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

    伊文打斷了他的話，聲音的溫度驟然降低，充滿了不耐煩的味道。機械師的記憶芯片確實很有誘惑力，但是對方給他的感覺非常沒有誠意，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不肯透露，分明就是在畫大餅。

    “等一等！記憶芯片就在我手裏！我的位置你聽清楚了——翡冷翠區萊恩街道西北側靠近水塔的下水道。隻要你來找我，記憶芯片就是你的！”多蒙顯然聽出了他的不耐煩，直接亮出了底牌。

    “鑒於你不夠坦誠的態度，我拒絕施以援助。”伊文說到這裏，沒有再給對方斡旋的餘地，直接關閉了語音。

    機械師的記憶芯片確實很有誘惑力，但是對他而言也就類似於‘經驗膠囊’之類的東西，能夠加速成長卻沒有不可或缺的價值。反正獲取‘經驗值’的渠道已經有了，花些時間他一樣能升級，沒必要為了一個‘經驗膠囊’讓自己置身險境。

    結束了這段意外插曲之後，伊文考慮了一下，便直接盤膝坐在地板上，閉目運行冥府聖典。

    幽暗靜謐的房間裏，紫黑色的光霧蒸騰環繞，仿佛黑暗中的火炬一般，附著在他的肩頭熊熊燃燒。光霧的範圍內，無數紫黑色的光團懸浮在空氣中，隨著伊文的呼吸而起伏湧動。紫黑色的光霧一閃一閃的，就像是氣體不斷升溫後形成的等離子態，卻沒有對房間的物品造成任何破壞。

    “……”

    伊文的眼眸半睜半闔，虹環深處蕩漾起華美的紫黑色，就如深夜中熏香燃燒後騰起的煙霧，這美麗的紫黑色忽然收斂，化為鋒芒銳利的一點冷光。熬過了邪神精神汙染的侵蝕之後，他第一次運轉冥府聖典，掌握的黑暗力量就精進了一個層次。

    他浩大磅礴的精神力在幽暗封閉的房間裏激發，就像是高磁緯地區上空產生的極光，在空間裏流淌著瑰麗的諸色光芒。自內向外滲透著愈來愈濃稠的災害氣息，如洪水、如地震、如風暴，如瘟疫，如同天崩地裂，眾生湮滅，森羅萬象皆為塵土，死亡的陰雲籠罩世界！

    這股災害氣息的在精神力場中激蕩著，仿佛是波紋撫過水麵，自內向外攪渾了原本平靜的精神力場。如果說冥府聖典激發的精神力場是‘極光’，那這股災害氣息就是星球崩壞、生靈滅絕時上演的種種浩劫。

    波紋擴散的時候，種種異象自‘極光’中聲稱，隨後竟形成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災難畫麵。在光線暗淡的房間內頻頻閃爍著一一鋪展開來，亦幻亦真、亦虛亦實，仿佛是沙漠深處如夢似幻的海市蜃樓，叫人無法捉摸。

    洪水咆哮，暴雨侵襲，大地崩裂，風暴肆虐，重重災害的異象翻騰不定，但是卻始終擴散不出他周身三米，仿佛被一層穩固的屏障阻礙著。

    ‘極光’在這過程中愈發的稀釋黯淡，迅速演化出純粹的災難氣息，

    海嘯奔騰的暴虐，暴雨侵襲的酷烈，狂風呼嘯的惡劣，這些實質化的景象浮現在伊文身體周圍，相互碰撞湮沒。而後新的災害出現，實質化出更多景象，加入這場‘末日’的狂歡。即使已經有意識的控製力量，災害氣息不斷攀升的力量還是讓房間各處出現無數細微裂縫。

    “……”

    伊文正驚訝於精神力的驟變，忽然感到自己的意識一陣恍惚，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冰冷枯寂之感侵襲全身，暴虐的殺意不斷襲來。這時他才發現，這股災害氣息並非意識層麵的粗淺表象，而是起源於靈魂深處的狂怒。

    半夢半醒之間，他的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海重新恢複光亮，過去的記憶不斷回放。

    他想起了無形都市的重重異變，劇毒的暴雨傾瀉大地，肆虐颶風蹂躪的生靈，隨後是壓抑在天幕當中、同樣壓抑在原住民心靈深處的天空之海……再後來是瘋狂蔓延的海洋生物、遭受侵蝕異變的生物、幾乎將整個世界拖入黑暗的宇宙邪神。

    本來光明的世界，就這樣一步步陷入了恐怖與黑暗之中。

    無形都市的種種經曆播放到盡頭之後，意識的畫麵一下子跳轉到了海博倫星，先是‘外星人’的侵略之戰，再後來是恐懼獸掀起的噩夢之戰……重重疊疊的畫麵一幕幕上演著，海博倫星的、無形都市的、最後還有藍星那次令他葬生火海的槽罐車爆炸……

    不知過了多久，這些畫麵瘋狂的旋轉起來，仿佛是被漩渦吞噬的樹葉。一幕幕的流入渦眼後，竟是糅合了起來，形成了一處深邃無底、晦澀莫名的黑洞。

    一一一一一一

    就在黑洞形成的一刹那，伊文半睜半闔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底蕩漾起華美的金色，就如無數金幣被投入夕陽下的河流。這美麗的金芒一瞬驅散黑暗，那股紫黑色的光芒節節敗退，連帶著冥府聖典演化的災害氣息一起消失不見。

    “原來如此……”

    他如夢初醒般的嗬出一口清氣，望著身下布滿細密裂紋的地板，眼裏閃過複雜的情緒：

    “這股災害氣息並不是外物，也不是負麵感情，而是我綜合格鬥術進階的時候，無意間醞釀的一股殺意。這股心意根植於我兩世為人的經曆，原本隻是一顆不顯眼的種子，隨著實力的增強一起生根發芽。而無形都市的經曆更是一記強有力的催化劑，讓它充分發育後破土而出，直接改變了冥府魔道形成的精神力場。”

    伊文端起雙手，默默的攥緊拳頭，眉梢之間滿是迷惑：“但是問題在於，為什麽我用上綜合格鬥術，也會不自然的釋放這股氣息？”

    他正疑惑著，視線忽然掃到了手表上的時間，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淩晨六點。

    “這個時間段，卡倫茲部長肯定起床了，一定要問清楚才行！”伊文現在是百爪撓心般的好奇，立刻找到對方的身份信息，一個視屏通訊撥了過去。

    嘀——！

    卡倫茲那邊很快有了反映，畫麵跳轉出來的時候，對方正在用白毛巾擦拭臉龐，身後背景是一處燈光柔和的衛生間，看上去剛剛起床、正在洗漱。

    “真麽早啊，有什麽急事嗎？”他用力揉搓的著臉，模糊不清的問道。

    “是啊，有一些關於綜合格鬥術之類的問題，我很想請教你。”伊文迫不及待的說道。

    “說吧，遇到什麽困難了？”卡倫茲聽他這麽說，立刻放下了毛巾，丟進了一旁的烘洗機裏。

    “不，談不上困難吧。主要是我想請教你，綜合格鬥術學到大師級，精神層麵會衍生出什麽變化？”

    “大師級精神層麵的變化？”

    卡倫茲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露出狐疑之色，接著眉毛一擰，擺出了訓誡的表情：“我知道你掌握了滲透勁，距離大師級隻差一步，但練習綜合格鬥術絕不能貪功冒進！否則不但沒辦法更進一步，甚至還有倒退的風險！”

    “其實我練著練著已經有了一點感覺，正因為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對是錯，所以才在這個時候打擾你。”伊文巧妙的解釋道。

    “原來是這麽回事。”

    卡倫茲聽他語氣誠懇，頓時眉頭舒展，恢複了和顏悅色表情，耐心的解釋道：

    “當你把滲透勁練成針尖般凝聚的勁力，並且可以隨意外放的時候，基本上就處於大師級的門檻了。而在這種狀態下，可以稱得上是勁力技巧的巔峰。哪怕在無意識之間，勁力都會像是流水一樣滋潤身體，從肌肉到韌帶，從皮膜到骨骼，從內髒到鮮血。就好比是貫通全國的大運河，可以將各地的物資運輸到首都，增強國家的中央集權。滲透勁到了這個級別，體內也會產生一個‘首都’，集中人體內部所有的生物能，高效率的釋放力量。”

    “嗯嗯！”伊文連連點頭，雖然對方說的自己都懂，但還是耐心的傾聽著。

    “而就在勁力滲透全身，形成‘首都’和‘運河’集中生物能的時候，它也會激活你細胞層麵一種意識。”卡倫茲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目光亮的仿佛能穿透屏幕，刺穿對方的內心：

    “細胞是一切生物的構造單位，本質上都是獨立的生命體，生命體最重要的兩個原始本能就是生存與繁殖。其中為了生存，它們在不斷適應環境、加強自己，直到觸及基因層麵的極限。而綜合格鬥術其實就在被動強化這種本能，練到了大師級，這股足夠強大的本能意識也會集中起來，間接影響它們組成的整體。這股意識本質上是一股戰鬥、殺戮、強化的欲望，但是基於個人經曆和性格的區別，又會演化成各種各樣近乎實質化的壓迫力。”

    “你是說——壓迫力？”伊文稍稍打斷了他的話。

    “真意、拳意、氣魄、鬥氣，一個名詞而已，怎麽解釋都好。”

    卡倫茲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的解釋了一下，便繼續說道：

    “總而言之，這股意念和格鬥家的身體、精神狀態有關，體質越好、精神狀態越強，這股意念也就越發的強大。一般情況而言，格鬥家都能控製好自己的拳意，但也有特殊情況——如果格鬥家的拳意太過特殊或者偏激，也有幾率被細胞層麵的意念操縱身體，變成一個遏製不住殺意和繁殖欲的變態殺人魔！”

    “那麽，部長你現在一定有‘鬥氣’了吧？”伊文眼巴巴的問道。

    “哈哈哈！差不多了。”

    卡倫茲得意的長笑一聲，然後捧起漱口水灌了一口，留在口腔裏攪動了一番後，盡數吐到了洗手池裏：“大師級也分前後兩端，我現在隻能算是初步養出了‘意’，距離收放自如還差一些火候。”

    “我明白了，現在就去俱樂部，咱們一會兒見。”

    “嗯，一會兒見。”

    卡倫茲輕輕頷首，等手表屏幕黑下來之後，跟著掛斷了視屏通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