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拆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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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沉西山,暮靄重重,路上車來車往行人如梭,皆行色匆匆。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空中,晚歸的燕子們也是結伴飛梭,焦急著往那溫暖的窩巢趕去。

    城西某高牆大院內,正馬達轟鳴,一輛大卡載著輛破舊的小鬆挖掘機緩緩駛出。

    挖掘機裏,坐著位麵容憔悴的中年大叔,正捧著手機發呆。

    他那憂鬱的眼神、稀疏的胡碴,嘴角那彎得像月牙的煙灰和那雙沉穩有力的大手,無一不在向人展示著挖掘機老王子的不平凡。

    業界公認,藍翔畢業的挖掘機手都是天上墜落人間的小王子。

    歲月流淌,他年紀大了,小王子也就老成了老王子。

    有他在,同行的人堅信,今晚的推房,就像吃頓飯那麽簡單,易如反掌!

    緊跟卡車之後,還有2輛殺氣騰騰的五菱麵包,車窗漆黑,看不清裏麵情況,但車身下沉的厲害,誰也猜不到從車裏能走下多少大漢來。

    他們借著夜色,緩緩而行,徐徐撲向城南遠郊那片僅有三棟完好小院的廢墟。

    ·

    小院大門緊閉,遠處不時傳來幾聲狗叫,隨即,院裏也響起兩聲呼應的吠叫。

    “二蛋,三蛋,別叫”!項娘隔著窗戶嗬斥。

    項爹去的早,家裏人丁單薄,隻剩下項娘和項飛相依為命。

    這些年來,兒子項飛便是項娘的天,是項娘的命,是項娘的一切。

    鄰居們被迫都搬走了,周圍荒了,隻剩3座孤院,不時有陌生流浪漢出沒。項飛便養了2條猛犬,看家護主,這要護的主,自然便是年老體邁的項娘。

    二蛋三蛋止住吠叫,院子裏又恢複了剛才的冷寂。

    ·

    夜色深黑,星光了無,四周幾無亮光。

    在這樣的瘮人夜幕下,這座孤寂冷清的小院本應燈火通明,才能壓住周圍那深邃無邊的黑幕,驅駁開在夜色中遊蕩的靈幽魍魎。

    可院裏並沒有燈光,電線早被剪斷了,能用來照明的,隻剩下單薄的蠟燭。

    昏黃的燭光,不時搖曳,將項娘那孱弱的身影投在窗戶上,雖然晃動不止卻顯得更加博大。

    “阿飛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千萬別有什麽事呐”!

    項娘伏在窗戶上,望著窗外的夜色,不住的流淚,擔憂著項飛的安危。

    遠處隱隱傳來qì chē開動的聲響,二蛋三蛋忽生警覺,狂叫猛吠,是阿飛回來了嗎?

    ·

    漸漸,人聲大作,嘈雜四起,不遠處老黃家的院子裏竄起煙花的奪目璀璨,項娘心中一緊,這是留下來的三戶鄉鄰間約好有情況時的警報。

    項飛不在,項娘沒了主意,慌忙翻出手機報警,卻是怎麽也撥不通。

    焦急的項娘哪裏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已是將這方圓1公裏的xìn hào都屏蔽掉了,誓要在月黑風高的今夜,將這荒村裏隻剩孤老的幾座孤零小院推為平地。

    ·

    隆隆~~~

    在挖掘機老王子嫻熟的操控下,笨重的挖掘機變得靈動而輕巧,像是在廢墟上跳著芭蕾,和近20名黑衣蒙麵漢子一起,撲向最近的老黃家,氣勢洶洶。

    “項飛”!

    “項飛”!

    久等不來項飛,對方卻是越離越近,眼看就要到院前,老黃急得站到屋頂厲聲大喊。喊聲散入黑夜,瞬間便被吞噬,像是不曾響起過。

    院子裏的彼伏狗吠,被隆隆馬達聲掩蓋住,驚恐而無助。

    三戶裏唯有項飛正值壯年,其餘皆是半截埋入黃土的老弱孤殘,大家為了心中的那點執念,不願離開生養的故土,因而相互扶助留待至今。

    項飛不在,餘下的老弱們都沒有了辦法,擋不住這將要來的滅頂災難。

    “嘩啦啦~~”,磚塊掉了一地,一麵院牆很快就全倒了下去,一群黑衣人湧了進來。

    很快,老黃和老黃嬸便是被黑衣蒙麵漢子們架住,拖出院去。

    而後,小院也是整個都倒下了,被夷為了平地。

    曾經的家園,隻剩下一堆破磚爛瓦和撲騰而起的塵灰。

    老黃嬸大哭,慟哭聲衝天,在黑夜裏愈發刺耳。

    老黃掙紮,卻被死死摁住,聲音嘶啞,六尺身軀終於是化作幾滴濁淚,落在這曾經的家園旁,祭奠著曾經的過往。

    ·

    馬達轟轟,挖掘機在碎亂起伏的磚瓦堆上如履平地,遙遙行向另一處小院。

    透過布滿塵土的牢固車窗,老王子那無神的雙眼、稀疏的胡碴,在晦暗的光影下,像極了是地獄來的惡魔,很有幾分駭人的可怕。

    黑衣蒙麵漢子們身手幹練,整齊的緊隨其後,皆都是肅然無聲,宛如是暗夜中的幽靈,衝著無力反抗的獵物而去。

    項娘望著那緩緩而來的龐然大物,十指緊攥,心底縈繞起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阿飛,阿飛”,項娘念叨著兒子的小名,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勢,佝僂的身子竟在這一瞬變得挺拔了起來。

    兒子不在,就讓娘來守衛他最在意的東西吧!即使去了下麵,也能對老頭子有所交代了。

    最後再看了眼兒子的房間,項娘便是決絕的衝了出去。

    ·

    砰!

    院門忽地大開,項娘提著兩把寒光閃閃的大菜刀,靜矗在門後,騰騰殺氣直衝雲霄,仿佛是殺神降臨人間,將來犯的黑衣漢子們都是嚇得一愣。

    老王子更是被嚇得呆滯了一瞬,叼在嘴角的半截煙屁股無聲掉落,褲腿被燒了個洞卻不知。

    二蛋三蛋狂吠著率先衝了出去,可是嗚嗚幾聲後,便沒了聲響。

    項娘的雙眼裏,殺氣凜凜,為了兒子的摯愛之處,在這一瞬,她燃燒著那不多的生命力。

    雖然明知是擋不住的,但項娘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院子被推掉,隻要還她還能站立,院子就還在。

    “老頭子,好多年沒和你合練刀法了,能來找你也不錯吧”!

    這個念頭突然冒將出來,無法遏製的瘋狂滋長,讓得項娘的眼角泛起了朦朧。

    淚花在無聲的風中滑落,兩隻枯瘦的手,卻是將那兩把大菜刀握得更緊了。

    “狗崽子們,來啊!嚐嚐我項家七十二路瘋菜刀的厲害”!

    項娘怒吼著,下一秒,猶如是狂怒的凶獸,舞著冽冽寒光,決絕的朝那般黑影們撲去。

    她那勇猛的氣勢,令得在場的黑衣蒙麵漢子們皆是神情一滯,而後才緩緩舉起棍棒,慎慎以對。

    “當~當~當”!

    清脆的金屬碰擊聲此起彼伏,棍棒飛舞,火花四濺,項娘渾濁的眼眸中閃著厲光,麵對十數名的黑衣漢子沒有一點懼色,將兩把大菜刀舞得虎虎生風,竟讓得他們一時無法近身,恍如真的是精妙刀法一般。

    ·

    黑衣蒙麵漢子們唯一露在外麵的雙眼裏都是帶著訝色,似乎是想不到一個如此孱弱的老婦,竟是能爆發出如此弘大的氣勢和力量,他們大都不過是來站站場,打打醬油,並不想受傷或弄出人命,於是乎,皆是有了退意,沒和項娘硬拚,打算待其力竭時再將其zhì fú。

    “當當當”!

    逼退黑衣漢子們後,項娘衝向仍隆隆前行的挖掘機,雙刀瘋狂砍在駕駛室上,隻片刻功夫,上麵便是有了成片的深深刀痕。

    黑衣漢子們皆是暗歎,果然是瘋菜刀。

    ·

    老王子吃痛,在呆滯中醒轉過來後,慌忙踩熄煙頭,膽怯的望了眼車外的項娘,心有不甘,大挖鬥已離院牆不過兩三米距離了,隻要再有幾秒,他推平房屋的記錄便是又會新增1棟,變成令同行們豔羨的99棟了。

    “快停下”!

    項娘舉著菜刀,怒指向他,凶悍的大喝。

    老王子縮了縮脖子,忍不住想起了家裏的悍妻和被其淩虐的淒慘時景,渾身頓時直哆嗦。

    一聲悶哼過後,項娘無力的癱倒,兩把菜刀也是像斷線的風箏,皆都黯然掉落在地,沒了剛才的風采。

    ·

    打昏項娘的那名黑衣漢子一把拉下麵巾,露出猙獰的麵容。

    這名黑衣人正是這群人的老大,也是帶人將項飛打成猴子的領頭大哥。

    領頭大哥瞪著鼓眼,衝老王子怒喝:

    “你他麽愣什麽愣?快推”!

    今夜要是還不能將此地推平,領頭大哥就會被推平,故而,才會如此的急不可耐。

    ·

    “哦,哦”!

    老王子堆笑回應,下一瞬,雙手輕舞,大挖鬥便是向院牆落去。

    領頭大哥望向眼前這座即將被推掉的孤寂小院,長長的鬆了口氣,終於是將你推掉了。

    “嘭”!

    就在大挖鬥觸到院牆的這一秒,一道巨響突然炸開,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嚇得一怔,這是什麽情況?

    巨響過後,小院門外塵土飛揚,濃濃的塵灰中,隱隱散發著暗弱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