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時隻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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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妹妹的一句“語霖姐”,諸多目光投注向這個雀躍的女孩,自然也吸引了對麵的注意力。燕語霖抬眸的瞬間已是眉眼彎彎,終是露出了完整容顏,隻見她脂膩瓊鼻,笑靨如泉,視線滑過張徹的時候有一瞬的滯留,隨即不留痕跡地轉移開去,笑嘻嘻對著李婉婷張開手。
“趙姨,我接的人到了,也是您的熟人,失陪一下,我去把他們領過來。”張徹叫住婦人,微微後退,含胸禮了禮,語調平和。
“哦?那你快去吧。”趙蕊瀾不置可否,正如她最開始叫住張徹的不大情願一樣,其實打心底趙夫人並不太待見這些“熟人”。與張徹的交集無非就是南安大院,所謂熟人,多半也就是那其中的罷了,若也同他一樣是知書達理的小孩還好說,若是大人,那麽無非是一些世故的問候,然後便會帶著某些意味和機鋒的攀談。這類事件,以前在南安時候就沒少過,隨著丈夫權位的水漲船高,來到蓉城後更是絡繹不絕,讓她不勝其煩。
張徹看她神態,便是摸不清這位夫人的心思,察言觀色也知道她對敘舊大概沒什麽興趣。無奈緣分一詞,實在妙不可言,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同時遇到並應付這兩方長輩,一方在大院後的生活一路坦途上升,另一方則是極慘後的擇人托付,他實在沒興趣再在王母和美嘉的心上添什麽瘡疤,但趕鴨子上架,隻好如此。
天知道已經在蓉城植根生長的燕家,怎麽會棄雙流機場不用,舍近求遠跑來渝都的江北機場,還恰巧與他撞見。
不過此時思考這些已經無用,相信過會兒燕芷蘭也會給他說明,隻是現在走過去接王美嘉,要從幾人之中穿過去,總覺得有些失禮和麻煩。索性這次沒看到燕博海,不然以小時候那次自汙形象後他對自己的態度來看,與他見麵八成尷尬得很。
腦子裏想著有的沒的,他已經走到幾人身邊,禮貌地與同行的幾位長輩問好,避過燕芷蘭拉他的一隻手,滿懷歉意地笑了笑,說聲稍等,便向著著前方小跑而去。
視界中的容顏漸漸清晰,身影與腦海中的一年前也慢慢重合,想著年後還要把這丫頭的那副畫放畫展上去,張徹不由得目光更加溫暖。看她焦急地左顧右盼,同時褲兜中也傳來短信的震動感,他突然有些起了玩心,三步兩步踮腳往前。牽著少女的婦人看見了他,見他臉上悄然做出噓聲的表情,看了看自己女兒,不由會心一笑,也配合地並沒有作聲,隻是看他繼續表演。
少女雖然左顧右盼,但畢竟被媽媽牽著手,所以未曾轉身,一邊拿著手機焦急地看,一邊時不時抬起頭來,踮腳翹首以望。張徹從背後慢慢靠近,一把攬住了她的雙眼,拿捏嗓子作出凶神惡煞的聲音:“咳咳……”
還未來得及說話,小姑娘就咯咯咯笑了起來,張徹頓覺十分尷尬,他自認練嗓這麽些年,改變個聲線什麽的不要太簡單,哪知還沒開始就露餡了,放下雙手,嘿嘿道:“你怎麽知道是我的?”
王美嘉轉過頭來,白色羽絨服暖暖地裹住她的頸項,隻留下個圓乎乎的小腦袋,雙馬尾一抖一抖,淺淺的酒窩隨著笑靨羞澀地綻放:“因為我以前沒有光明的時候,有一隻手從光明裏伸出來牽我。所以現在那隻手又讓我陷在黑暗裏,我也一點都不怕。”
張徹驀地一愣,不知作何表情好,隻得摸了摸鼻子,打了個哈哈過去,隻是眼中越發溫暖。
倒也不好耽擱久了,畢竟還有人等著,張徹點了點她鼻頭,微笑著對一旁的王母道:“雪姨,剛剛恰好遇到了趙姨——南安大院兒裏的,燕叔叔他們家……”提醒式地插了句,張徹繼續道,“她見我和我妹妹兩人在機場接您,有些不放心,所以照看了我們會兒。雪姨您不方便的話,我回去告辭就是,反正我年紀小不懂事,想趙姨不會跟我一般見識。”
王母正看兩個孩子的互動微笑,得張徹之助治好了美嘉的眼睛,她對麵前如幼鬆挺立起來的少年越看越喜歡。聞言後愣了會兒,也想起了大院裏那個存在感極強的家庭,聽到張徹後半段的話更感慨這小子細心,隻是嘴上笑意勉強:“你年紀小不知禮數,難道我也不知麽!不曾遇見也就罷了,他們都在那邊等你,我卻執意不去,也太失禮了。”
“雪姨想多了,有些事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活著還是要更考慮自己的感受,如果會麵不愉快,那幹嘛還要過去呢。”
張徹實在不忍她和美嘉過去,不說兩方身份境遇的對比,光是走過去站在一起,小美嘉雖然保暖舒適也還不錯的羽絨服,在燕家兩姐妹考究的配飾穿著對比之下,便很容易讓人產生種種情緒,小孩子和大人皆是如此,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非要湊在一起。趙蕊瀾的想法雖然顯得輕慢高傲,但也屬人之常情,不是每個人都要要求他擁有高尚的品格和平等的眼光的,湊一堆不快活,那就不要一起好了。
“小徹,難道在你眼裏,雪姨這些年的經曆就那麽不堪嗎?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麽讓別人看得起你呢?”聽他這麽一說,王母臉色反而更加堅定了,笑著敲了敲他後腦,裝作不滿道。張徹心中暗歎一聲,雖然依舊不看好,但還是對麵前的婦人有了些尊敬,至少她不像自己以前以為的那樣毫無骨氣,也許當初所謂的拋夫棄女,另有隱情。
王美嘉在二人說話間,緊緊握住他的手,並沒有說話,直到這時看他們似乎說完了,才悄悄拉他到一側,附耳道:“燕姐姐在嗎?”
小時候,燕芷蘭和燕語霖兩人都姓燕,一個燕姐姐,是喊不了兩個人的,如李婉婷一樣,喜歡叫芷蘭姐、語霖姐作為區分的,是一部分,王美嘉另有喊法。對燕芷蘭,她才喊燕姐姐,或者大姐姐;跟燕語霖,好的時候叫聲二姐姐,許多時候恍然大悟燕語霖是在捉弄她時,隻會氣得叫爛魚鱗(語霖同音)。
所以對王美嘉居然沒第一時間問起燕語霖,而是小時候忙於補習班和家教,很少跟大家一起玩的燕芷蘭時,張徹心中十分奇怪,又不好明問,隻道:“兩個都在。”一邊看她反應。
“那我們過去。”
美嘉聞言,屏了屏氣,馬尾一落,長發披肩,雪白的羽絨外套褪去,露出姣好的發育中少女窈窕身姿,不再有羽絨服遮擋的秀頸下,低領修身毛衣完美展現了少女微微鼓起茁壯成長的豆蔻包,和纖細抽條的腰肢,直到這時,張徹才意識到,這個握住自己手掌緊緊的女孩,已經不再是當年隻會牽著他衣角被逗得咯咯大笑的孩子,而是長成足夠高挑引得同齡男孩追求的少女了。
“我們過去。”
王美嘉仿佛要從他手掌中得到什麽力量般,再次緊了緊握住他的手,眼神已看向了不遠處的燕家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