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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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時候,若非急事,應當不會有人來敲他的門。

    裴行庭睜開眼睛,隨手取了件外袍,下床開門。

    門口站的是管事,上前低語了幾句,裴行庭雙眼一亮:“宗之把季之帶回來了?”

    管事點頭。

    “他人呢?”裴行庭一邊穿衣一邊問。

    管事道:“走了。”這位裴家小輩中的嫡長子一向獨來獨往,性格古怪,又是這樣的身份,誰敢攔他?

    “走了啊!”裴行庭歎了口氣,手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罷了,季之的事情交給老夫來處理就好,你下去吧!”

    一向行事謹慎、會看眼色的管事卻沒有聽令下去,而是俯首行了一禮,又道:“老爺,還有一件事……”

    裴行庭:“說!”

    “是濟南府的急報。”管事道。

    “濟南府?”裴行庭皺起了眉頭,宗之不是才從濟南府過來麽?濟南府會有什麽急報?

    管事頓了頓,便道:“聽說衛天師出事了。”

    “什麽?”裴行庭愣住了,“怎麽會出事?是被江湖中人所傷麽?那些世族的人呢?”他更想問是傷是亡。傷還好,若是亡,那麻煩才大了。

    管事搖頭道:“探子隻截到了這個消息,還有別家的人也在打探這個事,截到消息的時候,急報已經送到宮裏了。聽說陛下出宮去了郭太師府上。”

    郭太師已病重多日,就連太醫署的老太醫都道“老太師寬心養著,或有起色”。宮裏的太醫時常為貴人問診,這話語拿捏起來一向小心,像這種“或有起色”的話一聽便知是郭太師不行了。不是那等玩弄政權的病,而是真的病重。

    病重成這樣的郭太師自然無法進宮麵聖,陛下竟連夜出宮去了郭太師府上,可見此事至少在陛下心中是極為重要的。

    裴行庭長舒了一口氣:“看來不太妙啊!”雖然出事的不是宗之這孩子,讓他鬆了口氣,可這位衛天師,看似沒有這般重要,但他心裏清楚,這位衛天師在如今這局勢中的地位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天下如棋局,一顆重要的棋子突然不走了,會發生什麽事?結果可想而知。

    ……

    “外祖,她出事了。”這是深夜出宮到訪的天子見到郭太師時的第一句話。

    郭太師坐在床邊,雙目無神的望來:“活著還是……”還是死了。

    能讓安樂深夜來訪的人能有幾個?答案昭然若揭。

    “活著,但同活死人無異。他們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或許永遠……也不醒了。”安樂雙目紅腫,顯然是已經哭過了,“朕沒想到她會出事。”

    她是去收拾那群江湖惡徒的,又不是真的為了什麽神跡的事情,怎麽可能沒有危險。

    郭太師苦笑了兩聲:“總是人,又不是神仙,哪能說什麽就是什麽。”說罷,便是一陣咳嗽。

    安樂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朕當時覺得天都踏下來了,一時是她護朕回長安時的情形,一時又是她離開長安時高高興興的樣子,朕知道,天子不得示軟,可眼淚當時就控製不住了……”

    “那些江湖中人……還有劉家……怎麽辦?”郭太師擦去了咳在帕子上的血,神情懨懨的坐在那裏,似是說話也很累的樣子,“怎麽就出事了呢?”

    他以為他自己行將朽木,一眼已經看到自己的盡頭,那個女孩子不管何時何地望去,都是一臉鮮活氣息的站在那裏,她的未來太遠,以至於他擔憂將來她成安樂動不了的大敵。可卻沒料到一個這麽鮮活的女孩子會突然出事,所以,這是不是世事無常?

    郭太師苦笑著暗自搖頭,安樂眼神呆呆的望著地麵,時不時的擦擦眼淚,根本沒有看他一眼,或許她來隻是下意識的過來,想找一找此時還能抓到手的依靠罷了。

    “外祖病重,黃少將軍到現在都音訊全無,就連朕一直以為會好好的她都出事了,是不是天降災禍於朕?”安樂說著眼淚又不住的往下落,“既然天將大楚的龍位交給朕,卻為什麽將朕身邊的人都要一一奪走,是朕做錯了麽?朕沒錯!”

    她自登位之後,勤政,不殺戮,又仁政愛民,就連上天都降神跡,卻為什麽身邊的倚仗會被一一奪走?

    “這件事老臣也無法左右。”郭太師看向呆呆坐在床邊的安樂,歎道,“安樂啊,天子這條路難走的很。一時要你會知人善用,一時卻要你能自立而起。你先前對付世族靠的是用他們的後輩來威脅,對付陳善用的是黃少將軍的用兵如神,對付江湖中人、前朝餘孽用的是她,但你總要有些自己的東西。你現在還什麽都沒有。”

    “她也不可能讓你一輩子依靠,這便是老臣昔日擔心的緣由,她不助你,你也要撐得起整個江山!”郭太師閉眼,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滑下,“老臣真的幫不了你了。”

    “朕知道。”安樂壓下了眼底的眼淚,“打擾外祖歇息了,朕不會坐以待斃的,朕要回宮了。外祖有事讓人遞折子給朕就是了。”

    說罷起身向外走去,鬥篷在夜裏翻飛席卷而去,直至不見。

    ……

    ……

    一聲瓷盞落地的聲音響起,顧不得碎裂一地的青花瓷盞,王老太爺張大嘴巴愣在那裏:“她死了?”

    “這倒不是。”隻來得及同王老太爺說一聲“她出事了”的管事連忙答道,“隻似乎是病了。”

    “哦,又不是死了,嚇老夫一跳。”王老太爺一邊拍著胸脯,一邊伸手去拿案幾上的青花瓷盞,直到撈了兩下都撈了個空,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大驚之下,失手把瓷盞打碎了。

    清咳一聲掩飾自己方才一瞬間的失態,王老太爺坐回床榻之上:“有病就去治!就那禍害樣也不像個短命的。孫公不是還在城內嘛,一會兒去說一聲,讓他晚點走,來治治這個禍害,別叫她病死了。渴了,來茶水。”

    盡管聽出了老太爺口中的言不由衷,可有些事卻不是他這個管事能置喙的,管事隻得轉身從另一邊的案幾上端上新的茶盞,一邊遞過去,一邊道:“確實不會死,隻是這個病沒法治,跟活死人差不多……”

    又是一聲瓷盞落地的聲音,王老太爺沒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