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河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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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吸了幾口煙,馬紅旗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幽幽:“那一次,我孤身一人涉水深入這條暗河,最終在盡頭處發現了一處奇怪的人工遺跡,帶著明顯的巫文明色彩,隻是去路被我們剛才看見的東西擋住,進不去,這次我帶來了武器,無論如何也得進去看一眼,否則我死不甘心!”
馬紅旗的異常決絕,一副去留自便的架勢。
這麽,你這趟來的目的就是這裏?”我大聲喝問。
馬紅旗苦笑搖頭,“我本打算先把老查的事情辦完了,然後一個人來這裏探查,誰知道再一次發生船難,曆史重演,又到了這裏。”
馬紅旗完就悶著頭抽煙,再不言語。
我忽然發現,我這人上輩子一定欠了許多債,先是被郭子坑,現在又冒出來個馬紅旗,我怎麽就……
你確定裏麵沒有危險?”我喪氣地問,一副投降的姿態。
聽見我的話,馬紅旗猛然抬頭,目光灼灼看著我,“當然沒有,要不我一個人怎麽可能平安出來?米師傅你……”
我就陪你走一趟吧,不過我醜話可在前頭,下一次隻要我回來,你不許再堅持,必須立刻跟我走,否則可別怪我扔下你不管!”我有氣無力。
他的話有服力,我信了,同時也佩服這人的執著,居然敢單槍匹馬闖進這條地下暗河裏。這人為了研究巫文化,當真是豁出去了,要是換作我,打死都不敢一個人進來。
馬紅旗大為興奮,一把扔掉煙頭,站起來捉住我的手,語無倫次不停著,“謝謝,謝謝……”
被我甩掉手後,馬紅旗又手忙腳亂掏出手電筒,絮絮叨叨:“咱們得趕緊走,以免夜長夢多,地下的事情可不準。”
我把他攔下,“既然下決心走到底,咱們就省點電吧,這一段路不需要用手電了。”
馬紅旗被我愣了,這裏可是地下暗河,不開手電怎麽往前走?
我擺了擺手,在石台上蹲下來,打開了巫術袋子,從裏麵掏出了一個玻璃瓶,瓶子裏裝滿淡黃色的粘稠液體,泡著幾十個黑色的蛹,在液體裏載浮載沉。
這是什麽東西?”馬紅旗好奇問。
螢火蟲。”我隨口回答,拔開了瓶塞,開始向水裏倒。瓶口蒙著一層紗,粘稠的液體被倒進了水裏,蛹被留下,一股惡臭順水飄散。
這瓶子裏裝的的確是螢火蟲的蛹,還是我去年夏沒事收集的,至於這液體嗎……是調配過的屍油(不是人油)。屍油屬性純陰,可以隔絕陽氣,泡在屍油中的蛹就會無法孵化,用這種方法可以保存好幾年不死。
屍油倒光,憋了大半年的螢火蟲重又感受到陽氣,立刻迫不及待開始破蛹,瓶子裏沙沙聲響成一片。
馬紅旗看得目瞪口呆,“這法子……果然絕妙,就是味道不太好聞。”
我“哈哈”一笑,“等會就好聞了。”
果不其然,隨著水裏屍油快速稀釋,惡臭漸漸變成異香,聞之神清氣爽
香氣飄散開,玻璃瓶內的螢火蟲也全部破蛹而出,螢火點亮,發出明黃色的光。由於在蛹裏麵悶了太久,熒光格外的亮,幾十隻聚集在一起,不下於一支蠟燭,隻是這些螢火蟲被屍油泡了太久,靈魂都被溶進了屍油裏,隨水漂走。
某種意義上來,這些螢火蟲其實都是“僵屍”,沒了自主意識,破蛹不過是昆蟲的生物本能。
上古時代還沒有蠟燭,巫覡們經常用這方法照明。
熒光亮起來後,我把玻璃瓶放進了水中,裏麵的“僵屍”螢火蟲立刻展開翅膀,向著屍油漂走的方向飛。那是它們的靈魂所在,自然會吸引它們去靠近,哪怕沒有了意識。
我招了招手,當先下水,跟在了玻璃瓶後麵,馬紅旗這時候還是沒看懂,跟著我,滿臉驚奇,不過他也沒有開口問緣由。
玻璃瓶底積滿了廢棄的蛹,起到了平衡的作用,被“僵屍”螢火蟲帶著滿滿向前漂,姿態穩定,我和馬紅旗並肩涉水跟在了後麵。螢火是發散的冷光,範圍有限,不過亮度還行,五米之內可以見物,這對於我們來,也就夠了。
剛走了沒幾步,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水裏的熒光蝦米開始向著玻璃瓶聚攏,越來越多,很快就密集到了飽和的程度。我和馬紅旗跟在後麵,不斷有蝦米撞在腿上,蝦須刷得一片刺痛。
看見這一幕,我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恐怕馬紅旗所料不錯,這裏很可能真是某個上古大巫布置的所在,這些古怪的蝦米搞不好也是巫法的一部分,否則不會被沒靈魂的僵屍螢火蟲吸引。隻是這裏麵的巫理我想不透,究竟這是一個怎樣的巫術?這些蝦米在巫術中又起到什麽樣的作用?
假如這裏真是某位上古大巫布置的巫法,那這件事情可就讓人震驚了。以整條地下暗河布法,這個巫法的規模該有多大?曆經幾千年這巫法仍然在運轉,更是讓人匪夷所思,最難以理解的是,布置這麽大一個巫法,目的何在?
巫術全靠設計,極少有定式,每位巫覡都有自己的獨門法術,並且帶有明顯的個人風格,我雖然隻學了些皮毛,可我設計的東西也自然帶有了個人烙印。這裏的巫法我聞所未聞,從外公那裏也沒聽過有這樣的風格,布置這裏的又是什麽人?
我正琢磨著,身後馬紅旗幽幽問:“米師傅,實話告訴我,您是一位巫覡吧?”
我被他問得一震,回頭看了他一眼,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馬紅旗會意點了點頭,沒有進一步追問,指向前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麵有一處分岔,我們該走右邊。”
果然,又走了大約十米,螢火慘淡的光照下,前方河道一分為二,無聲無息流向兩邊。裝滿螢火蟲的玻璃瓶在分岔口的石壁前左右搖擺,裏麵的僵屍螢火蟲分為兩撥,向兩個方向頂。
馬紅旗快走幾步,沿著洞壁走到右邊的分岔口,對著岩壁打開了手電。我抓起玻璃瓶走到他身邊看,隻見手電光斑中,石壁上有個用銳器劃出來的箭頭印記。
這是我當年進去時留下的印記,也正是因為我的謹慎,才終於活著走了出來。”馬紅旗感歎道。
聽見他這話我品出味來,下麵隻怕溝壑縱橫宛如迷宮,在這暗無日的地方,要是沒有明確的印記,隻怕一輩子都走不出來。馬紅旗到底是有學問的人,探險經驗也豐富,如果換做我孤身一人陷入這裏,未必能想起來做記號。
不過我並不認為這地下能困得住我,一旦真的迷路,我自由辦法。
接下來,我們關掉手電,繼續用螢火蟲照明,開始沿著右邊暗河向深處探。暗河一分為二後,水流更加平緩,也淺了許多,最深處不過才及腰,我們的行進速度明顯加快了些。
大約又走了十幾分鍾,前方再一次出現了分岔,馬紅旗在右邊找到了他當初留下的印記。隻不過在他的印記旁,還陰刻著一個古怪的字符,筆畫簡潔古樸,充滿了滄桑感。
據我後來的研究,這很可能是個‘靈’字。”馬紅旗指著這個字符:“從字形來看,這個字的年代還在甲骨文之前,隻可惜我沒法向外界證實,要不然,這絕對是人類史上的重大發現!”
華夏文明一脈相承,雖然字形演化了無數字,可“字意”從來不變,這絕對是華夏先民的文字。隻不過究竟是不是“靈”字,我也沒法確定,隻能字意很像。
這個字裏明顯包含著山和水,是“靈”字也有些道理,隻是缺了“巫”,自甲骨文開始到近代,靈字裏一直包含著巫,可謂是無巫不靈。當然,“巫”這個字符也變化過無數次,也許這裏麵有代表巫的字符,隻是我們現在已經分辨不出。
接下來,我們繼續向深處走,一路水聲“嘩嘩”,到了這裏,水更加淺,沿著洞壁走不過才剛淹到腳踝,我倆已經可以放開步伐快速前進。
這一段兩旁洞壁上布滿了石刻,除了文字外,還有一些簡單畫麵,描繪著生活、生產以及打獵場景。由於雕刻的簡單寫意,透露的信息雖明確,卻沒什麽細節,猶如兒童塗鴉。
走著走著,忽然,有個熟悉的東西一閃而過,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連忙退回去舉著玻璃瓶細看。馬紅旗發現了我的異常,也回頭走過來,和我一起打量那個他也很熟悉的符號。
這是一個雙螺旋紋,細密規則,顯然是精雕細刻出來的,而這紋路,與當初那個玉串上的某一環非常相似。
這是……!”馬紅旗一眼就認了出來,激動大喊:“我上次沒注意這個,現在可以斷定,這裏果然是巫文化的遺址!”
看著興高采烈的馬紅旗,我的心卻沉了下去,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個紋路我知道,它代表著——鬼音!
我的念頭剛轉完,手裏提著的玻璃瓶熄滅,所有“僵屍”螢火蟲瞬間崩亡,四周陷入了黑暗中,馬紅旗的歡呼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