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十四節 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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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委劉湘山趕到南溪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南溪駐軍在通過電話核實了柏衛國的身份後,撤掉了一名營房外看押的戰士。留下的這名戰士的職責,也從看押轉變成了站崗,為的是不讓別人打擾柏衛國的休息。凡是在這期間接觸過柏衛國的人,任誰都能看出柏衛國極度疲倦的狀態。
劉湘山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營房裏呼呼大睡的柏衛國。但他進到營房裏後,並沒有叫醒柏衛國。而是讓隨行的二中隊中隊長孔勝凡把一套嶄新的軍裝放在了床邊的床頭櫃上。
從柏衛國小隊從營地出發,到柏衛國歸來,時間過去了十天。看著柏衛國黝黑的麵龐和身上襤褸的衣衫,劉湘山能夠想象到柏衛國在敵人的後方這十天的艱辛。他不忍心叫醒,隻想讓柏衛國再多睡會。
原本,在李洪國命令接回柏衛國的時候,是準備讓負責河口方向,就駐紮在離南溪不遠的二中隊中隊長孔勝凡帶人來接的。可劉湘山想到了犧牲的高遠,想到了高遠與柏衛國的特殊關係,才親自趕了過來。
高遠不僅是柏衛國來偵察大隊的介紹人,更是柏衛國的師傅。他與柏衛國之間,是戰友關係、兄弟關係和師徒關係交織在一起的特殊關係。
劉湘山無法預料柏衛國在聽到高遠的噩耗後,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特別是,高遠的犧牲,他去執行的任務的目的,是為了了解敵人針對柏衛國小隊有什麽部署。換句話說,是高遠擔心柏衛國的安危,才在準備的並不充分的情況下倉促行動,最終導致高遠的犧牲。
劉湘山擔心柏衛國會因此感到自責,從而背上沉重的精神包袱。所以,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該怎樣向柏衛國說這件事,他要把問題的苗頭解決在柏衛國回到偵察大隊之前。可直到他到達南溪,他也沒想出太好的說辭。
精神徹底放鬆下來的柏衛國,這一睡就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一夜。這期間,劉湘山來看過幾次卻都沒忍心叫醒他。在打電話向李洪國做了匯報後,索性也在南溪駐軍這裏住了下來,耐心的等待柏衛國自己醒來。
柏衛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臨近中午時分了。醒來的柏衛國看到床頭櫃上嶄新的軍官製服,就明白他的身份已經得到了確認。
由於疲倦,他在睡之前,連身上的衣服都沒脫,此刻看到了床頭櫃的衣服,睡醒了的柏衛國這時候才感到身上黏膩得難受。
聽到了屋裏的響動,營房的房門被輕輕的推開,探入了門口哨兵的腦袋。看到柏衛國已經起來坐在了床沿,哨兵才推門進來,看向柏衛國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在偵察大隊政委劉湘山到達南溪駐軍營地後,自然要向駐軍部隊做個簡略的解釋。雖然柏衛國他們具體做了什麽沒說,隻用一句任務帶了過去。但柏衛國孤身掩護小分隊撤退,孤身在敵方境內與敵人周旋了幾天幾夜的事跡還是做了說明。
這下,在整個南溪駐軍中,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當時他們看起來打扮奇怪衣衫襤褸的人,是個偵察英雄。軍隊本身就是個崇拜英雄的群體,柏衛國自然就成了這些戰士們眼中的偶像。
在哨兵的指引下,柏衛國先去水房洗了個澡,才回到房間穿上了嶄新的軍裝。剛換好軍裝,聞訊而來的劉湘山和孔勝凡就已經趕了過來。
“政委,您怎麽來了?”
柏衛國沒想到會是政委親自來接他,登時有些愕然。
可馬上,他就察覺了異樣。二中隊中隊長孔勝凡他雖然也認識,但沒打過多少交道,雙方也沒有多少交集。政委劉湘山就熟悉多了,隻是眼前劉湘山在見到他之後,臉上的笑容明顯有些勉強,仿佛是強擠出來的。
“這都到午飯時間了,先去吃飯吧,炊事班都準備好了。我們這也沒什麽好東西,都是連隊自己種的菜,自己養的豬和雞,劉政委和柏參謀能到我們這裏,也算是讓我們這兒蓬蓽生輝了,同時算是為柏參謀順利歸來接風洗塵。”
陪著劉湘山一起的南溪駐軍的馬團長見到現場氣氛有些凝重,以為是因為有他們外人在場有些話不方便說,便忙不迭的邀請大家先去吃飯。他不清楚偵察大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雖然他和劉湘山平級,可偵察大隊的密級顯然高過他。但既然人家不說,他也就不問。
午餐的飯菜很豐盛,但南溪也處於邊境的第一線,雖然這裏沒有爆發武裝衝突,大家還是很自覺的沒有喝酒。柏衛國幾次想開口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但他有預感,事情一定不是好事,難道小分隊在回撤途中出了什麽意外?
食之無味的吃過了午飯,劉湘山和柏衛國終於踏上了歸途。劉湘山沒有坐上副駕駛的位置,而是和柏衛國並排坐在了後座上。柏衛國清楚,這是政委有事要對他講。但上車之後,劉湘山卻並沒說話,而是掏出煙,遞給柏衛國一支,默默抽起煙來。
“衛國,有件事要和你說,但你聽了可不許太激動。”
當抽完第三支煙的時候,終於,劉湘山率先打破了沉悶,開口向柏衛國說道。
“是不是我的小分隊回來的路上出事了?”
柏衛國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因為劉湘山沒有像以往那樣稱呼他柏參謀,而是叫他衛國,加上之前的沉默,政委肯定是覺得對他不好開口,種種跡象說明事情肯定與他有關。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不,不是你的小分隊,是你的師父高遠!”劉湘山從未覺得開口說一句話需要如此的艱難。
“高遠?高遠他怎麽了?”聽到劉湘山說出高遠的名字,柏衛國有一霎那的失神,不由自主的開口追問道。
“高遠,他犧牲了!衛國,你不要太難過,我們是軍人,戰死沙場,是我們的本分!”劉湘山拍了拍柏衛國的腿,側過身,盯著柏衛國的眼睛說道。
“高遠,他犧牲了,他犧牲了。”柏衛國嘴裏喃喃的念叨著。
柏衛國隻聽到了劉湘山說的前麵六個字,這六個字,猶如一柄重錘擊中了柏衛國,讓他感到呼吸困難,天旋地轉。對於劉湘山後麵的話他根本就沒聽到,隻看到劉湘山轉過身對著他,嘴巴在一張一合。
“想不想在一起幹?”
“我看你現在的熊樣子,長成歪脖樹的概率要大些,早知道就不推薦你了,省得日後被踢回去,我也跟著你丟臉!”
“你是因為自己也在不及格的那部分裏,所以不好意思說呢?還是你已經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看你連訓練結束例行的講評都沒做。”
“我不幫你保管,你自己保管好了,怕丟就別帶上前線。”
往事一幕幕在柏衛國的眼前飄過,似乎他又看見高遠那張仿佛是嘲笑的神情的臉,又聽到高遠曾經和他說過的那些話。
“衛國!衛國!”
柏衛國似乎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搖動。漸漸回過神來,他才再次看到政委劉湘山正一臉關切的在喊著他的名字,一隻手正抓在他的肩頭在搖動。
“政委,我沒事!”
柏衛國輕輕的掙了一下,擺脫了劉湘山抓在他肩頭的手。但他沒發覺,此刻他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了。
在柏衛國的強烈要求下,車子回到駐地後,並沒有去大隊司令部,而是直接開到了烈士陵園。
212吉普停在了烈士陵園的門口,柏衛國沒等車停穩,就推開車門跳下了車。剛一下車,他就聽到烈士陵園裏傳來一陣在吉他伴奏下的蒼涼的歌聲。
進屋人來滿屋人靜,夜無聲家人深沉沉,
我母親床上睡著,怎知道我的歸魂。
……
……
我戰友寄回家信,說我在戰鬥中犧牲,
可憐我年邁的老母親,病床上哭的淚盈。
今夜是牛郎織女,訴說著往日的情懷,
心上人在等待,盼望我早日歸來。
親愛的小弟小妹,你們都安心的睡吧,
睡夢裏可曾見哥哥,回來在看看你們。
循著歌聲看過去,在一座墓前,“老鬼”聶風海坐在那裏,抱著吉他獨自彈唱著。
不用說,“老鬼”聶風海坐著麵對的那座墳墓是高遠的墳墓。他唱的這首名為《歸魂》的歌,柏衛國沒有聽過,但聽著歌詞,柏衛國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洶湧而出。
慢慢循著台階走到高遠的墓碑前,碑前有老鬼放在那的一瓶酒,一個酒杯和一支點燃的香煙。看到走來的是柏衛國,“老鬼”聶風海隻是向柏衛國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依舊繼續吟唱著那首《歸魂》。
盤坐在高遠的墓前,淚流滿麵的柏衛國伸手拿過酒瓶,在酒杯裏再續了點酒,然後也點著了一支煙放在高遠的墓碑前。
或許是知道柏衛國有話要對高遠說。“老鬼”終於停下了他的歌聲站了起來,和政委劉湘山他們一起離開了陵園,留下柏衛國一個人陪伴著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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