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麽這個位置不可以‘下’嗎？”齊天被老道突兀的喊叫嚇的一哆嗦，隨即裝傻充愣地問道。

    

    “自是可以‘下’的，但你這般是在消遣道爺嗎？”老道臉色轉換，隱現怒色。

    

    圍棋中先手下天元，不是傻子就是定能掌控全局的絕頂高手。老道認為齊天此舉不是搗蛋消遣，就是鄙視自己棋藝低劣。

    

    想想剛才自己對弈時，眼前的娃娃出言所點，頗是高明，自不是前者“不諳棋藝”之人。那後者便是對自己無比的輕蔑了。想到此處老道焉有不怒之理？

    

    齊父在一旁，將這一幕瞧在眼裏，急在心上，忙向齊天擠眉弄眼的暗示，可齊天卻視而不見一般。

    

    “嗬嗬，您這是哪裏話，千古輸贏一盤棋，黑白各異不同局。我此般下法自有此般的道理，你若是自認無法應對，推盤認輸好了，我是沒有意見。”對局中最是忌諱心浮氣躁，齊天也沒想到老道會有如此的強烈反應，不過正中下懷，隨即咧嘴一笑，繼續刺激道。

    

    “嘿嘿，好好好，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道爺便陪你玩玩，看看你的棋藝有沒有你這張嘴厲害。”老道怒極反笑，惡狠狠地說道，旋即隨意地落了一子。

    

    齊天見目的達成，心中大喜之下，諾諾連聲：“是是是，小子的棋藝和嘴巴是一樣臭的，一樣臭的……”話雖是如此，但卻是打起了精神……

    

    半炷香過去……一炷香過去……

    

    老道初時因了心情的惱怒，東瞅瞅西望望，似有著漫不經心的隨意。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到了最後，居然目不斜視，全神貫注。

    

    齊天也是並不輕鬆，緊皺著眉頭，額頭之上汗珠滾滾，時而凝神苦思，時而舉棋不定……

    

    直到一個半時辰過後，盤中黑白棋子密麻林立，齊天長歎一聲，拭去汗珠，投子認輸了。

    

    其實在對局半程中，這齊天早就處了下風，敗局已定。但二人“劍走偏鋒”，下的都是“異招”，沒有尋常的路數，一時“殺”的興起，別有一番“爭鬥之樂”，二人遂沉迷其中，直至終盤。

    

    “其實，你在第五十七手‘連’一下……第九十三手‘擋’一下較為妥當……第一百二十九手……”棋局終了，那老道好似陶醉棋局之中，猶未醒來。低頭輕語，不住地在棋盤之上指指點點，似是在給齊天喋喋不休地講解。

    

    齊天聽了，卻是訝然失色，兩人前前後後總過下了四百多手，這老道居然每一步都銘記在心，讓人不可思議，著實非常人所能及。震驚之下，收起了耍弄的心思，起身拱手道：“您老棋藝精湛，小子甘拜下風，多謝賜教。”話語間，有著發自內心地恭敬之意。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哈哈。”老道抬起頭，輕撫胡須大聲笑道。

    

    “年紀輕輕，便有此造詣，實屬難得，待得他日，定然躋身圍棋大家之列。”老道口出誇讚之詞，目光中滿是期許之色。

    

    “真人謬讚，犬子棋藝不精，與真人想比，自不量力罷了。”齊父見老道高興的模樣，心中一喜，忙上前謙恭道。

    

    “怎麽？這小子棋藝不精還能與道爺我下到終盤，你這話傳將出去，我也自是臭棋簍子了？”老道麵色一沉，反問道。

    

    “不敢，不敢，那是真人棋德高尚，禮讓頗多而已！我的意思是犬子棋藝……”自己兒子的病治與不治，全在人家的一念之間，所以齊父一聽此話，驚出一身冷汗，忙說道。

    

    最後卻不知該如何說齊天棋藝之詞，說自己兒子“高超”，有自誇之嫌；說他“低劣”，老道又不高興，左右為難之下，隨即頓了一頓，才又說道：“那個……那個犬子能入真人法眼，才是榮幸之至，才是實屬難得！”

    

    老道聽了齊父此番奉承，才臉色一緩。

    

    齊天本剛剛起的恭敬之心，看著老道對父親言語上咄咄逼人，卻是怒上心頭，擺擺手嗤聲冷笑道：“以己之長，較人之短，有何可威風的嗎？”

    

    “哦？小子這話是何意？”老道似不解其意，出聲問道。

    

    “你擅長的是圍棋，小子擅長的卻是這個。”齊天說著拿起桌子上的骰盅，隨手搖晃，“嘩啦”作響。

    

    “那你的意思是棋藝不如道爺，玩這個定然勝過我了？”老道饒有興趣地說道。

    

    “正是，你可敢與我賭上一局？”齊天昂著頭，一臉的挑釁。

    

    “有何不敢，規矩你定。”

    

    “好，那我們就賭大小，三粒骰子點數相加，十點以上為大，九點以下為小，你押大開大就算你贏，反之便輸，當然點數相同為‘豹子’，我是莊家，也是我贏。”齊天當即說道。

    

    “那你豈不是勝率要高些嗎？”老道撇著嘴說道。

    

    “這是千百年來賭場定下的規矩。”

    

    “那好，道爺我就吃點虧吧，依你。”

    

    齊天見老道答應了下來，內心一陣激動，可是看著老道一副有恃無恐的淡定模樣，心裏卻不禁有些發虛，當下暗暗打起精神來，臉上也是浮現出一絲鄭重的神色。

    

    “嘩啦嘩啦……”清脆的骰子撞擊之聲響起，骰盅雖是口朝下，但在齊天巧力之下，骰子並不掉出，片刻後，“咚”的一聲，骰盅倒扣在石桌之上。

    

    “三個‘六點’的豹子，押哪個也逃不了一個‘輸’字。”齊天心中暗喜，臉上紅撲撲一片，下巴一抬，示意老道。

    

    “一二三，六點小。”老道手指微動，然後嘻笑著隨口說道。

    

    “哈哈，三個六，豹……嗯？”齊天興奮地喊叫戛然而止，笑容立即石化，原來骰盅揭開，當真是“一二三六點小”。

    

    “怎麽可能？”齊天驚叫道，一臉的難以置信。

    

    “嘿嘿，這次是道爺贏了吧？”老道咧嘴一笑，得意地說道。

    

    “即使自己手法出了錯，但老道卻能準確地說出點數，難道這般巧合？”齊天腦子急轉，卻不得其解。

    

    “這次不算，咱們再來。”齊落厚著臉皮耍賴道。

    

    “好，來就來。”

    

    齊天深吸口氣，待情緒平靜了下來，手臂舞動，又是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過後，骰盅倒扣在石桌之上。這次他雖是胸有成竹，但卻是沒有了方才的囂張，向著老道一努嘴巴。

    

    “一二三，六點小。”老道又自笑著說道。

    

    齊天將骰盅揭開，渾身一震，一時間目瞪口呆起來，隻見桌子上的三粒骰子，赫然又是“一二三點小”。

    

    “莫不是白日見到鬼了，當真邪門，難道是那老道動了手腳？可是他身在石桌對麵，未曾有任何的小動作，如何能做到？”齊天驚詫地看著眯眼詭笑的老道，額頭之上，已是滲出密密的汗珠，如此怪異的事情，著實讓他匪夷所思。

    

    “再來……”齊天自是不服氣，擼起袖子，展開拚命的架勢……

    

    “嘩啦嘩啦……”

    

    “一二三，六點小。”

    

    “我日他娘了……”

    

    連著八把皆是這個點數，齊天終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下胸悶氣短，張著嘴巴癱坐在石椅之上，喘著粗氣，急的齊父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好小子，當真有些本事，能連擲八把同樣的點數，道爺我是大開眼界，佩服的緊呐！”老道“嘖嘖”稱讚，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自是反諷之意。

    

    “你……你搗鬼！”齊天有氣無力地指責老道。

    

    “嘿嘿，飯可以亂吃，話可是不能亂說，你哪隻眼睛看見道爺搗鬼了？”老道口氣悠悠，反問道。

    

    齊天卻被問的啞口無言，心知肚明之事，卻是毫無證據，一時憋屈的滿臉通紅，內心裏卻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不見其有任何的動作，卻是能改變骰子的點數，當真神秘詭異，沒想到表麵看著衣衫襤褸落魄的道士，卻是身懷絕技之人，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齊天看著老道，暗暗驚歎不已。

    

    “罷了，道爺心善慈悲，況且你小子棋藝不錯，我便去了你這氣淤之疾吧！”老道說著，近得齊天身前，伸手抓起他的手臂。齊天兀自奇怪老道此舉，卻不閃躲。

    

    隻見老道輕合雙目，齊天頓感一股清涼之氣自老道手上傳入手臂，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愜意，不由得輕“咦”一聲。隨後感覺那股清涼猶如蟲子一般在四肢百骸遊走，最後在胸口處似是受到了阻隔，停滯下來，再看老道神色一動，齊天胸口處的氣流似是爆裂開來，猛然一痛，喉嚨發癢，躬身噴出一口暗紅色的血液。

    

    齊父不禁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扭頭怒目直視老道，張嘴便要叱罵。

    

    齊天忙擺手阻止，拭去嘴角殘留的血跡，直起身來，長籲口氣。頓覺長久以來胸口的壓抑沉悶已然詭異的消去，呼吸間久違的暢快淋漓讓他精神一振，不由得嘯出聲來。

    

    揮手間，便治愈了困擾已久的痼疾，端的是無比神奇，傳言當真不虛！

    

    此時夕陽西下，餘暉漫灑，老道負手而立，秋風乍起，道袍舞動，恍惚間有種超然的仙風道骨之姿。

    

    “隱世高人呐！”齊天心中震驚連連，老道在他的心中自是愈發的神秘起來。當下兩眼烏黑的眼珠“滴溜”亂轉，心下不知再打著什麽主意。

    

    齊父見狀，驚喜之餘，臉現羞愧之色，躬身連連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