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走在前頭右邊穿白衣的那個就是蕉國七皇子季沐青，左邊穿藍衣的那個是蕉國太子季沐辰……”

    “二師叔，”還未待葉玒說完，高冉卻打斷了她的話，直接指出了她話裏隱藏的真正重點，“你刻意先提那七皇子、後提太子……莫非，你中意的是七皇子季沐青？”

    “嗯，的確如此！”葉玒倒也坦白。

    自從帶著高冉有驚無險地“逃”離醫穀後，為了行事方便，在趕往蕉國都城籮陽城的路上，葉玒不僅讓高冉服下了她自製的專門用於掩蓋秘香的藥丸，還給高冉刻意喬裝打扮了一番，將她也扮作了男子。

    而為了配合兩人的男子扮相，高冉便也改了之前對葉玒的一貫稱呼，開始改喚她“二師叔”了。

    不過，因為高冉才不過十歲，還未真正進入變聲期，所以葉玒並未刻意改變她原本的聲線，隻是將她原本慣穿的那亦男亦女的怪裝徹底換作了再普通不過的男裝。但她原本的發式本就亦男亦女，但並不如她平日裏的著裝那樣紮眼，所以葉玒也就沒有刻意將她的發式也改了。

    但高冉卻不像葉玒那樣坦然……

    她還是頭一次假扮男子，再加之她那與這異世的普通男子的普通相貌相比都略有遜色的容貌……任她怎麽想，都很難做到如葉玒那般自在坦蕩！——她心虛啊！

    而也是這份心虛的作祟，在後來的日子裏，高冉便開始刻意將自己的發式主動改梳成了類似於董天一那樣的同樣亦男亦女、但卻更偏男子式的似散非散的發式。——隻因這是她能想到的她在這異世所見過的男子發式中最隨意、也最舒服的發式。

    隻是不知為何，當她每日晨起梳發、晚寢散發時，便開始越來越頻繁的莫名因這發式而聯想到了董天一……

    而更令她鬱悶的是：近日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撞邪了？自從開始模仿董天一的發式之後，漸漸的，她腦中時常會冒出的與他有關的各種聯想便日漸增多了起來！很多記憶就像是突然被解鎖了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地串聯著相繼冒了出來，而且越冒越多！——多得連她自己都不免詫異：她對他有那麽多可記的事嗎？怎麽細節那麽多？

    但最令她倍覺恐怖的是：這段日子以來，她想起的關於他的事不僅越來越多、越來越細，甚至，這種頻繁出現的回憶都已開始潛移默化地影響到了她的言談舉止了！——而待她自己明顯覺察到這一點時，她的談吐、舉止，卻早已處處透著極似董天一的痕跡了！

    高冉沒想到，她起初不過隻是想在她所認識的男子中給自己找個現成且不會令她反感的男子來作模仿對象，好令她的男子扮相能更逼真些！卻不想，當她有了這個念頭後，頭腦裏冒出的第一個人，卻不是高兮，而是董天一！

    而這樣的直覺反應，起初也沒太引起高冉多大的注意，她當時也隻是理智地覺得：模仿他倒也不錯！

    卻沒想，這一模仿，一旦起了頭，便開始忍不住想要再模仿得更像些……結果就變成了：越模仿，她刻意想起的與董天一有關的細節就越多；而她想起的細節越多，她模仿起他來就越像；而她模仿得越像，她會想起的關於董天一的事就越多，且想起的次數也愈加頻繁了起來……

    ——對高冉而言，待她難得平心靜氣地反思自己正在陷入的這種是她從未經曆過的“怪圈”之時，她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她早已不知不覺地陷入了一個好似無底洞一般的惡性循環之中！她甚至都已開始分不清究竟現在的她是她自己？還是董天一的影子？還是，其實她的身上早有了董天一的影子卻從不自知？！

    這樣有些混沌不清的感覺，令高冉倍感不安！

    然而另一方麵，她又很清楚，隻要——力助葉玒複仇並為她善後——這事一日不能徹底解決，那她的這種已經想要停止卻又不能說停就停的模仿，就一日不能徹底停下！而長此以往，縱是她不想，但也隻怕這樣的模仿遲早也還會變成她的一種再難根除的習慣了！——而她真正怕的，就是將這樣的模仿變成了她的習慣！

    於是，為了平衡心裏的這種矛盾與不安，在趕往籮陽城的這一路上，高冉就沒少唉聲歎氣！而且，越往後，她歎氣的頻次就越高……

    而對於她這樣過於頻繁的歎氣，葉玒則是從一開始就直接選擇了無視！也隻有晚了兩日才追上她們的趙楓，起初見了，還會傻傻地去詢問她歎氣的緣由，但在被她連續無視了兩次之後，趙楓便也學起了葉玒，同樣選擇了無視她。

    而高冉，則仍舊無視他們的反應，繼續在每每想起她自己眼下的這身不由己的無奈處境時，繼續自哀自憐……

    “唉——”這不，高冉又一次習慣性地無端就長歎了口氣。

    但這回，葉玒卻是不能再忍了！她立刻就冷下了臉來！

    “現在可是在跟你談正事！不是你哀聲歎氣的時候！”

    “啊，抱歉，習慣了……一不留神，‘老’毛病就犯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說話間，高冉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也確實該適可而止了！

    她心裏其實也清楚得很：眼下，她也隻有早些解決了葉玒的那堆事，她才能得以真正從這種早已令她厭煩不已的惡性循環中徹底解脫出來！否則，縱是她歎再多的氣，也是無濟於事！反而還會令她自己養成極為不好的習慣，無端的就又給她自己增添了不必要的精神負累。

    ——至少，每每細細回味起來，她總能覺察到：她每歎一口氣，她心裏增添的負累感就總要多於她所能從歎氣中獲得的輕鬆感……於是，這樣的負累感經過日積月累、積少成多，到如今，她甚至都已能明顯覺察到它的負麵影響都已觸碰到了令她不得不予以提防的警戒線了！

    重新回過神來，並同時也暗自給了自己一次嚴厲的警告之後，高冉便就事論事地分析道：

    “根據天閣收集給我的情報以及你給我的情報，我了解到，這七皇子季沐青與太子季沐辰——這兩人根本就是貌合神離。表麵像是兄弟情深，但偏偏蕉皇即便已立了季沐辰作太子，卻仍還留著已過弱冠之年的季沐青、遲遲不肯為他訂下親事……

    “隻怕，這蕉皇是看穿了這兩人的野心，而他自己還不想真的禪讓權位，於是就幹脆給他們個‘機會’，故意給他們希望，然後讓他們自己互相鬥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然後他再挑個合適的時機，隨便找個理由——哪怕是栽贓嫁禍，也要‘名正言順’地鏟除掉這兩個威脅，好繼續坐穩他的江山……

    “而眼下看來，這兩人之間的平衡已經岌岌可危了！若再沒有額外的助力來幫那季沐青一把，那季沐辰很快就要穩占上風了！

    “這是個機會！既是蕉皇挑撥他倆底線的機會，也是高立文得以趁虛而入的機會，更是我們能搶在高立文之前先與季沐青結成同盟的機會！

    “隻不過……二師叔啊，若是選太子季沐辰，那我倒是不擔心他會狠不下心來滅掉自己的手足。而那樣的話，我倒也能省不少事了！但七皇子季沐青……二師叔，你為何非選他呢？”

    “的確，若是太平盛世，選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能確保蕉國的長久繁榮；但若是遭逢亂世……七皇子季沐青雖沒太子季沐辰那樣心狠手辣，但這也恰恰說明，他還是個有底線的人！”

    “嗬，我看哪，應該是更符合你眼中的‘底線’吧？”高冉知道，葉玒之所以會那樣說，多半是受了被蕉皇滅族的影響，才會無法接受將蕉國再次交到一個同樣會狠心殘殺手足的人手上！

    所以，對於葉玒的想法，高冉還是有所保留的。她始終還是覺得，即便是同一個人，那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更何況還是兩個性格如此迥異的人呢！

    但不待葉玒反駁，高冉就又立刻補充道：“不過怎樣都好啦！我無所謂！反正一開始我們說好的就是你選誰我就幫誰，而至於他究竟適不適合，那不關我事！我也懶得去管！二師叔，你說是吧？”

    葉玒聽後，既明白高冉對她的看法的不盡認同，也明白高冉所抱持的——即便不認同她的看法，但也仍願接受的她的選擇，並助她一臂之力——這一立場，便不再與她多作爭辯，隻是不太服氣地白了高冉一眼，而後便重新將視線移回到了如今已即將走到她們所在的茶樓的正門口的那兩人身上。但還是輕聲囑咐了身邊的高冉一句：“剩下的，就看你了！”

    “放心！”

    說完，高冉便領著她身邊的趙楓走了。

    高冉帶著趙楓離開雅間，從茶樓的三樓下到二樓，然後特地在挨著樓梯的廊道上指給趙楓看，“看到了嗎，就是那個穿白衣的。”

    “看到了。”

    “好，那你現在下樓去，故意從他和那個穿藍衣的——他們中間穿過去，然後趁機神不知鬼不覺的往穿白衣的那個的手裏塞給他這張紙條。”

    說著，高冉便將事先早已準備好、並折疊成大約隻有一顆瓜子那麽大的紙條塞到了趙楓的手裏。

    而後，還不忘囑咐他道：“記著，塞給他後，不要回頭！而要用你最快的速度離開！然後直接在店外用輕功飛回雅間去。——就是剛才我們一直開著的那扇窗！你從那扇窗飛回去！然後就跟二師叔一起在屋裏等著我就行！”

    “好。”

    說完，趙楓便立刻照高冉說的做了。

    隻不過，當他從那兩人中間穿過時，他根本就不是以正常人的速度走過，而是直接從一下樓起就立刻以他的瞬移神功一瞬間就來到了他們麵前，並在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從他們中間穿過、並即刻消失在了店外……

    “唉！這個笨蛋！”

    高冉哪裏會想到，趙楓竟然還會瞬移！她叫他以他最快的速度消失，卻根本沒想到他最快的速度根本就不是她本以為的運輕功飛離的速度，而是他那腳不離地卻又令人根本反應不及的瞬移！

    盡管她並不擔心那張紙條是否有真正交到了那七皇子季沐青的手裏，但趙楓經過得實在太快了，她隻擔心這樣過分的快，會不會影響她原本希望達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