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烈焰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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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沒有城牆,由宏大的建築群構成。作為神棄大陸的政治文化中心,整座城市由南及北,有兩個出口,呈虎踞龍盤之勢。所有建築以朝拜的姿態拱衛著城中心的一座神山,一座普通民眾朝拜的神山,方圓十數裏,外圍薄霧繚繞,非得到神山許可,無人可以入內。



    神山固然神秘,但是也抵擋不住狂徒和好奇者窺探的**。無數年來,踏入迷霧者前赴後繼,大多是踏入後又莫名其妙的從其他地方走了出來,沿途沒有風景,隻有朦朧間,黑影憧憧。而有一小部分則是再也沒有出來,探索太過無趣,自然好奇者也就少了。



    此時的薄霧中,一名綠衫女子身騎白馬,在緩緩的走著,沒有看腳下的路,也沒有在意眼前仿若巨樹的黑影,不避不讓,按照自己的頻率不疾不徐的走著,沒有撞得頭破血流,就這樣一步垮了過去。



    神山內的風景自然是如同仙境一般,草木蔥鬱,山花爛漫,植物以自己的一元自由的生長,時常有外界難得一見的異獸在花木件隱現。



    草木雖然繁茂,但終究是需要通行的,隱約間自然是曲徑通幽,零星有有幾戶人家,小橋流水,說不出的愜意自然,仿若是來到了哪個如畫的小山村。



    馬蹄踏過幾塊斑駁的青石板,震得小溪中蕩開一圈波紋。也引得幾個在溪中光屁股玩耍的小兒大叫“小雅姐姐!”



    少女便是自黑水城離開的少女王雅,此行綿延千裏,曆時五個晝夜。餐風飲露,此時麵上有些疲態,但看到無憂稚童也是露出了開懷的笑容,臉上的疲態也是去了三分。



    跳下馬來,王雅自懷中掏出了一些糖果,又是引來一串無邪的笑聲。



    牽著馬,腳踩在青石板上,青石板的距離恰巧可以讓人安靜的走著,眉間這幾日趕路帶來的躁意也隨之淡去。



    不過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翻上一座低矮的山丘,便看到一群宏偉很多的建築群,道路縱橫交錯,王雅的目光望向最高的那棟建築,那裏就是她的家。



    翻身上馬,重重的在馬肚子上踢了一下,王雅想要縱情的放肆一次,剛剛在山丘上她又想起了那個背負單刀獨闖雪原的少年。也不知他是否已經啟程來神都了,亦不知自己這幾日不在,他是否有想起過自己,也不知什麽時候可以在神都旁的那座南山上陪她看星河浩瀚。



    白馬急縱而過,引得一座酒樓裏幾個飲酒的少年側目,而後竟是起身目送了一程。



    “何維,你的青梅回來了!不追上去?”一名黑衣少年對一個皺著眉頭的少年促狹道。



    “他母親身體抱恙,想來也是急著回家吧!”少年麵容英挺,隻是眉頭輕皺,仿佛有說不盡的愁苦,此時麵有牽掛,更是增添了無數引發母性光輝的因子。



    “此時不shàng mén看望你身體抱恙的伯母,更待何時?”黑衣少年恨鐵不成鋼道。



    “哦告辭各位對不住了”何維團團作揖,而後匆匆離去。



    “這樣一副好皮囊,卻是獨獨對一外宗女子神魂顛倒”一道聲音追著何維的背影飄散開來。



    



    此時的王家宅中,王雅立於庭院中,她麵前的藤椅中躺著一名中年女子。麵容憔悴,眉目間的風情在歲月的侵蝕下仍有餘下。想來年輕時也是風華絕代,但終究是歲月無情罷了。



    “母親,你又動用天算了麽?”王雅聲音有些顫抖道。



    陽光透過庭院的紫薇花斑駁的灑在中年婦女的身上,恬靜安然,一陣風吹過,幾朵年老的花朵承受不住遠離枝頭朝地麵撲去,在空中打著旋,和投下來的日光相輝映著,恍若烈焰。



    藤椅上的人終於是睜開了眼,恰巧有落花映入眼簾,瞳孔的反光仿若有火在燒。



    “你我母女太像,所尋所思皆唯心而已”女子的聲音軟軟糯糯,煞是好聽,竟是覺得比表象年輕了許多。



    “母親是看到了什麽呢?”王雅有些慌神,雙手忍不住揉著衣角。



    “你又看到了什麽?”聲音不疾不徐,似乎是看盡了世間繁華後的平靜。



    “神都那邊有座南山”



    王雅話還沒有說完,有一個仆人匆匆過來,說是上宗有人來訪說是來看望身體抱恙的王夫人。



    神山分為上宗和外宗,上宗便是神山的權利巔峰,也是整片大陸權利的巔峰,集合萬千修道天才。外宗則海納百川,有內宗權貴、天才的親眷,有不諳修行卻於其他方麵頗有天賦之人。



    王家精於鑄造,賦予凡鐵於力量,造神兵,秣利器,整座神山的兵器幾乎都由王家tí gòng。因此王家在神山頗有地位,但也僅僅是頗有地位,於上宗的真正強者還是相去甚遠,既然說是上宗有人來訪,且指明是來看望的,自是要去看看。



    “小雅,你隨我去看看”王夫人自藤椅上起身道。



    “母親不想說說急召我回來的原因麽?”



    王雅在之前不待葉一鳴的擂台賽開始,便匆忙離開,是收到母親的急召。於當夜使用天算給自己卜了一卦,她看到一副畫麵,南山上他和她在那裏,星空異常的璀璨。



    王夫人沒有回應,隻是自顧著去往大廳,王雅見也是問不出什麽,便上前扶住母親的手臂,一同前往大廳。



    王家的大廳並不大,兩百見方,陳設簡單。幾張座椅和牆上的一副刑天執戟圖,客位上有一名約莫十八歲的少年跪坐在那裏,旁邊的茶杯裏有茶,有熱氣騰挪而上。茶是滿的少年沒有動,雙手放於膝上,低垂著雙目,嚴謹守禮。



    聽聞門口有腳步聲傳來,少年將低垂的雙目抬了起來, 眼神清澈透明,看到門口的王夫人,少年起身抱禮,喚了一聲伯母。



    而後眼神卻是越過王夫人,直視著王雅,仿若春風拂麵,連輕皺的眉頭都有些舒展開了。也許是覺得有些失禮了,看了數秒,有些慌忙的收回目光,耳朵竟是染上了一抹血色。



    看到何維這副模樣,王雅卻是抑製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而後卻是被王母瞪了回去。



    雖然神山外宗和上宗看上去涇渭分明,如同兩個世界,但無論怎樣修道都做不到完全的斷情絕性。既然會有將後輩庸碌之人放到外宗,自然可以把居於外宗的驚才絕豔的後輩帶入上宗的事情了。



    今天到王家的上宗貴人就是其中一員,十二歲之前一直居於外宗,修道天賦雖然出眾,但卻並沒有得到太多的關注。直到一日,剛過完十二歲生日的何維邀請從小一起長大的王雅外出踏青,遇到紈絝欲調戲雖年幼,但也出落得青春迷人的王雅。



    何維單憑一雙肉掌竟是敵過了兩名略微年長的帶劍少年,雖說當日何維也是後背被長劍拉出了一條長長的豁口,血流如注,但終究是勝了。



    何維勝的不漂亮,但敗掉的兩人自然是更加的不漂亮了。



    不過一日,在床上養傷的年幼何維便被帶到了上宗,理由便是其無故毆打上宗尚未成長起來的少年天才,需被廢除修為,永久逐出神山。



    人們常說巧合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奇跡



    上宗的刑堂執事在例行公事詢問何維家道淵源的時候,竟是發現何維是執法長老一係的,如果說起因的兩人是天才的話,那麽赤手空拳打敗兩人的何維算什麽,執事生怕擔責,忙將此事上報。



    一時間神山上宗風聲鶴唳,兩名斷掉臂骨的少年被扔到了後上思過三載。刑堂內部更是大地震,人員急劇更迭,幾乎全部換上了新麵孔。



    自此何維便居於上宗,由於刑堂的背景,其於上宗同齡人的中的地位也是尊貴異常。所以即便是年幼時常出入於王家,在其來到王家看望王母時,仆人也隻是說上宗來人,未曾直呼其名。



    “自去到上宗,小侄專心修煉,便少以出上宗,平日間便甚少來看望伯母。偶然聽聞伯母身體微恙,便急急來過看望,卻不想小雅也在”何維不敢在直視王雅,低垂著雙目諾諾道。



    此前何維每次來到王家便是尋王雅,自三年前王雅去往黑水城,便甚少來到王家。今日更是王雅前腳剛到家,何維便前來探望“身體抱恙”的自己,看著何維那倉促打包的禮物也不點破,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家常,便借故離去。



    大廳中獨剩下何維與王雅,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我們有多長時間沒有見了?”終究是王雅先打破了這份尷尬。



    “三年四個月零七天!”具體到天的數字,此時即便是反應遲鈍的人也是應該明白何維的心意,何況王雅本事聰慧之人。



    “維哥想知道我離開神山這三年的故事嗎?”



    見何維沒有回答,王雅繼續說道



    “有長輩和我說黑水城有龍光衝宵,在神山待得煩悶的我便央求母親讓我去看看。我去往那裏成為一名修道學院的學生,我在那裏見到了底層人物的掙紮和彷徨,也見到了他們的進取和不屈的意誌。這三年我也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我們為了天道書院的的名額使出渾身解數。在這些經曆中我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負刀少年,他堅守而又彷徨,我本來在一年前就該回來的,但我舍不得那柄長刀”



    “他長得好看嗎?”何維聽懂了王雅的話,有些悵然的問道。



    “與你相去甚遠,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應該是一個吸引不了目光的人。”



    “他溫柔體貼?”



    “不他甚至在和女性說話的時候都會忍不住臉紅,也孤獨的如同喜歡孤獨一般。”



    “修道天賦出眾?”



    “在黑水城那樣的一座邊城都不出彩,甚至不敢與人爭鬥,怕禍及家人。”



    “那是為何?”



    “也許是他的長刀太過出眾?”



    王雅如今回想起來,竟是在葉一鳴身上找不到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來。但不知為何那張普通得讓人很難再記起的臉卻是在自己腦海中揮之不去,也許是長刀太過出眾了吧!



    “你回到神山,想必他一定是獲得到神都的名額了吧!或者他已經到神都了?我想見見他”何維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樣普通的人打敗了自己。



    “不知道,我是被母親召回來的,就在他們爭奪名額之前回來的。但我想他現在也該啟程來神都”



    “如此普通,卻讓你如此相信,我要去見他!”何維有些不甘



    王雅明白何維的意思,但並沒有阻止,他了解何維,但並不是那麽了解葉一鳴,她也想看看



    何維離開了王家,王雅沒有相送。



    此時王雅又站在了那有如烈焰盛開的紫薇花的庭院,王母躺在藤椅裏,一如初時。



    “在收到鐵慧轉給我您召我回來的當夜,我也用了天算,我再那夜看到了神都的南山”



    鐵慧是跟隨王雅去往黑水城並負責保護她的人,否者如何能讓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姑娘獨身去往邊城。



    “我的天算也看到了南山,但也看到你在南山哭泣,好像是為了一把長刀哭泣,所以我希望你回來。”



    王母躺在藤椅裏輕輕的晃著,沒有睜開眼。



    “母親以後不要在動用天算,對您身體不好,您老得有些快了”



    “如今我用天算看到的畫麵越來越模糊,我也不再願意動用,畢竟我不是您姥姥那樣的人,隻是希望你安好。你來得這麽快,卻不知何維是哪裏不好?”王母聲音有些悠遠,仿若歎息一般的說道。



    “我太了解他,自然也了解他想要日日與我在一起。隻是我真的太了解他了!”



    王雅蹲下身子,抬頭,透過紫薇花的縫隙看到了太陽,有些刺眼。



    “也不知道何維背上的傷疤在陰雨天是否會隱隱作痛?”



    “想來是不會的,上宗怎會缺少靈丹妙藥和醫道高手”



    王雅明白母親的意思,但她卻不想自己明白母親的意思。



    “哎”



    一聲歎息,悠遠而無奈,聲音穿過紫薇花,仿佛也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