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來，真的感覺好像過了好久好久呢……”李小森心中輕歎。

    從一開始抗拒和這個世界接觸，想要縮進自己和妹妹那個小家裏，不問世事，到後來逼自己出來修行、戰鬥、但其實內心一直都很累，再到聖骸戰爭中挑戰升級，跨入超級生命的行列，卻主動舍棄了記憶，這等若一種逃避，再到華夏血戰中，恢複了記憶卻又被妹妹扭曲了意誌……

    這一路走來，李小森真覺得用“磕磕絆絆”一詞都不足以形容了。

    回過頭來看，或許不是這個世界太複雜，而是自己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

    現在，李小森再次挑戰升級成功，同時消除了妹妹對自己的意誌扭曲，他還真正找回了自己。

    不再一味自閉，糾結於過去，也不會貌似放飛自我實際上是逃避現實。

    黑衣李小森突然看明白了，此時的李小森眼中，究竟是一種什麽：那是堅定的神采。

    “是什麽改變了你呢？李小森。”黑衣李小森輕聲問道。

    “還能有誰，李小茜那傻丫頭嘍。”李小森微笑，“華夏血戰，對我的衝擊太大了，這幾個月來，真正的我一直躲在角落裏反思自己。”

    “結論是——？”

    “沒有結論。”李小森聳肩，“我終於明白，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沒有結論的。即便找不到結論，也要向著內心的方向勇敢前行，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卻一度忘記了。”

    前世的心結，今世的疲憊，這些其實都是心魔而已。

    李小森想不通，於是就不前進了，這是不對的。

    想不通，過不去，依然往前走，這才是人生該有的的態度。

    說到這，李小森有些自嘲、又有些惱火地抓了抓頭，“如果我從一開始就足夠勇敢的話，我妹妹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的。好在，現在還不算太晚了，我還來得及補救。”

    黑衣李小森突然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

    李小森陡然間前衝，閃電般伸手，朝那黑衣李小森的臉上抓去。

    唰！

    兩人交換了位置。

    像是從黑衣李小森臉上撕下了一層薄紗，李小森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回過神來，再次看向黑衣李小森——

    其實已經不是李小森的模樣了，同樣的黑色衣服之下，是一個滄桑無比的中年男人的臉龐。

    是龍五。

    之前聖光焰結界沒有打開，林婉就帶著龍五和琴嵐見麵，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當時和琴嵐見麵的那個龍五，根本不是結界之外的那個真人龍五，而是李小森體內的這個，一直以“黑衣李小森”的身份存在的龍五！

    “所以這算什麽呢，靈魂分身之類的能力？”

    李小森輕聲道，“我說五先生您怎麽那麽了解我，原來你一直是距離我最近的那個人啊。”

    龍五歎了口氣：“你怎麽發現的？”

    “琴嵐大人出戰的時候，您失態了。如果您真的是我作為超級生命的本能意誌之類的存在，理應不在意旁人的。”李小森說到這頓了頓，問道，“所以那古代通道裏，我吃下的古代能力果實，是您和李幸倪院長放在那裏的吧？”

    “是。”

    “我至今的成長，其實都在你們倆的關注之下？”

    “是。”

    一直以來困擾李小森的幾個問題，至此有了解答。

    但緊隨而來的，是更多的疑問：“我姑且當作您和院長大人，對我和我妹妹並無惡意，但你和院長她……你們倆，究竟是誰呢？”李小森看著龍五，認真問道。

    龍五很了解自己，這是因為他其實一直把一個靈魂分身，放在了李小森的體內。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龍五提前把自己的一部分靈魂，放置在那枚古代能力果實之中，李小森吃下了果實，也同時帶上了龍五的靈魂分身。

    分身的事，可以解釋為什麽龍五如此了解自己，但如何解釋龍五對獵魔城、對符文W的深入了解呢？龍五和李幸倪，既然擁有一枚不尋常的古代能力果實，難道和古代能力文明有關係？

    以及最關鍵的是，為什麽要選中自己呢？

    麵對李小森的問題，龍五說：“如今日行者和夜行者兩大聯盟對壘的格局，追根溯源，還要追溯到史前文明時代。那是夜行始祖出世的年代……”

    李小森接口道：“也是在我之前的第一位‘洛德森’來到地球世界的年代，對麽？”

    不知不覺，兩個人的對話，已經完全變成了森德洛語！

    龍五居然是懂森德洛語的。

    雖然很生疏，詞匯量也很成問題，但的的確確是李小森久違的家鄉語言不假。

    不過李小森這次已經不那麽吃驚了，畢竟華夏血戰，從柳長生口中聽到“德洛森”這個家鄉名稱的倒序稱呼的時候，李小森就明白：這個地球世界，和家鄉、和森德洛、和戰鬥法師的交集，應該在自己到來之前的很久遠的年代，就有過了。

    明明是不起眼的次級位麵，卻有諸多頂尖的上位職業類型。

    分明連個像樣的神火、真正的神器，這樣的主位麵的特征都沒有，卻有夜行者這種具備超級生命特征的存在。

    ——之前一直在李小森心目中，非常古怪的地球世界，至此初步在李小森腦海中，從一堆散亂的拚圖碎片，隱約構建出一個大致的輪廓。

    一切應該都源於史前古代文明的那個時代的某個時間點，夜行始祖出現在地球，第一個化名為“德洛森”的戰鬥法師也出現在地球，一場史前大戰，塵歸塵，土歸土，夜行始祖創造了夜行者，自己則在生與死之間不斷往複，反複複蘇著。至於那位“德洛森”，他又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什麽？如今的日行者聯盟，和那位第一個降臨在地球上的戰鬥法師，有什麽關係麽？

    對於所有的李小森的這樣那樣的疑問，龍五沒再多說。

    他用沉默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對不起，我不方便告訴你。

    李小森也不生氣，點頭由衷道：“無論如何，多謝了，這段時間的照顧。雖然不知道您和李幸倪院長的意圖，但我有今天的樣子，的確和二位有關係。”

    說到這，李小森頓了頓，嗓音陡然間變得冷靜：“很抱歉，我沒辦法容忍自己體內有另一個人的靈魂存在。”

    一抬手，李小森摧毀了眼前的黑衣龍五。

    這不過是一個靈魂分身，其實沒有過多的力量的。

    李小森承認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想要了解，但既然龍五擺明了態度不肯說，那強求也沒用的，既然如此，留著這個靈魂分身沒有意義，卸掉他，輕裝上陣，迎接接下來的戰鬥吧。

    李小森緩緩睜開雙眼——這次是真的睜眼了，是現實世界的李小森睜眼，不再是內心世界裏的李小森意誌和靈魂。

    重新張開眼，入眼的第一個畫麵，是個臉色略顯蒼白的少女的臉龐。

    雖然和印象中的那個女孩的容貌氣質，有了一些變化，但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要強的氣息，還是沒變。

    “很久不見，林婉。”李小森開口招呼。

    “你……你沒事了？剛才瑞拉她，她——”林婉的臉色有些古怪。

    她之前看到瑞拉施展“浴火焚身”衝入了李小森的身子，真以為李小森在劫難逃了，但緊跟著李小森表麵看起來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定，又過片刻，李小森就這麽重新睜眼了，好像沒事兒人一樣！

    就這麽被李小森近距離看著，林婉反而後退了兩步。

    很多事情，或許永遠無法回到從前，林婉之前看到李小森遇險，立刻衝了出來，但現在看到李小森沒事，反而有種想要後退、似乎不想和李小森太靠近的意思。

    “我明白的。”李小森深深看了一眼如今的林婉，“不過你放心，你和李幸倪院長到底有什麽協議，目前又在做什麽，我不會深究的。”

    “你，李小森你……”林婉反而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小森不再多說，越過林婉，就要朝正麵戰場走去。

    林婉想起什麽似的，連忙說：“等一下，你不能去——”

    她沒說完，就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林婉收到的命令，是看著李小森，保護他的周全，同時別讓他加入戰鬥。

    李小森不知道李幸倪、還有龍五，對自己到底是什麽用心，他隻知道，無論那兩人是好心還是歹意，接下來的戰鬥，他們不可以插手幹預自己的，誰都不行。

    輕輕把林婉的身子靠在一旁的牆角邊，李小森無聲地咧嘴笑了笑，起身，向著正麵戰場，大步而去。

    從琴嵐阻止李小森參加戰鬥，到瑞拉突襲，再到現在，李小森體內內心世界已經經曆了好幾輪的轉變，但外界的時間，其實並沒有過很久。

    李小森卻又和幾分鍾前的他，不一樣了。

    現在的李小森，手握基本開發完畢的法術專屬能力，以及過去的那些已經開發完善的專屬能力，最關鍵的是，現在的李小森，是職業四級，不再是三級了。

    四級暗裔士兵，實際上是一種很神奇的感受。

    等級的提升，不隻是本力的增長這麽簡單，還讓李小森能夠更加細膩地感受自己的職業特點和生命本質。

    超級生命在常人看來，是個高不可攀的名詞，但實際上這是一個寬泛的概念——超級生命內部，也分三六九等，李小森隻能算是超級生命中的新人，現在，隨著等級提升，李小森覺得自己的生命層次，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有些不同了呢。

    一種曾經是戰鬥法師的時候，從未有過的“好像能感觸到眼前這個世界的呼吸”的奇異感受，湧上心頭。

    李小森發現自己如今全力運轉洞徹眼的時候，視野會變得微微泛紅，這是因為他漆黑的眸子最深處，瞳孔一點，泛起一絲細膩精純的血水晶般的紅色。

    暗裔，暗裔，歸根結底，指的是夜行血族的力量屬性。

    古代能力果實，正是古代大學者拉爾斯，對夜行血族的一次全方位的模仿。

    李小森感覺自己目前正一步步向著血族的方向金發著，同時又不是完全變成血族，而是吸納血族的強勢之處，吸納血族的超級生命的特性的同時，保留自我，甚至讓自我更加完善。

    “或許在我體內，現在不止有戰鬥法師的力量，還有夜行者的力量呢，似乎有一股第三種力量，在中和著戰鬥法師和血族這兩種屬性，讓我這個存在，得以自圓其說。”李小森心中猜測。

    戰鬥仍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除了和那血族老嫗激戰無暇分身的龍五，還有日行者聯軍大本營裏的李幸倪，幾乎沒人注意到他這個新晉的四級暗裔戰法的到來和即將正式步入戰場。

    海洋此時站在高空中，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不遠處，兩名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古武者的拚殺。

    一方是破入聖境的李幸倪。

    另一方，是半聖級別的柳長生。

    海洋近距離感受著兩名古武者之間的拚殺的那種獨有的碰撞感和震蕩感，內心受到的震蕩，其實比表麵受到的要大得多。

    事實上，除了那些戰場上激烈廝殺著、自顧不暇的人們，其他關注著天空中的這場巔峰對決的人，比如海洋，比如李幸倪，比如世界各地的天榜高手，此時都是完全震撼到失語的。

    不是因為琴嵐的聖境級別的強大，而是因為……柳長生居然頂住了琴嵐的攻勢！

    聖境，半聖，雖然都有個聖字，但這當中其實有本質上的差別。

    半聖理論上是不可能挑戰聖境的，就像能力者無法和職業者叫板，就像普通人無法和能力者對抗。

    柳長生呢？

    他此時揮舞著手裏的祖劍，一招一式，簡樸古拙，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

    關鍵是他劍上的力量，並不隻有他的自身本力，也不止有華夏血戰中展現過的那些融入他體內的戰神兵器的威能附加，還有一股更狂野、更血性的力量氣息，纏繞其上。

    正是這股力量，幫助柳長生硬生生攔住了全力出手的琴嵐！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啊。”李小森抬頭，凝望天空中戰鬥的兩人，目光落在柳長生的身上，“這‘熔兵煉體’，其實是森德洛的絕學啊，這就是當初那位‘德洛森’留在地球上的遺產之一麽？”

    熔兵煉體，其實不是人類能夠修行的，森德洛曆史上也沒人能以血肉之軀修行這個逆天的能力。

    所以李小森其實對於這種能力，也了解不多，華夏血戰的時候，甚至一時間沒想起來家鄉世界還有這麽一項能力。

    森德洛的熔兵煉體，實際上是一把注入了人類靈魂的武器分身，研究出來的絕學，那是一種以武器之軀，吞噬其他強大武器，以進食武器為進化方式的修行方法。

    柳長生真的是個了不起的家夥，他應該對熔兵煉體做了調整，這才以血肉之軀，修成了這個神通。

    而他現在用來對付琴嵐的手法，如果沒看錯的話，是“炸兵”。

    柳長生炸掉了體內的某一柄戰神兵器，以此換取到暫時的戰鬥力暴增，這才拖住了琴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