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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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紈絝聞言一把甩掉了衛瑤卿的手站了起來:“算了,你不肯說我去說,大不了挨上祖母幾句訓罷了。”
“祖母身子不好。”衛瑤卿坐在椅子上雷打不動。
小紈絝回頭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帶著香梨走了。
衛瑤卿將桌上寫了朱砂的符紙收了起來,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從不假他人之手,一開始,棗糕還有些不習慣,但慢慢的也摸清楚她的脾氣了。xiǎo jiě大難不死,脾氣是變了不少,但她敢肯定xiǎo jiě還是那個xiǎo jiě,至於脾氣變了,於她們這些做婢子的來說,反而是好事,至少,不用成天擔心xiǎo jiě時不時發作下人了。
“讓門房備車,遲到了便不好了!”衛瑤卿站了起來。
棗糕見她不做任何準備,忍不住遲疑道:“xiǎo jiě,要奴婢將那套月上樓的衣裳拿來麽?”
衛瑤卿低頭看了眼自己細布長裙邊有些發毛的邊角搖了搖頭:“不必了。”
“可是”
“我穿著月上樓的衣裳,那些長安貴女就會高看我幾分麽?”
“這”
“讓門房備車吧!”
大楚朝民風開化,不忌男女大防,家宴國宴之上,有看對眼的男女,若是雙方父母同意,倒也能成佳話。這等情況之下,如青陽縣主這樣的宗室貴女舉辦的宴會之上,參會的無論男女自然要精心打扮,唯恐被別人比下去了,久而久之,攀比之風便興了起來。
但是當她是明珠兒時就渾不在意,舊有舊的好處,穿著合身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張家是自太宗皇帝開始便起的百年世族,她身為張家的嫡長女,卻自小被送到實際寺天光大師那裏學陰陽十三科。陰陽分十三科,卻自有側重,天光大師那裏側重的是陰陽十三科中最特殊的一科國祚,若說張家出盡大天師的話,那麽實際寺那一脈出的便是國師,這一點也可看出張家對她的厚望。自她的定位便與一般女子不同,當一般女子的願望是嫁個良人,謀個貴婿時,她的未來卻是在陰陽司中,要去拚殺出一條大天師的血路。
所以,她生於簪纓世族,卻長於山野江湖,對於這等攀比之風自是不喜。她是明珠兒時,身份特殊而高貴,自然無人敢說,便是說也隻敢說些讚美之語。但到了衛瑤卿這裏,一樣的喜好,不同的身份,眾人口中說出來的卻是不同了。
不過那又如何?真正內心高貴的人,不會隨波逐流,妄圖以外物粉飾自身的弱點。
今上對自己的親mèi mèi還算不錯,連帶著青陽縣主也有幾分臉麵,出身宗室的青陽縣主與其美貌齊名的就是私生活的糜爛,十三歲的年紀便嚐了禁果,有了經過人事的女子才有的風情,身邊也豢養了幾個容貌不錯的麵首。這等家世背景,她看上了崔九郎,若非崔九郎出身博陵崔氏,怕是早被抓進去做入幕之賓了。
眼前的青陽園便是今上在青陽縣主十三歲時賜予的園子。喜好交際的青陽縣主時常張羅舉辦各式宴會,說來也好笑,她是明珠兒時,青陽縣主也對她下過邀請,不過彼時,她便是坐著不語,也有大把大把的人主動湊上來。
棗糕被人攔了下來,不得已,隻能回馬車上等著。
衛瑤卿獨自走入了青陽園,這個也是她“借屍還魂”的地方。
最寬大的正園正中豎起了一道巨大的花牆,花牆不算密實,男賓女賓各置一邊,透過花牆的縫隙依稀能夠看到對麵的狀況。
早有人領著衛瑤卿走到女賓處最下首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桌上擺了一疊幹果,一疊水果,衛瑤卿坐了下來。她就這般坐著,沒有人與她搭訕,隻時不時大量的目光從她身上略過。
作為主人的青陽縣主姍姍來遲,拖地的彩紗長裙,精致的發髻妝容,就算是衛瑤卿也不得不承認,青陽的容貌是當真生的不錯。
她懶洋洋的坐在上首,與幾位貴女閑聊,目光略過花牆邊最下首的少女時,頓了一頓,見她端坐在那裏,卻說不出的姿容優雅,頭上半點朱釵也無,在眾人帶著深意的打量中泰然自若,不知道為什麽怒從心來。
正與青陽縣主說話的是大都督府的嫡長女盛大xiǎo jiě見她嘴角突然冒出的冷笑,隻覺後背一涼,連將要說的話也忘記了。
青陽縣主也渾不在意,招了招手,喚來個下人,叮囑了幾分,盛大xiǎo jiě離的最近,自也清楚的聽到了那幾聲囑咐,不由微微變了臉色。
下人準備的極快,不多時,衛瑤卿就見麵前的小幾被撤了,幾樣精致的小菜被端到了自己麵前。
青陽縣主幹咳了兩聲,下人會意,將小菜倒到了盤子裏,放在衛瑤卿麵前的地上。
“前不久,手下婆子冒犯了衛六xiǎo jiě,青陽禦下不力,該罰!聽說衛六xiǎo jiě身子大好了,特地請來招待一番,還請衛六xiǎo jiě給青陽個麵子。”青陽縣主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衛瑤卿看著眼前那一盤放在地上的珍饈出神,青陽沒有指名道姓要跪,但放在地上這樣的折辱意味,想必眾人都看得清楚。
衛瑤卿沒有動。
青陽縣主拍桌而起:“怎麽,你不給我麵子!”似乎就等衛瑤卿說一聲“不”就要翻臉。
這裏的動靜自然引起了男賓那邊的注意,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
“今日崔家的人沒來啊!”
“聽說邀了九公子,被拒了。”
“難怪啊,”有人擠了擠眼,“這也太折辱人了。崔家若有人在這裏,怕是麵子上也過不去。”
就在一片私語中,一位中年著官袍的男子拉了拉前頭那人的衣角:“何大人!”
前頭那人聞訊起身,看了眼身邊那個著欽天監監生服飾的少年,使了個眼色,三人悄悄離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