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王雲霄突然發難一路突襲到李小茜身邊的那一刻，李小森被嚇到了。

    褲子都濕了，差點就尿了！

    在此之前，李小森當然注意到了幽冥主場的不尋常。

    在和澤西等二十多名地榜中階對壘時，以及和少峰、綠皮、紫薯等人交手時，他用洞察眼把每個人體內的能力位的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進而確認：室內的圓形廣場上，沒人是幽冥主場的主人。

    李小森早就察覺到幽冥主場的主人另有其人，並暗自做了準備。

    但對手是小天榜的強者，以及王雲霄的身份，還是讓李小森吃了一驚。

    王雲霄很強，這點不得不承認。

    初階配方能力夜色，到中階係列幽冥主場，再到高階的融合能力冥王之界……這樣的進化，也讓李小森心中凜然。

    老實說，地球能力圈的初階到中階，李小森一點不在意。

    初階能力者很多連能力位都不滿，實戰能力更是粗糙不堪，李小森隻用戰鬥體質的基礎優勢，就能攆著初階能力者亂打。

    中階能力者雖然有了核心能力，生命層次有了一定提升，還有能力combo和名係列這些手段，但終究還是以數值上的疊加為主。

    初階能力者疊加能力值，中階能力者把各種能力湊在一起疊加出能力combo和名係列，這些非本質上的進步，李小森都沒放在心上。

    因為想要戰勝一名戰鬥法師，靠數量是沒用的，比如用質變，用根本上的變化和進步，來對抗。

    在高階能力者身上——不是藍藍、綠皮、紫薯這樣的初入高階者，而是王雲霄這樣的真正高階能力者——李小森看到了地球能力者的質變。

    王雲霄體內已成能力網絡，能力位之間彼此鏈接呼應，雖然能力位的數量沒變，但高階能力者的生命層次，已經和初階、中階拉開明顯差距。

    再有就是冥王之界這種由中階名係列再進化而成的融合能力，雖然比不上戰鬥法師的三大瞳術，但真的已經很了不起了。

    以上兩者湊在一起，李小森也要凝神應對。

    這就好像之前對付口香糖，口香糖就是小天榜級別的強者，即便現在回想起來，李小森還是認為，如果和口香糖正麵碰撞，自己當時複製眼未開，勝算隻有三成，或許更少。

    之所以能輕鬆拿下口香糖，嚴格來說占了便宜，取巧了，內心世界完全是烈焰紅唇的克星，這才把口香糖的精神意誌引入李小森的主場，將其擊敗。

    此刻對王雲霄，卻沒有便宜可占。

    李小森麵對王雲霄的突然襲擊，真的是手段盡出，才化解並反擊，最後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場麵。

    在場之人都不懂吧，李小茜大變錢佩兒這種事情，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核心當然是催眠眼的兩大眼式之一：仙靈幻境。

    這是群體催眠的能力，不講求對一個人精神意識的完全掌控，而是在潛移默化中，不動聲色地幹擾。

    李小森幹擾了在場所有人的感官和意識，讓他們把錢佩兒看成李小茜，把李小茜看成李小森。

    而李小森本人趁機隱匿，悄然潛伏到王雲霄的背後。

    這其中最難的一步，倒不是騙過在場的地榜中階和初入高階者，而是騙過王雲霄。

    本力上，王雲霄是真正的高階，體內已建立起立體的能力網絡，能力位之間彼此鏈接，相互呼應；手段上，冥王之界一項能力就足以讓他笑傲能力圈絕大部分人；武器裝備上，他有雙刀古代武器；實戰能力上，他潛伏得耐心，出擊得果斷。

    本力、手段、武器、實戰，決定一個人綜合實力的四項，全都沒什麽弱點，所以說這真的是很厲害的一個對手。

    王雲霄唯一的破綻，在於他抓住李小茜、覺得自己得手了的那一瞬間。

    那一刻，李小森全力運轉戰鬥水晶，通過自己和李小茜的使徒契約，把力量渡入妹妹體內的虛核，再通過妹妹，無聲無息地侵入了對手的身體。

    洞虛式和摧堅式同時發動，鉗製對手冥王之界這一強大能力的弱點和強點，將其抑製。

    仙靈幻境同時發動，幹擾王雲霄的感知，趁機將妹妹和錢佩兒調換。

    所以是的，王雲霄已經抓住李小茜了，隻是在抓住的瞬間，又失去了。

    不止洞察眼和催眠眼，李小森連複製眼也用上，他複製了幽冥主場的能力，降低了在場所有人的感知敏銳度，這才不動聲色地騙過包括王雲霄在內的所有人！

    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

    給予李小森反應的時間，卻不過王雲霄出手到得手的短短一秒鍾不到。

    對於地球初階能力者，李小森可以不用任何瞳術、體術、法術，單純以戰鬥體質碾壓即可。

    對於中階能力者，乃至初入高階但還沒有真正理解高階意義的人，他利用戰鬥體質的優勢，配合上一兩項瞳術眼式，也能輕鬆應對。

    但對於高階能力者，對於王雲霄蓄謀已久的突然襲擊，李小森不僅超負荷地運轉了戰鬥水晶和戰鬥體質，三大瞳術也盡皆施展出來。

    因為真的不簡單！

    李小森盡全力了。

    撲通一聲，錢佩兒軟軟地摔倒在地，胸膛的傷口湧出大量鮮血。

    “佩兒？佩兒！”那個之前被李小森打中蛋蛋滿臉憂傷的小青年，還是蠻重情重義的，一扭一扭地想要衝上來。

    但其實所有人都明白，王雲霄剛才那一刀，是致命傷，錢佩兒已經斷氣了。

    這個內心陰暗但其實和李小森本人沒多大仇怨的女生，就這麽在茫然不解中，稀裏糊塗地成了犧牲品。

    “……就這麽死了麽？”藍藍怔怔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曾經的摯友，心中五味雜陳，卻沒多少快意，反而有些難過。

    除了小青年和藍藍這兩個原本和錢佩兒關係頗深者，其他人的反應和焦點，卻都不在錢佩兒身上，而在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高階能力者之間的戰鬥節奏，已經不是他們能跟上的了。

    即便最強的風鈴，也隻勉強在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李小森，又是李小森的手段麽？

    王雲霄反應最快，他無愧小天榜強者的身份，甩開錢佩兒的屍體第一反應就是往後撞！

    是的，他沒想跑，也沒試圖轉身麵對身後的李小森，更沒去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李小森是如何做到的這些問題，而是就勢直接反打！

    這種時候，高手過招，絲毫的猶豫可能就要死。

    李小森說：“了不起，你比你弟弟強太多。但你占先手的時候我都沒輸，現在我占先手，如果讓你這麽輕易就化解了，豈不是笑話嗎？”

    王雲霄猛力後撞的動作忽然停下，僵立原地，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緊繃到極致，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流淌下來，巨大的恐懼攥握住他的心髒。

    他稍微晚一點停下來，此刻已經是具屍體了。

    李小森似乎算準了他的反應，黑金就等在他後撤撞擊的行進路線上！

    此時，黑金尖頭一點已然微微刺入王雲霄的後脖頸，這裏正是“夜色”的能力位所在。

    王雲霄直到這一刻，終於明白：“這個李小森，並不是什麽走狗屎運撿了古代能力傳承的家夥，或者說他就算沒撿到什麽能力傳承，也強得變態。”

    不到真正的高階，就不了解高階能力者的世界，這一階段，不再一味講求以能力壓人，而是真正意義上的運用能力，理解能力，理解實戰。

    李小森的表現，讓王雲霄明白了：這不是一個用不知名古代能力傳承無腦壓人的家夥，李小森他……懂修行、懂能力、懂戰鬥！

    “為什麽不殺我？”王雲霄低沉地問。

    他雖然停下的及時，但李小森稍微把黑金往前送一點，他不死也要重傷。

    李小森問：“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到底為什麽非要置我妹妹於死地？”

    雖然之前在仙靈幻境裏的一切，大多是為了爭取時間，讓李小森趁著對手懈怠，潛伏到其背後。

    但“為什麽要殺李小茜”這個問題，李小森是真的想知道。

    李小森其實有些煩躁，心想：“我現在不缺實力，缺的是情報。無論是俱樂部背後的那個神秘勢力，還是妹妹的第四域能力，我都不夠了解。見鬼的，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王雲霄目光閃爍，並沒回答，而是突然高舉雙手，大聲說：“我認輸，我投降！投降者不死，違令者重判！”

    李小森一怔。

    在場眾人則流露出震驚的神情，他們沒搞懂李小森是怎麽大變活人的，隻隱約猜到應該是某種催眠類的能力，但至此他們至少明白了一點：在澤西為首的地榜中階和綠皮紫薯為首的初入高階者之後，小天榜上的王雲霄，居然也沒能奈何李小森，還認輸了！

    藍藍提聲說：“李小森，你妹妹沒事。能力者公約第二鐵律，投降者不死，你製服王雲霄就夠了，之後的事情交給上頭來做。”

    李小森皺眉，說：“交給上頭？沒記錯的話，違背公約鐵律的案子，最終由裁決部處理，你這是讓我相信裁決部長會重判王雲霄？處決我妹妹的命令就是那位部長下達的！”

    藍藍不由語塞。

    風鈴緩緩開口，肅然說道：“即便對方違背鐵律在先，我們也不能違背。”

    林婉忍不住質疑：“別人打我，我還不能還手了？這沒道理！”

    皮球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沒看到李小森已經製住王雲霄了嗎？還手當然可以，但已經製服了，對手也投降了，還繼續下殺手的話，就不行了。”

    風鈴放緩口吻，柔聲說：“李小森，你千萬被衝動。我知道你很生氣，但這關係到能力圈的基本秩序……”

    李小森嗯了一聲，說：“我明白的。”

    林婉、還有徐文晟都有些茫然地搖頭：“我不明白。”

    陳玉臉色有些複雜，輕聲解釋道：“《能力者公約》的核心是製約能力者的力量，避免一切可能濫用力量的可能，第一鐵律針對能力者和普通人的關係，第二鐵律針對能力者與能力者之間的關係。這就好像世俗圈的死刑，有些國家不支持死刑，確實讓人很氣憤於一些殺人犯居然能在監獄中苟活，但相應的，如果出現了錯判，至少有一定機會挽回，會少一些把人處決了結果發現錯判了的悲劇。”

    林婉急道：“殺人者不償命，這難道就是對的了？”

    陳玉緩緩地說：“在維持公平正義和製約法律力量不被濫用之間，各國都有自己的考量，在努力尋找著各自認為最平衡的方式。我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紫薯看著李小森，很誠懇地說：“裁決部長要殺你妹妹的事情，我們來之前確實不知情。你如果願意相信我，我可以幫你把王雲霄完全束縛起來，保證他沒有反撲的可能性。”

    李小森有些意外，但他明白紫薯的意思，這女孩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她對自己險些成為間接幫凶感到愧疚，想要補償。以及她的獨特能力combo，紫晶之縛，確實有些獨到之處。

    當然最關鍵的是，她敢站出來表明態度，要知道這可不隻得罪了王雲霄一人這麽簡單，還得罪的是裁決部長！

    在裁決部的一眾人裏，最後也隻有紫薯和澤西表示願意站在李小森這邊，其他人都保持沉默。

    “當然，前提是你得遵守第二鐵律。”風鈴認真看著李小森的眼睛，說，“這不隻是為了能力圈的秩序著想，也是為你自己好。這件事，我們盡量和平解決，好嗎？別把事情再搞得更加激化了。學院方麵，趙三部長、屠部長等四位部長，會保證你和你妹妹的安全，隻要你現在別衝動。”

    李小森緩緩放下了黑金。

    風鈴等人都不由鬆了口氣，王雲霄則在鬆了口氣的同時，眼底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同時又有些怨毒，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歪點子壞主意。

    李小森說：“我拿了大集訓第一，裁決部長沒打算給我任何獎勵；我立下戰功，殺了白銀妖魔、殺了叛徒索爾和口香糖，卻要被裁決部欺壓。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能理解李幸倪院長製定《能力者公約》的良苦用心。古代文人講求德行，因為口誅筆伐可以殺人於無形，需要克製和約束；哪怕是黑社會也要講求個江湖道義，否則就變成了唯力是視的暴徒。能力者公約，大約是能力者這個群體，所要奉行的準則吧，沒了這個準則，能力者可以淩駕於普通人之上，卻無法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甚至可能自我毀滅，因為失序的力量隻會帶來傷害。李幸倪院長她……大約很想讓能力者真正成為這世界的一份子，可以活在陽光下，和普通人一樣吧。”

    風鈴欣喜地說：“你理解就好。謝謝你，李小森。”

    李小森卻搖搖頭，說：“別謝我，我隻是說我理解。”

    風鈴一怔，愕然道：“怎麽？”

    李小森輕聲說：“我能理解，所以如果是我本人受到威脅，遭遇今天這種惡心的事情，我願意配合一次，願意相信一次製定出能力者公約這樣的條款的李幸倪院長，可以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說法和交代，讓我得到我的公平和正義。但是，很遺憾，這事情不隻關於我，還和我妹妹有關。”

    風鈴心中湧起極為不妙的感覺，急道：“李小森你……你別——”

    李小森微笑，說：“我理解能力者公約的用心，也請你們理解一下我作為哥哥的立場，好麽？”說著再次看向王雲霄，收斂了笑容，淡淡道，“你還是不願意說嗎，為什麽裁決部長一定要殺我妹妹？”

    王雲霄說：“有種你自己去問她老人家吧，我隻能說，不止裁決部長，我們這邊不少人都認為你妹妹必須要死，她的能力有問題。”

    李小森嗯了一聲，道：“也好，我也不是非要從你嘴裏知道。”

    王雲霄哈哈笑道：“怎麽，你讓我緩過一口氣了，還覺得能殺我嗎？剛才我大意了，再打的話，我不會再輸給你。當然了，我既然說投降，就是投降了，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

    他雖然奉命來殺李小茜，但到了現在，李小森在他眼裏變得越發神秘起來。

    王雲霄雖然沒有大哥和父親那麽隱忍，但也懂得謹慎不冒險的道理，他決定今天就這樣，不再打了，因為他摸不透李小森的底。

    “投降，我投降了，你還要我再說嗎？可以啊，我說一百遍也沒問題哦。”王雲霄嘿嘿低笑道。

    風鈴低沉喝道：“閉嘴，不要再說了，你還有臉嗎？”

    王雲霄聳聳肩，“反正又不會少塊肉，我今天認！輸！投！降！啦！！還要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還是說，聽的這麽清楚了，你還要一意孤行違反第二鐵律？”

    李小森麵無表情道：“我聽到你的投降了，已經很清楚了。”

    說到這，李小森頓了頓，接著說出了讓在場所有人都駭然失色的話語，“我不接受你的投降。以及是的，今天，這裏，我要違背第二鐵律。你既然敢對我妹妹出手，就別想活著離開魄羅島了，王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