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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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城池?陳碩愣住了。

    “借什麽城池?”他聽到自己在問。

    智牙師顯然早有準備,一抬手,手下當即便捧上了一張輿圖,自邊境起算,向大楚延伸的五座城池都被圈了起來。

    “也不要什麽大城池,就這五座好了。我們可以簽訂契書,到期必定歸還。”智牙師道,“當然借也不是白借,你們陛下同那陳善逆賊打仗,我們可以出兵助你們的。陳大人,你不妨算算,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陳碩怔了一怔,打了個酒嗝,半晌之後,又問:“我們借你五座城池?你出兵助我們打陳善?”

    智牙師連連點頭:“不錯不錯,總不能白占你們的便宜,對不對?”

    陳碩扶著額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夜寒風疾,一個官差從帳內走了出來,涼風吹來,染上幾分醉意的頭腦也清醒了不少,聽著帳內傳來的笑聲,他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向暗處走去。

    早有人在暗中準備妥當了。

    “陳碩那酸儒呢?”有官差見他一人出來,頗為不解,“不是跟他說讓他趁著席上那勞什子單於高興,提出見一見晉王殿下的事?”

    “他快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了!”那官差恨恨道,“算了,莫要理會他了,我們動手吧!殺了李利,事情一成便好了。”

    其中一個官差道:“這單於真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口中說著學習禮儀之邦,內裏卻在糾集兵馬,他匈奴能跟他搶的人都死光了,陳善和我大楚在打仗,哪個有功夫理會匈奴?他卻暗中集結兵馬,顯然是虎狼之心在側。”

    “我們現在別的也做不了。”那官差道,“正好他糾集人馬,現在巡邏守衛正是鬆散之時,李利一死,我們便走,馬匹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們留在這裏有半個多月了,李利的營帳在哪裏早就摸清楚了。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有人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官差回頭,見是李利身邊的那幾個文士,不由鬆了口氣,道:“正準備過去呢!”

    “快一些吧!”那幾個文士神色肅穆的催促道,“那群匈奴守衛輪換隻有一盞茶時間的空隙,趕緊殺了那個跟單於稱兄道弟的,我們今晚就走!”

    官差點頭,道:“馬匹已備好,就在營門外右拐處的樹林裏,都是千裏挑一的好馬,兩個時辰便能入我大楚境內,你們先走!”

    那幾個文士道了聲“小心”,轉身離開了。

    ……

    這麽多人殺一個李利按理說來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那些官差亦是這麽以為的,當砍倒營帳門口的兩個匈奴武士,衝進帳內的時候,他們對上的正是獨自坐在營帳內的李利。

    對上他們,李利不怒反笑,指著他們罵道:“我義兄同我說你們這些人名為出使,實為暗殺我還不信,如此看來果真叫我義兄猜對了。”

    堂堂大楚晉王與匈奴單於稱兄道弟,這若非親眼所見,真是叫人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好一個口口聲稱義兄,既然如此,同你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長刀出鞘。

    “來人!”既然早已猜到他們這些人是為了刺殺,李利自然不可能全然沒有準備,一聲“來人”便有腳步聲自四麵八方傳來。

    “中計了!”官差既驚奇且怒,手中刀刃在夜色裏發出幽幽的寒光,“跟他們拚了!”

    火把交錯,刀光血影中,李利不住地喊叫著。

    “快!快保護我!”

    “我是你們單於的義弟!”

    ……

    有匈奴武士怔了一怔,正要伸手將他拉到身後,便聽身旁的武士用匈奴話說了一句。那匈奴武士聞言便翻了個白眼,伸腳將李利踢到一旁,繼續跟那些官差廝殺了起來。

    並非所有人都聽不懂匈奴話的,這些官差打扮的死士中就有聽得懂匈奴話的,那句話是說:單於連親弟都殺更何況是義弟?理這孬種作甚?

    丟了大楚人的身份,不要臉皮,就當真以為對方看得起你了?簡直可笑!

    刀劍砍倒的火把掉落在地,營帳燒了起來,火光中煙塵滾滾,李利弓著身子縮到了一旁。他們是死士,來時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能離開是幸事,不能離開也不會懼,隻是這個人……他們的目光掃過躲在牆角滑稽可笑的李利,這個人絕對不能放過!

    衝天火光中,有一柄大刀殺出一條血路,一路來到李利麵前,夾雜著惶惶尖叫的聲音,大刀兜頭劈下的瞬間,胸前一涼,一柄匈奴人慣用的彎刀刺破胸膛,在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感受到濺在身上的血以及麵前李利不可置信倒下去的神情,大刀的主人閉上了眼睛。

    任務完成了,廝殺卻還在繼續,還好讓那幾個文士先走一步了,他們今日是一個也走不了了。

    ……

    營帳內陳碩趴在桌案上,口中呢喃“聖人在時也未必能遇良主,陳某便是懷才不遇……”

    帳門被掀了起來,涼風伴隨著濃重的血腥氣湧入帳內。

    兩個匈奴武士走進來稟報:“單於,李利身邊的幾個文士逃了,那些武人都清理完了,還有……您的義弟死了。”

    “那真是可惜,我與他還當真是一見如故。”智牙師唏噓了兩聲,神情卻不見半點傷痛,而後一招手,“好在他還留了後,你們且去將我義弟的孩子帶過來。”

    兩個匈奴武士應聲離去,不過片刻便抱進來一個繈褓裏的孩子。

    智牙師抱著那個孩子,走到陳碩麵前,拿起他桌案前的酒盞,在手中停了片刻,一下子潑了上去。

    雖說不過區區一杯酒,但此時陳碩還未完全睡去,昏昏沉沉間頭腦一涼,瞬間清醒了一些,扶著陣痛的額頭看向眼前站著的智牙師以及……他懷裏的孩子。

    見他醒了,智牙師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陳大人,方才傳來消息,我義弟遇刺身亡了。”

    那麽快?他不過喝個酒的功夫啊!那群武夫連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聲?陳碩怔了怔,顧不得問智牙師抱著個孩子做什麽,忙問:“我的那些護衛呢?”

    “就是那些護衛下的手。”智牙師歎道,“還好被巡邏的武士看到了,已將他們就地正法了。”

    這下,原本半醒的陳碩徹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