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一腳已然邁入龍門客棧，忽地感到袖子被人使勁一拉，清塵很是費解地朝身旁的烈蒼雲瞥了一眼，卻隻看到小烈正麵色古怪地盯著另一個方向看。

    不遠處的拐角處，隱約藏著半個人影。來人並不陌生，正是清塵近日以來煩惱的源頭白曉臻小朋友。隻是不知什麽緣故，那向來比誰都愛折騰的小姑娘此時居然安安靜靜地躲在龍門客棧的牆角後麵，一臉欲言又止地盯著清塵二人。

    白曉臻的樣子很是反常，清塵心中也不禁一愣。

    “小白？你找我麽？”

    清塵朝來人問道。白曉臻隻是遙遙地縮在拐角處，也不過來，更不知是在意些什麽，隻是欲言又止地朝她的清塵姐姐點了點頭。一時間，縱然平日裏清塵最擅於調節氣氛，此時都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一旁的烈蒼雲眼看這也不是個辦法，便索性招呼白曉臻進了龍門客棧。三人入屋後，烈蒼雲便設定了一間空房間給兩人聊天，自己則關好門，主動退了出去。

    見烈蒼雲離開，白曉臻臉上的神色明顯放鬆些許，可當白曉臻扭過頭看見清塵詢問的眼神的時候，卻隻是張了張嘴，什麽也沒有說。

    “你這是怎麽了？”清塵笑著拉過白曉臻的手說道：“又被誰欺負了？”

    白曉臻一愣，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清塵姐姐，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講。”

    “你跟我之間還用顧慮那麽多嗎？”清塵答道。

    白曉臻吐了口氣，捏著手掌小心地看了清塵一眼，這才輕聲開口問道：“清塵姐，你覺得我們幫主人怎麽樣？”

    白曉臻的幫主？蘇北城？聽到白曉臻的問話，清塵隻覺得那塊壓在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轟然落地。都說女孩子對感情之事可以達到無師自通，這話果然不假，即便是粗線條如小白一般的女孩子，真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也會變得拘謹害羞、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想到此處，清塵心中已是有了計量。想來白曉臻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心意有些不知所措，而對於自己，白曉臻又總是有一股子莫名的信任和依賴，這才特意主動找來自己商量。

    尚不清楚白曉臻最終的決定，清塵並不想將自己那悲觀的網絡戀愛觀點全部灌輸給自己。她捏著下巴細細想了想，這才謹慎地對白曉臻說道：“總體來說，我對你家幫主蘇北城的印象還是挺好的。一直以來，他為人溫和，為人慷慨，待人接物都很得體，作為朋友來說，真的是沒話說了。”

    “那作為戀人呢？”白曉臻又問道。

    “作為戀人，那自然是……”

    話到口邊，不知為何，盯著白曉臻那雙微微蹙起的眉頭，清塵竟下意識地將後麵的話又吞了回去。她本想肯定地告訴白曉臻，蘇北城的脾氣和為人都那麽好，如果兩人真成為情侶的話，蘇北城對她一定會非常好，可也就是在這時，清塵的腦海中竟忽然閃現過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麵孔。

    清塵的腦內忽然浮現出了水色連天的麵容。

    這一刻的清塵，其內心深處忽然湧現出一股難以壓抑的無助感，想到自己過去為那莽撞自信所付出的代價，清塵忽然不敢那麽肯定地去評價蘇北城了。

    她扭過頭，順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一飲而盡，朝白曉臻反問道：“那麽你認為呢？”

    “……我？”白曉臻愣愣地望向清塵，喃喃低語道：“我當然認為他是最好的了……”

    清塵一聽，淡淡笑道：“我跟小白妹妹的想法是一樣的。”

    “看來清塵姐也是很欣賞幫主的……”

    “額……像他那樣的人，我說討厭才很奇怪吧？”清塵答道。她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邊喝茶一邊留意著身旁的白曉臻，不知是不是她想得太多，怎麽覺得這個姑娘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奇怪，全部考量起來還有點偏題呢？

    “嗯……”白曉臻摳著桌角小聲道：“我也知道你們特別合適。”

    噗——

    清塵被嚇得一哆嗦，滿嘴茶水全都噴了出來。她顫顫巍巍地指著始作俑者的白曉臻道：“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在你眼裏，我跟蘇北城怎麽就搞一塊兒去了？”

    白曉臻握緊清塵的手，像是在說服她，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道：“清塵姐，幫主他是真的喜歡你，雖然他不說，可是我能看出來。平日裏他一直很關注你的事情，私底下也經常向我打聽你的消息。”

    “你拒絕入幫那麽多次，可你看我們幫主卻從來都沒氣餒，反而對你更加照顧，我從來沒看到過他對誰這麽上心的。清塵姐，你要信我，我不會騙你的啊！”

    “我信你又有什麽用……”清塵輕柔地拍了拍白曉臻的手背：“你相信你自己麽？”

    “……我？”

    “是呀，就是你自己。”清塵淡淡一笑：“假如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在一起了，你真的會開心麽？”

    白曉臻趕忙說道：“你們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我當然會了！”

    “哦？”清塵捏了捏白曉臻的臉頰：那你為何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看著白曉臻悵然若失的樣子，清塵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輕輕將她抱在懷裏，安慰似地輕輕拍了拍小白的後背，對白曉臻說道：“蘇北城和我一直以來都隻是朋友，最多不過惺惺相惜罷了，你說的那些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倒是你……”清塵看著白曉臻苦悶蹙眉的樣子緩緩道：“你是不是應該想一想，為什麽你會對他如何待我這麽關注？”

    聽到清塵的問話，白曉臻終於沉默了下來。小姑娘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木椅上，尚不懂得如何掩飾的臉上盡是掙紮的神色。

    “傻姑娘，你戀愛了啊。”清塵最終對白曉臻說道：“你要不是喜歡蘇北城，為什麽會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牢牢記在心裏，為什麽跑來說媒，卻一點都不高興？你……唉，你可真是個糊塗姑娘！”

    白曉臻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隻覺得渾身都在發燙，想要反駁清塵的話，可一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自小到大，或許是因為現實裏自己身邊有個大她幾歲的親哥哥的原因，小丫頭一直以來對男女之事一直都很粗神經，有時甚至連性別意識都不是那麽明顯。

    可蘇北城卻是不同的。她喜歡聽那人親和又自信的聲音，她喜歡看那人微微上翹的唇角，白曉臻仍記得，當那人將手心輕輕落在她頭頂黑發上的時候，自己心中隻覺一片溫暖，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是那麽短暫，卻如此令人眷戀。

    若說最初白曉臻心中是一片霧氣彌漫的湖泊，那麽清塵的話便好似一縷清風拂過水麵，霧氣彌散，更添吹皺了一汪春水。她又一次看向坐在對麵靜靜喝茶的清塵，眼神中卻多了一絲酸澀和害羞。

    “看你這樣子，總算反應過來了？”清塵嘖嘖稱奇道：“我說你也真是粗神經，就這樣還跑來當紅娘？我倆要是真在一起了，我看你回頭還不要哭死！”

    “我隻是以為……”白曉臻咬著嘴唇，眼中罕見地染上一層憂愁的霧氣。她本以為，若是最喜歡、最欣賞的兩個人能夠走到一起去，那麽自己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若真是如此，那麽心底那絲落寞和酸澀又要如何解釋呢？那位笑容溫暖的幫主，真正的心思又是什麽樣的呢？

    清塵喝著茶，默默注視著坐在一旁的白曉臻良久，心中一陣唏噓。或許白曉臻自己還意識不到，可是作為過來人的自己卻清楚，從小姑娘現在的反應來看，就在不知不覺間，小白早已深陷那名為戀愛的漩渦之中了。從今以後，坐在自己身旁的再也不是那個不諳世事、天真簡單的小白了，戀愛就像催長劑，不論好惡，都會令這姑娘快速成長起來。

    此時的白曉臻是如此的真實，清塵默默歎了口氣，她忽然發現，那些早已準備好給對方潑冷水的話，她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清塵放下茶杯，扭頭問白曉臻：“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白曉臻一直以來那勇敢、坦率的形象竟然在此時打了折：“不然，就先這樣吧……”

    白曉臻想了想，對清塵說道：“除了你以外，我無法想象其他人同蘇北城並肩出現時的景象。

    清塵聽罷，臉上流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攤手說道：“那你還有什麽不知道的，表白唄。”

    “這……太突然了吧……”白曉臻滿臉通紅，竟是令人意外地害羞起來，默默在胸前對手指，看得清塵一陣無語。

    正當二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白曉臻忽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係統提示音。待白曉臻打開留言信箱一看，臉上便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清塵看見白曉臻的反應很是好奇，索性一隻手支在桌子上，將整個腦袋探了過去，兩隻烏黑的眼珠盯著屏幕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轉了兩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呐。”清塵笑著說道。

    給白曉臻留言的不是外人，正是二人正在談論的焦點蘇北城。世界人物更新後，遊戲官方同時推出了一些新副本，這一回，蘇北城正是來問白曉臻有沒有時間和自己一起去開荒副本。若是平時，白曉臻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可是此時此刻，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再望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遊戲id，雪山派的小丫頭卻隻是怔怔出神。

    單單看著那人發來的一行留言，白曉臻竟然感覺自己心中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雖然自己與幫主極少單獨相處，可自己腦內回憶起的關於那個人的一幕又一幕，此刻卻像不能忘卻的電影一般重複上映著。白曉臻不由地記起那對溫柔的眉眼，記起蘇北城望著自己時候的目光，隻覺心中一陣悸動。白曉臻終於知道，自己原來到底是多麽的遲鈍。

    “唉，可惜咯。”

    白曉臻正沉浸在回憶中不能自拔，忽然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誇張的歎氣聲。白曉臻身旁，隻見清塵一手拖著下巴，眼中盡是遺憾的神色。

    “清塵姐，你在說什麽？”白曉臻忍不住問道。

    清塵搖搖頭，說道：“這蘇大幫主長得帥、脾氣好，能力還強，追他的姑娘幾乎要塞滿整個洛陽城，可惜我家的小白呦，剛剛喜歡上一個人，大概過不了多久就要失戀了吧。”

    白曉臻倏地站了起來，，兩眼直直地盯著清塵，清塵的說出的話仿佛無形中帶著一種魔力，竟在自己腦內填補出一副所謂的未來景象，不明原由地，白曉臻竟感覺心中一痛，整個人也沉默了下來。

    三月梨花飛，行人春意歸，清風攜著微醺的醉意向清塵襲來，她並不說話，隻是側著頭，輕輕垂著眸，眼前為情躊躇的少女身影漸漸同回憶中那過去的自己融為一體。時間流逝有如滴水，清塵卻並不想去催促任何人。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個需要下決心去做的事情，過去的自己有了答案，白曉臻卻需要自己去為自己解惑。

    “清塵姐，我決定了。我要去表白。”最終，白曉臻對清塵這樣說道：“你能幫幫我嗎？”

    清塵靜靜望著白曉臻良久，最後輕輕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