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章 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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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我會轉告她的。”

    裴行庭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若放在平日裏,他未必會提,今日也不知怎麽了,大抵是心血來潮,突然起了興致,便給了一句提點。

    會轉告就好,話已帶到,對方想要如何,就不關他的事了,想到這裏,裴行庭笑著送客:“宗之,路上小心啊!”語氣完全是長輩待小輩的寬厚仁善。

    原本要走的裴宗之卻在此刻停住了腳步:“裴季之人在金陵麽?”

    原本含笑的神情突然僵住了,裴行庭臉上笑意漸消,看了他一會兒之後,搖頭:“據說已離家訪友數月不曾歸來,已經托人在找了。”

    “可能找也是找不到的。”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裴季之之前在這裏住的那間屋子……”

    “還空著。”裴行庭道,看他的表情,試探著問他,“你要去看看麽?”

    “不必了,我去過了。”裴宗之搖頭,他近些時日常拜訪裴府,這偌大的裴府也已經摸索的差不多了,他道,“我是想說有暗室。”

    裴行庭知道他的意思,有暗室便代表著先前裴季之住在這裏,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麽。裴行庭知曉那個孩子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也確實有派人注意盯梢他的行蹤,但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他要做的事情是朝堂之事,便是分心又能分心多少到這種事上來?是以那時候,想了想,便將他送回金陵了。若非裴宗之提醒,他都不知曉這孩子早已失去了蹤跡。

    他知道這孩子有問題,也確實派了人手,可不管人手還是心思,他要做的事太多了,根本無法將全部注意力都分到這件事上來。知道是一回事,無法做到是另一回事。

    “這個事情你不必浪費人手了。我若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跟刺殺陛下那群人交情不淺,甚至很有可能在裏頭地位還不低,他混的很好。”

    裴行庭臉色有些難看,當然並非是針對裴宗之,而是裴季之,這種混的很好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

    “薛行書以為他能使喚動那群江湖中人,卻不知江湖中人也在利用他,這件事是江湖中的事情了,你想要插手江湖中的事情怕是很難。”

    一個擅長朝堂謀算的人對於江湖手段未必了解,同樣的,一個對江湖手段駕輕就熟的人去往朝堂未必能混得開,這個道理……大概就是所謂的水土不服。

    “暗室裏有些痕跡並未處理幹淨,我不知道他是在煉丹還是煉藥。早知道他這麽喜歡,”裴宗之揉了揉鼻子,道,“你們將他送去學醫什麽的可能早有一番作為了!”話是這麽說,但金陵裴氏可是幾百年的書香門第,族中子弟各各都是讀書的,講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又怎麽可能送族中嫡係子弟去學醫?

    明明是很生氣的事情,他這麽說起來……裴行庭想笑卻又竭力忍住,也知此時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便叮囑他:“那季之的事情便交給你了,若是他當真罪無可恕……總之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也沒說答應不答應便走了。

    裴行庭無奈的歎了口氣:金陵那邊得知裴季之音訊全無之後,他已經書信過去叫他們注意裴季之的行蹤了,可他不覺得能夠這麽輕易的找到人。

    這些江湖中人於朝廷來說一向是處於邊緣之處的人物,其中三教九流的人士數不勝數,要想辦法藏一個人手段多的超乎他們的想象。就如同那日那些刺殺明宗帝的人帶著薛行書出宮之後,長安府已經搜過好幾回了,都找尋不到蹤影。裴宗之說的沒錯,他就算想要插手也不容易。

    最擅長對付江湖中人的永遠是同樣的江湖中人,就如太宗陛下為何要去濟南請張魯道出山是一個道理,要對付術士,也隻有同樣的術士才能對付。

    天地生萬物,一物克一物啊!

    裴行庭感慨了兩句,抬頭看向頭頂高懸的紅日,已經一連晴好了很多日了,如今正值隆冬,這晴好也是人們樂見其成的。若是在夏日,那可就……裴行庭笑了笑,搖頭,將可笑的念頭甩出腦中,長安一向並非多雨之地,又不是江南多雨地,有一兩個月不下雨實屬尋常之事。

    ……

    見楊公探頭過來,衛瑤卿將食盒往他那裏推了推:“楊公,一起吃麽?”

    皇陵的這些工匠還有做事的宮人、奴婢以及官兵們吃的都是大鍋煮的飯,隻除了某些人會日日帶著食盒來當值,譬如說她。

    平時也不是吃不得大鍋飯,但有個人日日在自麵前吃的那麽精細,誰受得了?好在對方也很客氣,楊公雖說有些老臉掛不住,但還是接了對方的好意,坐了下來。

    吃到一半,看到對麵的女孩子放下碗筷起身,將另一隻竹籃拿到手邊,才又坐下吃了起來,竹籃上蓋著布,看不到裏頭有什麽,但架不住聞得到啊!雖然那些事物味道並不重,但對於他們這些陰陽術士來說,香火、符紙、朱砂、糯米之類的味道一向是最為敏感的,是以聞到之後,楊公便問了一句:“你這是要做什麽?”

    衛瑤卿指了指外頭不遠處搭的小祭台,道:“祈福老天保佑,不要下雨啊!”

    工匠們自然是喜歡晴好天的,可一連多日的晴好之後,方才天突然陰了下來,工匠們便連忙擺出祭台,求個好天氣以不耽誤趕工進度。

    “這些時日看《風水寶鑒》毫無所獲,本天師心生愧疚,便想著一會兒替他們求個好天氣,保準不會延誤趕工進度。”衛瑤卿歎道。

    楊公抽了抽嘴角,咬了一口碗裏的肉,道:“還用祈福?這半個月之內都不會下雨,還用你祈福麽?”

    知天晴雨雪,算災禍喜樂,這些都是陰陽十三科中入門所學,欽天監的那些小官每日裏算算天晴雨雪其實考驗練就的便是他們於天地陰陽五行一道上最基礎的感悟。這些基礎之物,陰陽司的人自然是懂得。

    “這怎麽能一樣?我若是不祈福,隨口一說他們未必相信,若是祈福求來的好天氣,他們才會深信不疑。”女孩子喝了口湯,笑道。

    “江湖術士贏取百姓信任那一套你倒是熟悉的很。”楊公瞥了她一眼,又咬了一口肉,含糊的讚了一句“肉好吃”才道,“我這個年紀已無所求了,聲名於我已無用,倒是忘了你還年輕,這些聲名你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