大叔,全安也立馬進屋放下碗筷來到了文武大叔的麵前,四人焦急地等待著文武大叔的話,因為文武大叔早年過於勞累,所以肺部有點問題,但一直沒能去醫院檢查下,隻用了幾個土方弄了弄,但並沒有什麽好轉。



    四人等待了兩分鍾,文武大叔才緩過氣兒來。“富康被石灰廠那兒山上的石塊打了,擠到來拉石灰的貨車邊,現在性命攸關!”



    “哎——呦——”菊香聽完文武大叔的話,大喊了一聲,“這叫什麽事兒!”邊說邊三步並作兩步進屋去了,但又立馬穿了件外套出來了,“快,全安,我們倆兒先去,二丫和親家,你們倆在家等著吧。”



    “哦,好。”全安麵部木訥,遲疑了一秒回答道。



    菊香和全安跟著文武大叔一路小跑,誰心裏都沒底,特別是全安,這可怎麽辦啊,家裏最大的頂梁柱如果他不敢往下想了,自己的孩子會沒了爺爺嗎?最重要的是自己今後怎麽撐起這個家啊,家裏就自己和父親兩人是賺錢的一把手。



    想著想著,三人來到了石灰廠。偌大的一片白色山坡,擠滿了人,三人遠遠就聽到了爭吵聲。廠長李文元在最前頭指揮著,貨車旁堆起很大的一堆石塊和石灰,上麵還有兩個人正在拿著鋼鉗在撬動著。眾人見到三人,立馬讓出一條道來,菊香看到此情此景,雙腿像癱了一樣,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富康啊!富康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如果有事,我可怎麽辦啊?”



    身旁的眾人聽了,不由得更加肅穆起來。因為富康平時跟石灰廠裏的員工關係都不錯,大家夥平時都愛開富康的玩笑,但富康從不生氣。自從兒媳婦二丫懷上孫子後,富康每每見著人就邀請其到時候去吃孫子的滿月酒。這下,落下了這個事兒。



    廠長李文元嗓門兒很大,說了句“來,你們兩個趕緊把菊香扶回去吧!”招呼旁邊的女員工。全安站在一旁攙扶著母親,但手也一直在哆嗦,臉上不知掛何表情好。



    “來,全安,咱倆說著。”廠長李文元示意要全安過來。



    全安把母親交給那兩個女員工,走過去,剛邁出第一步,哆嗦了一下,險些摔著,身旁的眾人忙扶著。全安立馬推辭掉,“沒事兒、沒、沒事兒。”走到廠長李文元身邊。



    “你們幾個,先挖著,能救人盡量救人,抓緊時間——”廠長李文元示意那幾個正在挖掘著的員工。“餘會計,通知鎮上的人沒?”又叫道廠裏的餘會計。



    “通知了,應該就快到了。”餘會計在前排正指揮著回答道。



    “鎮上的人”,就是鎮政府的一些官員,之前開這個石灰廠前,李文元就跟政府的幾個官員關係挺好的,經常在一起打打小牌什麽的,特別是副鎮長是他表哥。



    廠長李文元沒有繼續回答餘會計的話了,可能是不想耽誤救援工作,也可能不想說太多,怕別人有什麽其他的猜測吧。他轉身便看見等候在身旁的全安,拍了拍全安的背,發覺其衣服都濕透了。



    李文元也沒再說其他的了,“走,咱們去辦公室談。”全安順著李文元的意思來到辦公室。



    李文元剛走進辦公室,等全安後腳踏進屋內。立馬開門見山道:“全安呐,這事兒,你也看見了,你爸肯定是沒救了,咱們就私了了吧,你說個價。”



    “我、這、私了,我”



    全安的話剛到嘴邊沒說完,屋外一陣焦急地呼喊聲伴隨著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