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晝夜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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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弘依舊要苦等淄青和魏博的援軍,拚死不降。

    於是渾瑊下令,繼續組織數十門大銅炮,輔助以同等數目的輕炮,不間斷地轟擊牙城,另外開始組織步兵掘斷牙城對外的水渠——而此刻,高嶽急匆匆地來到西裏邊側渾瑊的營地,對他說:

    “最近外圍各軍的回饋,都來了沒有?”

    渾瑊屬下文吏抱來公牘,高嶽皺著眉梢翻了翻,然後沉聲對渾瑊說:“先前我就有某種不好的預感,成德王武俊會反水。”

    聽到這話,渾瑊很吃驚,接著高嶽說出證據:他的次子王士平留在京師,肯定會不間斷把張茂宗案件的情況對恒冀方向密報,而那日宴會上,新皇對我的禦劄裏提及,張茂宗已被削奪所有職務,義武軍必會因此怨恨朝廷,原本它的職責就是監視王武俊,現在王武俊便全無後顧之憂,十有八九會加入到逆黨一方,共抗朝廷,保全他的割據地位。

    “那夜宴會,宮師卻不說?”

    高嶽微微搖頭,對渾瑊說:“我若直言,必害新皇威信,且會動搖全軍上下意誌,故而隻好緘默不語。”

    “太師果然深謀遠慮。”

    還沒等渾瑊讚賞完,就有人緊急來報:

    河東奉誠軍和澤潞昭義軍在支援洺州城時,於和縣泉處,突遭成德精銳馬軍橫截突擊,又被魏博大將聶鋒的奇兵猛攻,全軍敗績大潰,死者數千,李說、王虔休敗走回滏口。

    “可惡,王武俊真的變節,叛變朝廷了!”氣得渾瑊將文狀看了又看,遞在高嶽眼前,稱王武俊簡直無廉恥,居然假裝加入官軍,待到陣前再翻臉發起襲擊。

    高嶽摸著下頷,望著錦圖,沉默會兒,對渾瑊及各位大將說:

    “看來夏侯仲宣孤守洺州城,必將是一番苦鬥惡戰。洺州能不能保住,真的是個未知之數。”

    “要是保不住的話?”渾瑊憂心忡忡。

    “太行山東三州,將全被王武俊、田季安所侵吞,他們會組成極為強大的聯軍,南下至相、衛,加入到汴宋戰場裏來。”

    此刻各位大將都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定海神針”高嶽身上來。

    高嶽尚未說話,又有急報自汴州東曹門處傳來:平盧軍都知兵馬使劉悟,其軍隊似乎得到極大增強,加緊了對義成軍營砦的攻擊,義成軍連日苦戰,損失也非常嚴重,似乎無法支持太久,最多三五日,便可能再也守不住曹門。

    “看來,李師古切實得到了魏博天雄軍的增援。”渾瑊判斷說。

    高嶽支起胳膊,似乎在不斷地計算著。

    這次魏博天雄軍可謂下了血本,不但出動數萬人去打洺州,還迅速增援了李師古西進集團,不過田季安派出這麽多的野戰精銳出來,軍鎮的財力人力也算是枯竭到底,“田氏賭紅了眼,這也證明田季安果然是少年心性,若此次出師無所得,他的誌氣會崩解得比誰都快。”高嶽暗忖著,隨即他朗聲說:“快馬告知義成軍,會抽調神策龍驤、鎮義、忠武三軍去增援他們,攻打汴州牙城的兵力並不需要如此多。”

    說完後高嶽突然回過神來,戰場都統不應該是渾瑊吧,便急忙退後,可渾瑊卻側著身,連連做出請的手勢,意思是現在整個戰局就按照太師你的意思去辦。

    事關緊急,高嶽也不再謙虛,便連續發布命令說:“我武毅軍所有騎兵也要盡出,猛撲曹門處的平盧軍,截斷他們的歸路,製造恐慌。”

    “先前用火炮轟擊的萬全戰術已然行不通,必須一鼓作氣,不惜任何代價,在最短時間內攻下韓弘的牙城,隻要打下汴州,整盤棋就活了,到時我再率主力抽身北上,和田季安、王武俊一較高下。所以自現在起,武毅軍、靜塞軍、奉化軍還有神威殿後軍,各抽兩三千精銳果敢之士,四麵環繞牙城,組成先登隊伍,以盾車為掩護,蟻附城垣,輪番不間歇地猛攻!”

    “速速按照太師的吩咐去辦!”渾瑊急忙揮手說到。

    “喏!”諸位大將無不拱手領命。

    不用再等第二天,自下午開始,各路官軍步卒便推著披著濕棉布的盾車,先是舍生忘死填平了牙城下的壕溝,接著砍倒推翻羊馬牆、木柵,伏在盾車後,抵禦著城頭雨點般打下的銃彈、弓箭,還有檑木滾石,潮水般湧進,逼靠在城垣下,架上了雲梯,如瘋狂的蟻群般攀附而上,而宣武殘留的牙兵也咬著牙關,殺紅了眼,還不斷往下拋擲震天雷,炸碎雲梯,又用拐子槍、長槊刺殺登上來的官軍將士。

    戰事趨於殘酷的白熱化,高竟、白居易等炮軍不敢發炮,就開始跟在步軍後救死扶傷,一具具官軍遺體從前方被抬回,然後躺在草席上,血染得滿街皆是。

    董晉登上軍府的屋脊,看得也是目瞪口呆,震駭無比。

    “神威殿後軍請暫停攻勢。”

    營帳中,高嶽麵無表情,“告訴範希朝、戴休叡,還有白娑勒、蔡逢元,前軍攻城,後軍就進食,準備夜戰,不得停歇。”

    “可傷亡……”

    “我們傷亡大,韓弘的傷亡也大,相較於我們,他的血流不了太久,隻要汴州城奪下,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高嶽的態度很嚴峻,也很冷酷。

    牙城中,韓弘已經陷於了神經質,每當炮聲來臨,他便詢問:“是高嶽的炮,還是李師古的炮?”

    於是牙兵就奔出去,一刻三探,當韓弘準備入夜後休整時,卻得知:“官軍乘夜猛攻,將火炮推向二十步開外,轟我城垣,坍塌數丈。”

    “堵住,堵住口子。”韓弘喊到,“堅守到白日平明,平盧軍和天雄軍就會到來。”

    結果打到黎明時分,官軍攻勢卻更加淩厲,完全沒有停息的勢頭。

    韓弘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衝出了衙署,爬上城頭,隻看到東麵曹門處,血火濃煙染亮了天際——看來劉悟的兵馬和曹門處的官軍廝殺正酣,難解難分。

    而往西看去,牙城的城垣已有數處坍塌缺口,屍體幾乎平齊十多尺高,“也罷也罷,那李師古和田季安也算是盡力了,到了這個地步,隻能說是時也運也。”

    結果剛歎息完,韓弘的身後就忽然被數人給扭住,他大聲掙紮著,隨後後腦被重重一擊,喪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