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幫總舵，一座建築風格樸素的浮島遺跡內部。

    正對門庭的石桌上，此時擺著一台小型電腦，屏幕內正播放著的黑翼大魔戰鬥畫麵。

    石桌後麵是一張堪稱古董的石凳，伊文坐在石凳上觀看影像，從戰鬥開始看到結束，他始終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黃金小醜侍立在他身後，全程沉默不語，等到整段影像播放到結束，才以一種請罪語氣說道：

    “很抱歉，我們似乎低估了原始行星的戰鬥力。”

    “錯不在你們，歸根結締是亞空間投送被星球意誌所屏蔽。黑翼大魔能劈開能量屏障強行登陸，但是機械軍團做不到。單槍匹馬作戰……又遇上了星球意誌加持的對手，我的這位將軍可真倒黴啊。”

    說話的同時，伊文伸手觸擊屏幕，放大了魔雷者麥瑟·莫納亨的影像：

    “在我所知道的千萬顆星球中，能夠孕育出自我意誌的星球隻有這一例，非常罕見的特殊存在。這個女人就是原始行星的代言人，或者說……星球意誌所鍾愛的人。”

    “如果黑翼大魔在原始行星大肆破壞的話，星球意誌的反撲肯定會變得更加激烈。到那時，它可不是被放逐那麽簡單了……。”

    聽完他的話，黃金小醜似乎領悟到了什麽，眼裏逐漸流露出驚訝的意味；然後猛地抬起頭，以一種敬佩到無以複加的語氣讚歎道：

    “這就是您下令盡量以招撫為主的初衷嗎？真不愧是伊文大人，竟能預料到這一步！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伊文很想這麽告訴它，但是礙於自己的身份，隻能用一種委婉的方式表達：

    “我還不至於能預料到這一步……總而言之，想要搞定無法地帶的這些暴徒，征服的過程必須鐵血，征服之後才能懷柔。黑翼大魔就是因為不懂變通，才會栽在那個女人手裏……這回讓它漲點教訓也好。”

    “屬下謹記在心！”黃金小醜畢恭畢敬的回答。

    “征服運動越大，執行的過程就越複雜，有時候我的命令反而會讓你們束手束腳。在這種情況下，我允許你們有自我判斷的餘地，隻要不與最終目標相悖，執行命令的時候可以彈性操作。”

    說到這裏，伊文從石凳上站起身，背對著黃金小醜，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是我創造的第一個機械生命，對我而言你是特殊的，就如同我的兒子菲士曼。未來你必須肩負更為沉重的使命，這次對無法地帶的征服，就是你承接使命的第一步。”

    “屬下遵命！”

    黃金小醜左手撫胸，噗通一下單膝跪地，紅色的電子眼瞳劇烈閃爍，無比激動的回答。

    “起來吧，我不喜歡跪拜禮。”伊文示意它起身，然後問道：

    “接下來你有什麽計劃？”

    “回稟主人，趁著無法者的首領集結於原始行星，各自領地上的實力嚴重縮水。我建議立刻發動進攻，對鐵鱗海賊團統治的海洋行星發動閃擊！隻要消滅鐵鱗海賊團，無法者就失去了唯一的太空力量，再無力抵抗我們的進攻！”

    “這次行動，黑翼大魔能趕得上麽？”伊文又問。

    “它被星球意誌放逐到了三十光年外，即便有空間跳躍的能力，至少也需要四天時間才能重回無法地帶。所以……很難趕上這次戰役。”黃金小醜有些遺憾的回答。

    “真可惜，不過也無所謂。”

    伊文沉吟了一會兒，眼神迅速變得銳利起來：

    “綠都格羅尼茲之戰，已經探出了無法地帶的虛實，他們沒有多少力量了。首領們應該還待在原始行星，沒來得及離開……時機轉瞬即逝不能耽誤！你立刻調遣軍隊對海洋行星發動進攻，我親自去一趟海洋行星，會一會那所謂的星球意誌！”

    “屬下領命！”

    黃金小醜立刻發出訊號，通知機械軍團的諸多將領，同時無比崇敬的望向伊文：

    “提前預祝吾王凱旋。”

    ……

    綠都格羅尼茲廢墟，臨時營地。

    燭光的照耀下，魔雷者麥瑟·莫納亨一個人坐在黑暗裏，雙手托著下巴，怔怔望著窗外的廢墟，任由燭光自己漂亮卻不健康的雪白皮膚。

    看著化為廢墟的綠都格羅尼茲，不知不覺間，她記憶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超能者組織還未成立的時候。

    她和超能者組織的大多數成員，都來自一顆名為亞斯法爾的星球；這顆星球上沒有能力者，是一顆屬於普通人的星球。而在突然的一個時間段裏，普通人當中突然出現了很多擁有超能力的變異者。

    對於一個缺乏宇宙最強兵種——機械師的國家來說，這本該是一件好事。然而變異者們擁有的能力是超能力，不是精神力，他們既無法成為機械師，也不能將基因遺傳給後代。

    正因為這種缺陷，他們開始被普通人排斥。

    而麥瑟·莫納亨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伴隨著旁人的孤立和冷漠成長，因為被歧視，被恐懼，所以麥瑟長大後與一群異能者選擇離開母星；在卡勒特的幫助（誘騙）下，他們抵達無法地帶的原始星球，並建設了綠都格羅茲尼。

    這裏是所有異能者的能安心居住的地方。

    由於人口稀薄，加上原始行星巨蟲肆虐，綠都的生活其實也是相當艱難的，但是比起在外麵被排擠的人活還是好得多。

    （其實不歧視異能者的文明有很多，隻是麥瑟見識少，以為亞斯法爾就能代表整個宇宙。）

    就是在這樣的處境下，麥瑟·莫納亨努力維持著這片屬於超能者的淨土，甚至偶爾她也會展望未來，幻想多年之後，這片屬於異能者漂亮城鎮會是什麽樣子。

    幻想終有破碎的一天，現實的綠都格羅尼茲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

    她苦澀的轉過頭，努力讓自己無視那片廢墟，考慮接下來應該做的事。

    從那個機械魔物留下來的話來看，那支所向所向披靡的機械軍團背後，應該還有個更強的首領。能讓那種惡魔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機械軍團的最終領袖，該有多強呢？

    莫納亨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不要說機械軍團的最終領袖，單單是黑翼大魔重新歸來的浩劫，她都沒有信心度過。

    同為傳承級生命體，機械師和其他強者之間也存在著明顯的差距。

    駕駛神源機的機械師，戰鬥力更是完爆同級強者。

    黑翼大魔雖然不屬於機械師，但它是諾瑪文明的最高傑作，加上伊文賦予它的光能和靈性，其戰鬥力隻比駕駛神源機的機械師遜色一線。對上魔雷者莫納亨這種級別的對手，可以說是碾壓。

    事實上，這次戰鬥如果不是得到了星球意誌的加持，整個超能力組織必定會全軍覆沒。

    但靠著星球意誌的加持，她能贏一時，但是能贏一世麽？

    星球是不能移動的，但機械軍團可是一支能在宇宙中長途跋涉的軍隊啊。隻要它們願意，可以發動十次、一百次、乃至於一千次進攻，原始行星隻能被動的挨打。

    更重要的情況在於，使徒安圖恩的威脅已經沒有了，聯邦還能容得了無法地帶嗎？

    “……”

    麥瑟·莫納亨無力的手捧住臉，輕輕揉搓，想要用這種方式遮掩住臉上的憔悴，恢複那張冷漠的麵具。

    一一一一一一一

    沉思了一會兒，她獨自一人來到溪水旁，用冰冷的溪水衝刷臉龐。

    深夜月色迷蒙，麥瑟·莫納亨用涼水讓自己清醒下來之後，搖頭蕩開齊腰的帶狀長發，然後站在溪水旁巡視的樹海。

    溪水映出魔雷者美麗的倒影，此時此刻，她又恢複了自己那種特有的氣質——充滿了自信，抬頭挺著胸——胸部發育完好的線條在緊身的白色襯衫勾勒下呈現出一條漂亮的曲線。

    真人和溪水中的清冷佳人，在一虛一實的兩個世界中交相輝映。

    “美麗的樹海森林啊，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裏的安寧！”

    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似乎是向風傾訴心聲，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激勵自己。

    可就在這時，陰沉的冷風從林海深處卷向溪流，簌簌作響，大大小小樹葉如同雪花一般飛舞而來。

    “……”

    莫納亨警惕的睜開雙眼，環視四周，隻見周圍的樹影劇烈扭擺，像是狂舞的幽靈。

    是錯覺嗎？

    不知為何，她沒緣由地有些慌亂，心裏沉甸甸的，周圍似乎有某種無法形容的龐然大物正在暗中窺伺自己。

    叮咚——！

    伴隨著一聲清晰的脆響，平靜的溪水忽然蕩開了圈圈漣漪。

    嗤——！

    一縷火焰，從漣漪中心中燃起，順著一圈圈的同心圓向外擴散；瞬息間覆蓋了整條溪流，形成一條熊熊燃燒的火焰長河，淩厲火舌甚至引燃了周圍的樹海。

    “有危險！”

    看到這一幕，莫納亨立刻閃身後退，卻發現深幽的夜幕此時如紙一樣燃燒卷曲；接著天色猛然一黑，整個世界的光似乎都被燃燒殆盡。

    黑暗的環境中，魔雷者化為一道白色虛影閃爍跳躍，本能的奔馳著；以最快的速度遠離溪流，跑向記憶中的臨時營地。

    然而本該近在咫尺的營地此時已經不見蹤影，周圍環境既暗又靜，到處都是狂舞搖曳的樹影；奔跑的阻力愈來愈大，陰冷的強風令她幾乎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莫納亨終於看到了一線光芒——熊熊燃燒的火焰蜿蜒成河，仿佛地獄中延伸而出的硫磺之河。

    看到燃燒的溪流她愣了一下，接著才發現自己跑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起點。

    這種感覺，就像是錄像帶回放，穿越到過去的一樣。

    “誰？究竟是誰？”

    莫納亨努力平穩呼吸，轉圈望向四周，隻覺得漆黑的世界中充滿了魑魅魍魎。

    就在她環視一圈，重新將視線投向火焰長河的時候，發現熊熊燃燒的火舌中竟浮出了影像。

    巨大的影像，簡直像是通天徹地，仿佛投影一般湧動著光芒和黑暗交織的混沌景象。混沌深處，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屹立在火河之上，一雙眼瞳綻放著烈日般的紅光。

    那是一雙魔神般的眼睛，深邃、淩厲，帶著毀滅性的威壓，俯瞰著自己和整個世界。危險的感覺像是蛇一樣從麥瑟的心頭遊過，留下陰冷的觸感。

    她想要尖叫，可是發不出聲音，她確信這一切不是幻覺，可是又有誰能如此輕易的壓製自己？

    使徒……還是說不朽者！？

    “你是什麽人？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莫納亨默默攥緊雙手，努力保持冷靜，佯裝鎮定，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她原本隻是打算拖延時間，思考對策，沒指望對方回答自己，卻不料火河中人影居然回應了自己。

    “我很好奇，剛剛的你究竟是在顧影自憐，還是思考今後的退路。我曾經去過亞斯法爾星，知道異能著的來曆——你們成為無法者大概不是出於本心。”

    他一開口，天地間就多了一份詭譎的氣氛，話語中似乎蘊含著某種不容悖逆的規則。綿延無邊樹海的突然落光了綠葉，枯樹幹枯的枝丫隨風狂舞，就像是枯骨的手，隨時要朝著魔雷者抓下來一樣。

    “你究竟是誰？哪位使徒大人？還是說……機械軍團背後的主人！？”她努力保持冷靜，用最強硬的口吻問道。

    “你很聰明，加上世界意誌的鍾愛，難怪能流放我的部下。”黑影居高臨下的俯瞰她，熾紅的眼瞳微微閃爍。

    “既然是你，我們就沒什麽好談的了，直接動手吧！？”話音落下的瞬間，魔雷者的身體便向外釋放出一團綠芒，排斥著四周洪水般壓抑而來的黑暗。

    “和黑翼大魔的戰鬥已經讓你精疲力盡，在於我產生衝突的話……就是找死了不是嗎？”火焰中的影像如水波那樣顫動，光芒破碎，火焰噴射，那宛如噩夢般的黑影亦虛亦實，仿佛能跨越現實和虛幻的邊界。

    “……”懾於對方的威勢，魔雷者沒有說話。

    “來做個交易吧，你帶著部下歸順我，我給你這顆星球的自治權。不僅如此，我還會投入工業力量，將這顆星球治理成異能者的樂園。”黑影的提議異常優渥，帶著惡魔般誘惑。

    魔雷者眼瞳抽縮了一下，保持警惕的注視著對方，唇角綻出譏諷的微笑：

    “你這是要我和魔鬼做交易嗎？”

    “哈哈哈哈哈！”

    黑影聞言驀然大笑，隨著他的笑聲，整個黑暗的世界都在顫栗。

    如風如雷的笑聲中，魔雷者感覺對方始終在注視自己——那種姿態，就像看著一個在他掌中跳舞的……玩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