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同心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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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季沐青卻隻是定睛看著高冉手裏的那兩顆外觀十分奇特的藥丸,但並沒有伸手去接。

    “你聽說過咒毒吧?”

    “咒毒?聽說過。傳說那是早已失傳許久的世間奇毒,一旦中了此毒,便得終身恪守誓約,否則就會劇毒攻心而死,且此毒還是無藥可解的。”

    “嗯。但那並不是傳說,也並未真的失傳。不瞞你說,我小師叔就能使馭此毒。”

    “你小師叔?啊,你說的就是趙楓前輩啊!”

    季沐青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便令高冉即刻就理會了他的意思:原來,他早已把她能被查到的底,都給徹底查清了。

    “嗬,看來我也不必再多費唇舌去跟你介紹我的師門了。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你眼前的這兩顆藥丸,是我模仿咒毒的原理,自己研製出的一種毒藥。世間僅有這兩顆。如不出意外,效果應該能與咒毒相媲美。不,應該是比咒毒更陰狠。”

    “哦?口氣還真不小!”

    “嗬,不是我口氣大,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不瞞你說,其實不僅我的小師叔會使馭咒毒,就連我自身,也已是身中他種下的咒毒。所以,我的血液裏本就帶著這奇毒,再加之我在毒理上的造詣,想必這世間能像我一樣研製出具備與咒毒類似功效的替代毒藥的,除了我,怕也就隻有我二師叔能做到了。”

    “哼……如此說來,葉玒前輩也是與你一樣被趙楓前輩種下了咒毒?但你的師父——趙奕前輩卻沒有?”季沐青聽後,便狀似不經意地這般試探道。

    高冉聽後,不由得一愣,頓時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一時大意,竟有些失言了。一時間,她還真有些怕被季沐青看出了什麽破綻,進而被他知道了——葉玒不僅還活著、而且還正身處蕉國境內——的這一事實。

    但就在本能的一愣後,不過一瞬,她就又迅速反應過來,便很自然地順著季沐青的話回應道:“是啊。不過,若是她還活著,那以她的造詣,肯定是在我之上的。聽我小師叔說,我這二師叔的悟性可是與我師父不相上下的。若她還活著,怕是‘醫聖’這稱號,也未必能落到我師父的頭上。”

    季沐青聽後,卻隻是笑笑,不再接話。但卻伸手從高冉的手中取走了一顆。然後一邊仔細端詳,一邊問道:“這藥丸怎麽摸著有些涼?還有這丸中的一點紅……莫非,這紅點,是你的血?”

    “嗬,你倒是不笨。但你隻猜對了一半。確切地說,是用我的血喂養成熟的母蟲產下的蟲卵。”高冉刻意忽略了季沐青的前半句問話,隻單單回答了他的後半句猜測。

    “你的意思是,這不是一般的毒藥,而是蠱?”而季沐青一時間倒也沒覺察到高冉的刻意回避,隻因他這會兒已被高冉的回答一下就吸引走了幾乎全部的注意力——本能的直覺已令他意識到了此藥丸的危險性。

    “嗯。”高冉隨口應了一聲後,而後便直接當著季沐青的麵,將她手中剩下的那一顆服下了。

    而後,她才在季沐青那無比意外的目光下繼續不緊不慢地對他解釋道:

    “此蠱與咒毒相似的地方是,它同樣能束縛所有服下了這同一母體產下的蠱蟲卵的人,令所有服食者真正的一損俱損,令他們的性命真正的被捆綁在一起。

    “但不同的是,咒毒是隻要雙方不違背誓約,那即便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不會因此而死去;但此蠱卻不同,一旦服下了它,無需訂立任何誓約,它就能令所有服食者的性命自此都連成一體,但卻隻在一損俱損時才會奏效。也就是說,如果我們都服下了此蠱,那我受傷,你也會受到同樣的傷痛;而你若死了,我也會隨你一起死去。——但你的健康體質卻不會令我因你而變得健康起來……

    “所以我才說,我研製的這蠱毒可是比咒毒更陰狠的毒。但你也瞧見了,我已先服下了。而此蠱,我也隻做了這兩顆,你若服下了,那從今往後,無論我們身處何處,我們的命都始終會是一體的,誰也別想獨活、或是獨善其身。而除了我們之外,便再無其他人會與我一起命係一線了。

    “如此,你應該能相信我了吧?我想,應該也沒有其他能比這更能證明我的誠意的方式了吧?你說呢?”

    “嗬,你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但還沒待季沐青把話說完,高冉卻又突然插話道:

    “誒,你先別急著做決定,我話還沒說完……

    “若你決定相信我,願意把此蠱服下。那在你服下之前,我得先提醒你:雖然眼下的確是非常時期,你也確實無法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安然度過重重危機,真正笑到最後。但,如果你能,我也必須先告訴你,我不同於一般的女子,我的壽命最長隻能活到半百左右。而我現在已經十歲了,也就是說,我最多也隻能再活四十年左右。所以,若你服下了此蠱,盡管的確能保證我此生決不可能對你不利——除非我想與你同歸於盡,但你也會因此而被迫與我真正的‘同日’死去了。

    “你最好想清楚了。是要為了保證我們決不會背叛彼此,而服下此蠱呢?還是自此與我徹底決裂,日後再見便是有你沒我?——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讓你把此蠱帶走。這是我研製的蠱毒,我自然不會讓你能輕易帶走它,另作他用。

    “實話告訴你吧,此蠱隻要不是被人服下,那一旦它離開我體內的蠱蟲兩米遠,它便會自動融成一灘血水,你是決計帶不走它的。

    “另外,你也該想到了,經我今日這麽一鬧,日後你們蕉國的內政,我勢必也要涉足其中了。所以,若是不能為友,那我們就隻能為敵了。

    “我話可都跟你說明白了,怎麽選,就看你自己了。你該知道,任何選擇都有代價。若想要與我合作,並借由我與我身後的天閣、醫穀、還有你的好友董天一合作,卻又不想冒著難保何時會被我背後捅刀的風險,那你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已經做出了我的選擇。現在,該輪到你了。”

    季沐青沉默了片刻,而後臉上竟又再次重現了他過去常會對高冉展現的那略帶輕浮的笑意,他突然故意調侃她道:“天一知道嗎,你竟想與我‘同生共死’?”

    但高冉卻早已對他的曖/昧舉動有了免疫,便不痛不癢地回道:“嗬,就我和他目前的關係,我不認為我非要提前通知他我對自己的私事的決定。若他無法接受,那也正好能讓我趁機與他徹底斷個幹淨。我倒是求之不得呢,這總比推泥帶水、不清不楚的好。

    “不過,既然你提到了,那我倒是得先跟你澄清一點:沒錯,我的確是想與你‘同生’,但‘共死’卻是逼不得已。我不想與你為敵,我的敵人已經夠多了,而且都很難對付,若再平白加上你,那可真是有得煩了!”

    “哦?隻是‘煩’而已嗎?”

    “不然呢?難道你會覺得相較於高立文這樣的敵人,你會比他更棘手不成?我不過是不想給自己招惹來更多本可避免的麻煩,才會想與你好好和解。更何況,隻要我能保住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活得比我長!所以,即便服下了此蠱,那最終多半也是你得隨我而去,而非是我隨你而去。

    “所以啊,對我而言,做這樣的選擇,並不會令我因此而遭受什麽實質的損失,反而還會讓我因此而多了個永遠都不會背叛我的朋友。——除非你想與我同歸於盡。”

    “嗬,你倒是很會精打細算呢!但你憑什麽就覺得我一定會服下此蠱,心甘情願地為了你而折損我自己的壽命?”

    “誰說是為了我了?應該是為了你自己吧?你別忘了,隻要我選擇了與你為敵,那你僅剩的還能夠依傍的董天一,也定會對你有所保留,不會再全心助你。更何況,董家也並非隻有你這一個選擇,他們也完全可以為了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而另擇盟友。而你呢,若僅憑你自己的一己之力,別說奪權了,能不能活到最後都很難說。

    “而如此一來,你反而很可能比我還短命呢!這對你難道就劃算了?

    “再說了,我不是說了嘛,這蠱,你是帶不走的。就算你不願服下,你也別想利用它來要挾我。

    “如果你以為你可以就近在這府內找你的親信隨從替你服下,進而利用他對你的忠心、用他的性命來威脅我就範的話,我勸你還是趕緊打消這個念頭吧。有件事,我剛才忘了告訴你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你手裏的那顆蠱丸已經開始融化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季沐青趕忙低頭一看,發現那顆蠱丸果然如高冉所言,丸身透明的那部分已經開始慢慢融化了。

    “哦,這事說來話長,其實這透明的部分原本是我小師叔為了防止我修煉內功時走火入魔,便刻意為我研製的幾顆冰清丸的主要材料,服下後便可瞬間凝凍體內亂竄的真氣。很神奇吧?

    “但更神奇的是,我竟發現,原來這冰清丸的主要材料竟是取自傳說中的千年冰原上的冰晶土,所以才必須保存在這特殊的‘瓷瓶’中,以免它因為溫差而融化了。——你剛才不是還問我為何這藥丸摸著有些涼麽?我這樣算不算也回答了你的疑惑了呢?

    “不過言歸正傳,事實上,更為巧合的是,我意外地發現,其實這冰晶土的冰涼特質恰好就是能用於凍存蠱蟲卵的最佳材料。所以,我就央求小師叔賞了點冰晶土給我。但因為分量太少,所以也隻能製出這兩顆而已了。

    “而一旦這外層的冰晶土徹底融化了,那這蠱蟲卵便會因為被解凍喚醒卻又無處寄生而導致它無法順利發育,進而便會‘迅速’死去。

    “你可能不知,這蠱蟲可是我精挑細選後費心培育出的新品種……你覺得,若是無用了,那我會希望它有多‘迅速’死去呢?你覺得,我可能會給你機會去挽救它的生命嗎?

    “再有,若你手裏的這隻蠱蟲死了,那我服下的那隻蠱蟲,便會因為沒有與之相感應的另一隻蠱蟲的存在而徹底失去束縛我的效用。如此一來,即便今後它仍舊會寄生在我體內,但也不會再威脅到我的性命了。

    “怎樣?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啊?——你也不想想,我為何能那樣坦然的就把這麽危險的東西給吞進肚裏?——若沒萬全的把握,我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哈,哈哈,哈哈哈……”高冉話音剛落,季沐青就突然莫名地笑了起來,但那笑聲卻很是意味不明,但卻又令高冉無端地感覺他的笑聲中隱隱透著的一種悲傷……

    “這有什麽可悲的?”

    就在高冉很是不以為意的在心裏暗自這般嘀咕著的同時,季沐青卻又突然止住了狂笑,而後便不再猶豫,趕忙趁蠱丸的外層還未徹底融化之前,就將它迅速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