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夜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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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家若是沒了,她又能活多久?”天光大師搖頭,笑看著他,眼神中有試探,“你們此前不是做的很好麽?”

    “天光大師不必試探了,”劉凡聲音淡淡,說出的話卻是驚人,“是張昌明想要越過那條線,他可不止想帶走我們擄來的公主和太子,他還想除滅我劉氏一族。他破壞了我劉家與張家多年心照不宣的約定。”

    果真如此!天光大師眼中有暗茫閃過:所以張家自大楚建朝起除滅劉氏到現在都未成功,以往的猜測如今從他口中算是得到了驗證。

    大天師手段超乎常人,呼風喚雨,幾乎無所不能,民間又對這樣的大天師十分推崇,若是劉家不在了,大天師還有存在的必要麽?張家沒有那麽傻。

    “張昌明是個異類,誰能知曉下一任大天師會不會是異類?”劉凡說道,“那位天師看起來脾氣可不小,沒人可以篤定她會不會做同張昌明一樣的事?”

    “就算不管那位天師,如今的陛下小小年紀就敢試探世族底限,對世族尚且如此,何況我劉氏?當今陛下與陳善,不管最後贏得是誰,都會拿我劉氏開刀。那位天師不醒,他們還有江湖人可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要糾集江湖中人並不是一件難事。我總該趁還活著,為族人多謀一些出路的。”

    天光大師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劉凡笑看著天光大師:“看來大師無法為在下指點迷津了。”

    天光大師仍然低著頭,並未說話。

    “也罷!”劉凡站了起來,看向天光大師,“大師這尊佛不靈,看來我要去另尋山頭了。”

    “你和陳善是結伴而來的麽?”安靜了好一會兒的裴宗之突然出聲問他。

    劉凡愣了一愣,而後笑了:“我說路上巧遇,你信不信?”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點頭:“信。”頓了頓,又問,“你與陳善在他羽翼未豐時是不是也有過約定?”

    “什麽約定?”

    “同張家一樣的約定。”

    劉凡拉緊了身上的鬥篷,歎了口氣:“是啊,陳善那時需要我,我們便同他做了交易。不過我們與他相識多年,太清楚他了,什麽承諾都是沒用的,他若登基,定會先除了我劉氏,他不會允許我劉氏這樣的存在。”他嘴角扯了扯有些自嘲,“我劉家還真是有用的很,張家需要我是為了保命;陳善需要我,是為了權勢。”

    “保命顯然比權勢更可靠。”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

    “是啊,保命是不得不為,權勢就不是了。”劉凡轉身看著他,“所以放心,我與陳善不是一路的。”

    “至於張家,濟南的事是我做的,他張家助李氏奪了我劉氏的天下,我想毀了濟南城就是泄憤而已。不過張家滅族之事會出現確實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張昌明此人太過愚忠,得罪了那麽多人,不出事才怪。”

    他一早料到張家會出事,卻並不會插手,反而樂見其成。

    劉凡說罷,便施了一禮,轉身走開了。

    目送他的背影,天光大師這才斜了裴宗之一眼:“你不去追他?”

    “追他幹什麽?”裴宗之挪了挪座下的蒲團,挪到了天光大師正前方坐了下來,“我以為實際寺半夜遭了賊,所以來看看,沒想到是你的客人。”

    這句話是解釋了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陳善若是不成功便是竊國之賊,說賊也沒有錯。”天光大師歎氣,“我隻想守成,卻沒想到一個兩個都來威脅我,真是麻煩。”

    “實際寺上麵幾代都平平安安的,沒想到傳到你這裏卻波折橫生……”裴宗之跟著他歎了口氣,一臉憂愁的模樣,“可憐的……”

    “那也用不著你來可憐我!”天光大師怒斥他,“剛才為什麽對陳善起殺意?”

    “我在想眼下生靈塗炭,陛下和陳善,若是死了其中一個,這仗也就不會打下去了。正好看他一個人出現在了這裏,”裴宗之看著他道,“這裏是實際寺。”

    實際寺是他們的地方,他孤身一人現身他們的地方,這誰能忍得住?

    天光大師似乎不信:“不是因為私情?”

    “不是,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跟她無關。”裴宗之道,“她跟陳善的仇應該不會想要我來插手。以陳善的性格,若是登基,恐怕還少不得一陣肅清。你慈悲為懷,少送幾條性命總是好的,所以,我方才就想犧牲一下,也算為了百姓。”

    “滿嘴胡說八道,也不知跟誰學的,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光大師翻了個白眼,“那你剛剛怎麽不犧牲一下,加上我與劉凡,也許運氣好,就將陳善留在這裏了呢?”

    “劉凡都那樣了,我怕動手,陳善沒死,他先死了,那就可惜了。”裴宗之道,“再者我也不過想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放在心上倒是可以,你能讓陳善不放在心上?”天光大師瞪他,“若是陳善贏了,你我都得收起尾巴來做人。”

    “收起尾巴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裴宗之想了想,“識時務者總是活的久的。”

    “古人雲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天光大師道,“就讓我實際寺如此活著?”

    “天大地大,還是性命重要。”

    聽到“性命”二字,天光大師臉上現出了幾分憐憫,最後終是歎了一聲:“你剛才就算動手,加上我們,都留不住陳善。他先前在實際寺這裏被廟遠擺了一道,受了暗傷。廟遠人都死了,這筆賬自然不能同死人算,所以算在了我們實際寺的頭上。就在實際寺山門之外五十步之遙,他早備下一百多精兵,若有個什麽差池,實際寺今晚就要血流成河。吃過一次虧,他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

    裴宗之點頭:“我知道了。”

    “劉凡也不是什麽好人,但若所求相同,未必不能用。”天光大師開口,意有所指。

    ”裴宗之再次點頭,“這句話,等她醒了,我會帶到的。”

    “醒?”天光大師聽到這句話,白了他一眼,“你還真覺得你隨便翻幾天書就能勝過孫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