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少陽院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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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皇政複古,便是先前所論的貞元新政諸條,而尊王攘夷則是諸位重臣、大臣和忠臣(屬性並列)誓言要上尊李唐皇室,對外攘除四夷,征討不從。而建省拓殖,便是要通過新設“行中書省”的名義,消化奪取開辟的四夷疆土。

    而版籍奉還最為特殊,這條完全是針對平盧軍、天雄軍、成德軍和盧龍軍而言的,它的意思就是“你等占取的河南東道、河朔、幽燕的土地、戶口,也該歸還國家了,你等世襲旌節的不正常權力,也該徹底削奪了。如果願意束甲倒戈來降,將你們的方鎮變為國家行省,猶有封爵賞賜,榮華後代,假如依舊執迷不悟,那麽馬上國家就會掀起巨大的平叛戰爭。”

    紫宸殿內,所有人聽到這十六個字,都知道政製在改革,禮製在改革,曆史的車輪開始碾碎原本籠罩在這個國家這個朝代上的灰暗沉淪的泥垢,繼續閃爍著金銅鑲飾的奪目光彩,迎著重新升起的朝陽,挾帶隆隆不絕的雷鳴,往前,繼續往前,在它的軒轅上,飄揚的旗幟便是“華夏的盛世”!

    這次正衙朝會結束後,皇帝坐上了金色輅車,開始在儀仗隊伍簇擁下,向寢殿浴室殿的方向而去。

    總體上皇帝的心情還是不錯的,華嶽上和高嶽的一次“跑酷式交流”,還是讓他除去大部分的芥蒂,其實換個思維角度看來:

    朕即位時的初心是什麽?不就是希望政治清明,攘除狄夷,且削平內亂嗎?

    現在這個任務應該最終就完成在韋皋、高嶽、陸贄等精英大臣的手中,而韋皋是朕從行伍裏提拔的,高嶽更不必說,自從進士及第後全是朕提攜起來的,至於陸九也是在翰苑中被朕賞識才出院為宰相的。

    而其他的杜黃裳、杜佑、鄭絪等,哪個不是朕的臣下?既然他們給自己的改製罩上“尊王皇政”的光環,就絕對不會對朕的道統如何的。

    他們統製這天下,不就是朕在親臨這個天下嗎?何必非得事必躬親,做的多錯的多,擔負的罵名就多。

    高嶽說的沒錯,未來修撰史書時,不管是百年後,乃至是千年後,朕永遠是第一梯隊的明君,甚至評價會超越秦皇漢武,什麽清淨無為、垂拱而治、光複河山、克定內亂的讚譽朕都會有,最起碼能和漢文同級別,也就和上古的那批差那麽一丟而已。

    至於盧杞、裴延齡,也許是個微不足道的汙點,但史書裏大概也會說是朕被奸佞暫且蒙蔽,最終還是撥亂反正了嘛。

    對了,修史時朕還是要稍微去看看,就算不直接自己看,也得讓某人為中介去影響下......存不忘亡,存不忘亡。

    對臣子是想通了,然後皇帝想起的,是皇太子李誦。

    “他終究還是太容易為人左右,太過於軟弱,雖則說柔能克剛,可假若他為他的近臣集團所環繞,當朕撒手不諱後,怕是要激起新的朝堂衝突,指不定會禍及到自己。唉,朕對他還是頗為擔憂的!而朕的太孫,朕又擔心他太過於聰明果斷,過於雄猜,現在這個局麵看下來,身為人主這樣的性格,終歸是不好的。”

    現在能匡扶朕太子和太孫的,還是有不少的,不過朕最能為依仗的,還是高三。

    隻要高三肯,那麽陸九、鄭文明他們,以至於韋皋、杜佑等,都不會掀起什麽風浪來。

    另外,待到禮製議定後,還得聘請一批純良淳厚的侍讀,為太子、太孫定期舉辦經筵,教化他們的為君之道。王叔文、王伾這類小藝之臣,在太子身邊,影響總是弊大於利,早晚得想法子把他們給支出去。

    “五年,朕隻要再過五年,待到君臣間的體製穩定下來後,太子便能順理成章地繼位,朕可以遜位為太上皇,哪怕讓朕搬遷去興慶宮也好,花些錢把那裏的池沼林苑整修下,讓女兒們和外孫承嶽陪伴在朕身旁,到時也該放下擔子,享受下天倫之樂了。”皇帝對未來規劃到位後,坐在輅車裏很是滿意,不住地捋著胡須。

    輅車此刻剛過新建起來的“昭德女冠”,這也是新的“靈虛觀”,不過裏麵增設了昭德皇後的神主位,由靈虛公主專門奉祀,勾欄屋舍十分清雅秀麗,花費了足足三萬貫。

    靈虛公主曉得父親的車駕在此刻經過,就立在階梯下迎接,“爺,若晚歸浴室殿沒什麽要務的話,可否入冠飲杯藥酒,祛除風寒?”

    皇帝下車,熱情地牽住女兒的手,表示同意,恰好父女間可短暫地聚聚。

    然則很快,靈虛手裏提著的燈籠,忽然墜地,明滅不定,“爺,這是怎麽回事?”

    此刻整座昭德女冠的四麵,出現許多披著鱗片鎧甲戴著兜鍪的神威軍子弟,黑沉沉,靜默默,宛若夜色下的烏雲般,向皇帝所處的位置圍了過來。

    “不用害怕。”皇帝的心猛地一沉,隨後好像被撕裂開來般痛苦,但他還是保持帝王該有的鎮靜,“他們不敢將朕如何,萱淑你呆在朕的身旁便可......”

    接著皇帝對慢慢靠過來的兵,問了句:“爾等是神威左軍,還是右軍?”

    四周的神威子弟,畢竟都有些心慌,全都轟然對著皇帝跪拜下來......

    少陽院柿林館內,燭火輝煌,可太子李誦卻縮著,坐在陰暗角落的帷幄當中,隻是哭泣不已,連說“使不得,使不得。”

    而帷幄外,太子府的諸多官員、侍讀待詔,以劉禹錫、王叔文、王伾為首,都站在太子的麵前,焦急地勸說著。

    王叔文說,“殿下不用擔憂,隻要有陛下的內禪詔書即可,且我等早有進退秩序,隻需殿下點頭而已。”

    而王伾也有些興奮,“自翰林院被廢來,出入少陽院的學士隻有柳子和劉洗馬兩人,有此兩人替陛下撰寫內禪詔書,極為穩便。”然後他又催逼太子李誦說,“陛下本無意封禪,關鍵時刻希望殿下您能替他拖宕,可殿下最終卻讚同封禪,又被大臣們推為監國,由此看來,陛下對您的憤怒、猜忌已然形成,封禪歸來,通過頒布貞元新政,陛下便能重新得大臣的讚護,那殿下的態勢就危傾了。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啊,望殿下盡快定奪!”

    “爾等陷我於不忠不孝啊!”太子放聲大哭起來,然後還在喊著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