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久聞不如見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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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高冉獨自在房裏等到臨近正午時分,趙奕才來喚她同去見穀主。
高冉知道,這將是她第一次、但也是最後一次見到這位穀主了!隻是,她不知是否也正因如此,在去見他的這一路上,她的心裏才會總隱隱的覺得將會有什麽事發生……
“怎麽了?”覺察到高冉一路都心不在焉的,臨到穀主臥房門口時,趙奕在進門前,便刻意問了她一聲,免得萬一她沒能及時回過神來,那待進了屋後,反而會給第一次見她的穀主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畢竟穀主是他的師父,趙奕還是很在意一會兒高冉能否給穀主留下什麽好印象的。
“啊?哦,沒什麽……”好在趙奕的刻意提醒,高冉這才終於從剛才那一路莫名的患得患失中抽回了神來。但她顯然不便將自己心裏那根本就毫無根據的不祥預感向趙奕坦白,便幹脆瞞下不說,轉而反而又主動提醒他道:“師父,我們進去吧。在房門外站太久,反而惹人懷疑……”
“嗯。”應聲後,趙奕便先推門進去,而高冉則刻意待他進屋後大概離她有兩步遠時,才後腳跟著進了屋。
“來啦?”
“師父,我們來了。”
“坐吧。”
趙奕應聲坐在了挨著穀主床榻的座椅上,而高冉,則識趣地默默走到趙奕的身邊,乖乖的站著。
不過,盡管此時在行動上確實不便太過隨意,但也並不妨礙高冉的眼睛左瞟右瞟的,還順便也把那初次見到的穀主給仔細瞧了個遍!
本以為那穀主既然已臨近大限,那就應該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才是。卻沒想,他雖的確是在床上,但卻不是躺著,而是很隨意地披了件單薄的披風,裏麵則隻穿著隨時就能直接就寢的褻衣褲,以打坐的姿勢端坐在床榻上……
見此,高冉反倒有些不自在的撇了撇嘴,而後便移開了視線。心裏還嘀咕道:“還真是不避諱我是個女子啊!”
雖說他那樣的裝扮,在高冉看來也沒什麽!但這兒可不是她原來的那個世界!若以這個世界的“道德觀”去看,那他這樣,任她怎麽看,都覺得他還真有些過於“豪放不羈”了!——更何況,進來看他的又不止趙奕一人,他竟連男女之防也不放在眼裏啊!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
初見穀主,他就這樣……這反倒令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這兒的男子多是連她這麽個“小毛孩”都要避嫌的高冉,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
任她怎麽想,都覺得自己似乎是被這穀主給明顯無視了!
但既如此,那他又為何要見她呢?——反正,高冉才不信僅僅隻是因為她來了這醫穀,就能輕易見到穀主的!而趙奕之所以帶她來,也定不是出於什麽禮節,而應該是這穀主有意要見見她,他才帶她來的!
“看來,昨日師父之所以會突然橫空出現、攔住我的去路,也並非是偶然!我就說呢!縱使這醫穀裏消息傳遞得再靈通,或是師父的嗅覺再靈敏、能在我一進穀時就早早聞見了我的氣味,但他也不可能就那麽巧的、就在我才剛到歇腳處時,也剛好到了那兒,還及時攔住了我……
“不過……”
盡管對那穀主的初印象並不好,但嫌棄歸嫌棄,高冉在暗自腹誹抱怨了一通後,便又再次正經了起來,在心裏開始默默分析著:“聽他呼吸輕緩、綿長,雖確是命不久矣,但卻能感覺到他還尚存著最後一絲力量——必要時,沒準還真能給人以致命一擊!
“隻不過,若把那最後一點用於緩命的內力都給耗盡了,那無論被他擊中的人有沒有當場死掉,他卻是必死無疑的!
“嘖嘖,果然,不到他徹底死去,小師叔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誰知道他會不會還留著什麽後招呢?”
“你就是高冉?”
“啊?”高冉再次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走神了,趕忙就有些冒失的匆忙回複道:“哦,是!我是高冉!”
一時間,高冉也隻知本能地回了話——既忘了改用謙稱,也忘了要在態度上表現得謙卑些,更忘了要趕緊順著他的問話主動問候他一下……
“奕,你這徒兒,似乎與你之前形容的有些出入啊……”
“壞了!”直到這時,高冉才算徹底回過了神來!這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眼下的處境!便趕忙搶在趙奕回話之前,自己就先主動認錯道:“還請穀主見諒!徒孫剛才是一時走了神,這才回答得有些冒失了。是徒孫的錯,與師父無關!還請穀主責罰徒孫就好!莫錯怪了師父!”
說著,高冉還趕忙上前一步,直接就跪在了穀主的麵前。——想來,這已是她自來到這異世後第二次給人下跪了!這滋味,還真是難受!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了!——誰讓那穀主給她的感覺,就是個“狠角色”呢?她可輕易冒險不得!更不能連累了趙奕!
“徒孫?嗬,我還是頭一次聽人這般稱呼自己……也是!你也的確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徒孫……你這樣自稱,也沒錯!隻是,我聽不慣!你還是像之前那樣隨意就好!我覺得,那樣倒挺適合你的……”
高冉疑惑的看了穀主一眼,而後又看了趙奕一眼,而後才低低地回了一句:“是。”
而後,便不再說話了。
她覺得這穀主有些奇怪,明明說的很隨意,但他散發的氣場卻又令她覺得,他是不容冒犯的!——他這般的言行不一,究竟是要她怎樣?!
“果然,醫穀裏的,全是怪胎!”——高冉不覺又再次在心裏這般腹誹了一句。與此同時,她的腦裏又再次浮現了趙楓的模樣,便就更覺得“有其師必有其徒”果然是真理啊!
但高冉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對“他們”的取笑而暗自偷樂一番,就便聽見穀主主動發話讓趙奕先行回避,說是要與她單獨聊聊。
“什麽?!跟我單獨聊聊?!”一刹那,高冉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這穀主怎會突然有興致與才初見的她單獨聊聊?!——況且,若她沒理解錯的話,她給他的第一印象,應該也不怎麽好吧?
可隨著趙奕自行退出房間、並從外麵關上了房門後,高冉這才算是真的相信了剛才她真的沒有產生幻聽!原來,她剛才聽見的竟是真的!
“莫非,我先前那不祥的預感竟是真的?!”一瞬間高冉沒來由的竟就聯想到了來這兒的路上的那種莫名患得患失的感覺來……進而,就更加覺得心裏的那份不詳感,也隨之陡然加劇了!
“說吧!你來醫穀究竟所為何事?!”
“啊?!”高冉沒想到穀主問她的第一句,竟是這個!
但問題是,她眼下還不清楚他究竟知道多少內情?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算妥當……
怪隻怪,此前她對這穀主的了解少之又少。——當然,這也有他常年居於穀中、有醫穀作屏障的緣故,這才使得即便是天閣,也甚難查到他更多的私人情報。
據說,除卻為了葉玒一家滅門一事,他才曾特地出過穀外,自他繼任穀主起,便再沒親自出過穀了。
據說,在穀裏的一眾弟子的眼中,他倒是個“很稱職”的穀主。——還真是恪守著“若非萬不得已,穀主不得出穀”的門規啊!
而如今,又鑒於此人給她的初印象——甚難揣度其心思,高冉一時間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便隻好半真半假地反問他道:“穀主是想聽真話呢?還是聽假話?”
“嗯?”穀主略有些意外地垂眼看了仍跪在地上的高冉一眼,但也隻一眼,而後便又瞟移了視線,但嘴裏卻又回問她道:“真話為何?假話又為何?”
“隻能挑一個!”但這會兒,高冉偏偏就不想如了他的意!——盡管礙於明顯的實力差距,她確實不敢擅自起身,但卻並不代表她就是個軟柿子,可以隨他揉捏、擺布!
“嗯?”聽出了高冉話裏的不滿與不屑,這次,穀主倒是正眼瞧了她一眼。而後,便定睛看著她,一臉正色地回道:“那就說真話!”
“嗬,敢情是篤定我不敢說謊了!”盡管心裏這般嘲諷著——也不知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嘲諷她自己,但,她卻知,在他那有些瘮人的目光的逼視下,她還真不敢說謊!而她整個人也不知為何,竟就像中了邪一般的,一瞬間,竟就真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
“我來醫穀就是想勸說師父繼任下任穀主,從此留在醫穀,不要再去幹涉我和師叔母各自的私事!”
“那楓呢?你為何會與他走得那麽近?”
“你怎麽知道的?!”高冉的心裏即刻就如此腹誹道。
她知道,這事定不是趙奕告知的。但她來醫穀也不過一日,穀內的弟子縱是看在了眼裏,也不可能真就敢確定她和趙楓就真的是走得很近了!但這穀主卻又說得這般肯定……這反而令她覺得此事有點蹊蹺!
但奇怪的是,她心裏明明是這般犯嘀咕的,但嘴上,卻又再次乖乖的就穀主提出的問題回答道:“他在替我治病,而我則答應了會幫他勸說師父留下、繼任穀主。我們不是走得近,我們隻是在互幫互助罷了!是場交易。”
“既如此,那你又為何會中了他的咒毒?”
“這——你也知道?!”高冉心裏對此驚詫不已!這可是連趙奕都尚未察覺到的秘密啊!
但偏偏,她的嘴巴就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就不理會她此刻心中的任何想法,仍舊繼續誠實地回答道:“當初,我隻以為他隻是想要與師父冰釋前嫌,但並不知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而他並不放心我,所以,在告知我真相之前,就先給我中下了這咒毒,以防我知道真相後反悔。”
“原來如此。”好似自言自語般的小聲嘀咕了一句後,穀主便微微側身,朝著離他床榻不遠處、隔著一扇屏風的一麵石牆,喚道:“都聽到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