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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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來,查道明這話是發自內心的,也能看出來,他對這一趟已經毫無信心,可他還是打算走下去。白老五他們應該已經先我們進去了,再加上後有警察追蹤,他們已經沒了回頭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氣氛有點壓抑,我看了玄真子一眼,她依然不做任何表示,靜靜看著恢複平靜的沼澤。

    現在色還早,反正也不可能睡得著,不如,我們來交交心吧?”我試探著,事情到了這一步,有些話還是開誠布公出來的好,否則隻會誤人誤己。

    想了想,我當先話:“我也不瞞二位了,實話告訴你們,咱們這一趟要去的地方,是一個上古大巫布下的巫法,至今依然在運轉,裏麵的凶險不言而喻。我的意思是,咱們進去找到白老五他們後,立刻就撤出來,從另一邊出山,別枉送了更多人的性命。”

    聽見我的話,查道明低頭陷入了沉思中,我看向玄真子。

    出乎預料,查道明似乎都被我動了,這個女道士迎著我的目光卻毫不猶豫搖了搖頭,“就算你們不去,我一個人也會進去。”

    被玄真子的話感染,查道明立刻也跟著搖了搖頭,懇切:“米師傅,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可已經到了這裏,再臨陣退縮,那些兄弟不就白死了嗎?”

    得,我是徹底沒法了。

    查道明看見我的臉色連忙:“走到這裏多虧了米師傅,等找到老五他們後,你們三人就離開吧,剩下的路我們可以自己走。”

    我還能什麽?人家要作死,還不聽勸,我總不能把人綁起來吧。

    我沒再什麽,三人默默靠在樹枝上,等待明。

    終於還是亮了,下了多日的雨徹底停了,金色的陽光照在沼澤上,蒸騰出淡淡霧氣。我們三人在樹上,開始砍樹枝,準備紮筏子渡過去,這沼澤我們可不敢涉水過去。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簡易的木筏子紮好,中間用編織法,兩頭再用登山繩捆好,雖然經不得風浪,渡過沼澤問題不大。

    木筏子推下水,我們三人跳上去試了試,足夠承載我們三人,由於樹葉都沒修幹淨,前進的阻力有點大,我們隻需要劃幾十米,也就懶得費那個功夫了。

    按照昨夜那條虺的方位,不一會功夫,我們平安渡過了這一段水麵,上到了對岸的土丘上。放眼看,這可能是附近唯一幹燥的地方,稍作觀察後,由玄真子帶路,我們一行三人步行向沼澤深處。

    這一路,我們踩著泥濘前行,步履艱難,好在玄真子領的路很好,沒有遇到陷人坑。不得不,這女道士不但身手了得,腦子也是頂呱呱的,她昨夜看過那些猞猁的行進路線後,居然給記了下來,我們現在就走在那條看不見的額路上。

    一路平安無事,到了中午時分,我們終於走過了這條沼澤,等上岸後,我們仨已經全都變成了泥猴子。不過這時候也沒人在意這些,略作修整後,我們踏上了進山的路。

    從這裏看過去,前方大山連綿,雲深不知處。

    到了這裏,我的心情是很複雜的,這裏很可能就是巫鹹被供奉的所在。

    經過這趟旅行後,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也多了份對上古大巫的敬畏。就他們的巫法來,其實我是比較抵觸的,那些法門就算我學會了,也絕不會去用,那不符合我從養成的道德標準。

    前行一段後,來到了一座兩山之間的穀地,一座沼澤之隔,這裏的風貌大不一樣,這兩座山毫無植被,黝黑的岩石裸露在外,猶如生鐵,被霧氣染得濕漉漉的,給人以寒冷和堅硬感。

    走進山穀後,霧氣開始加重,很快就看不見太陽,四周悄無聲息,隻聞我們的腳步聲,靜的可怕。

    在白老五的描述中,他當初就是在這裏遇見了那條巨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二姐被吞噬,可現在這裏什麽都沒有,地上連蟲子都看不到。

    山穀一路向上,走了大約一公裏後,前麵到了頭,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斷崖,下麵充斥著更濃的霧氣,看不清有什麽。這裏兩側都是陡峭的黑色岩石山壁,根本沒法攀爬,如果要向前走,就隻能設法下到穀底。

    登山繩我們有一根,找了塊岩石固定好後,由玄真子打頭,我們開始向斷崖下溜。我跟在玄真子後麵,處於中心位置,玄真子在我腳下兩米處,忽隱忽現。

    溜著溜著,腳下一頓,我踩到了玄真子,低頭看,她倒掛在繩索上,正在觀察著什麽。

    有什麽發現?”我連忙問。

    玄真子聞言敏捷的翻了個身,又改為正常姿態,對我招了招手後,向著崖壁一步跨了過去。這時候我才發現,山崖上有一條凹陷,正好可以供一人直立通行。

    能腳踏實地,當然沒誰願意掛在繩子上,我們連忙全都進到了凹陷裏。

    這是一條盤山道,表麵參差不齊,人工開鑿的痕跡很明顯,那個時代由於還沒有鐵器,開岩隻能用岩石工具,能做成這樣就很不錯了。內壁上刻滿岩畫,主要是表現這一段山道的開鑿過程,還有巫覡們施法的場景。

    我們開始沿著平緩道開始向下行,看著內壁上的岩畫,一路聲交談。查道明似乎很興奮,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對我講解岩畫的內容。

    其實他的認識中有很多想當然的成分,並不準確,隻是我也懶得去指正。

    走著走著,一幅岩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停下腳步仔細觀看。這幅畫裏,一位長發披肩的青年男子站在一處懸崖邊眺望,在他身邊盤著一條尺長蛇,上半身直立,與他一同看向遠方。

    不上來為什麽,這幅畫給了我很深的震撼,見我神情有異,玄真子和查道明圍過來,和我一同好奇看著那幅畫。

    這個人是養蛇的嗎?”玄真子好奇問。

    我看了玄真子一眼,搖了搖頭,岩畫的風格古樸誇張,在那男子眉心裏有一條豎線,與我的一般無二。這就是上古大巫的做派嗎?畫裏這位是不是就是十巫之首,那個號稱“山神”的巫鹹?他身邊那條蛇,是不是就是我們昨夜看見的那條虺?

    心馳神往了一番,我招呼大家繼續向前走,幾步之後,到了下一幅岩畫。這次畫裏沒了男子,主角變成了那條蛇,它在地上痛苦掙紮,四周圍一圈穿著獸皮衣的人頂禮膜拜。

    蛇在蛻皮?”查道明好奇問。

    這條虺的確是在蛻皮,每蛻掉一層皮,它就會變得更大,地位也會越高。

    接下來連續的幾幅岩畫中,這條虺越來越大,似乎是擔任山民們守衛的角色,與襲擾的虎豹搏鬥。

    看著看著,突然,前方傳來玄真子的驚呼聲,我們連忙跑過去,這才發現,已經下到崖底了。我們站在岩石通道裏,一步之外的穀底中,層層疊疊全是烏蛇,在相互擠壓翻滾。

    萬沒有想到,這下麵居然是蛇窩!

    饒是玄真子藝高膽大,也被嚇得臉色發白,忙不迭退後縮靠在了崖壁上。

    我開始也沒嚇得汗毛倒豎,觀察了一番後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沒事,“這些蛇在交配,沒有威脅。”

    蛇交配的時候,目不能視物,也不會開口,無論多凶悍的蛇也不具備攻擊性。可是這麽,看著這麽多蛇在眼前糾纏,膽子再大的人也會心裏發毛,我也不例外。

    通道仍在,這回是直接穿過密密層層的蛇群,一直延伸向深處,奇特的是,這些烏蛇無論怎麽掙紮翻滾,都不會進入過道範圍,這條隻容一人行走的岩石路上幹幹淨淨。

    查道明和玄真子驚恐對望了一眼,又同時看向我,那意思很明顯——你先上。

    如果可能,我會調頭就走,可郭子還沒找到,我實在做不到一走了之,隻能硬著頭皮上。路隻有一條,我事先又向他倆保證過不會有事,這淌路的任務,我是沒法推掉了。

    站在原地做了幾次深呼吸,我一咬牙,踏上了路,不疾不徐走向前方。兩旁全是蛇,堆積起來有一寸高,就在我腳邊扭曲遊走,我的心髒狂跳,渾身發麻,隻能不停在心裏默念“穩住,不會有事!”

    其實的確不會有事,可緊張在所難免。

    走了幾步後,我察覺有異,回頭看,哭笑不得。那倆人還縮在通道裏沒有跟過來,噤若寒蟬,把我一個人仍在蛇群中。

    我二位,你們要真的不敢走,咱們這就回去吧。”我沒好氣地。

    我這話刺激了那兩位,他倆猶豫一番,終於還是跟了過來,一路跑到了我身後。我連忙喝止,在這裏走路可得要穩當,交配中的蛇雖然不會主動攻擊人,可你要是踩到它,結果可就難了。

    我領著他倆繼續向前走,心翼翼,前方霧氣開始逐漸變淡,視線越來越遠。這時候再看兩旁,烏蛇已多得讓人毛骨悚然,並且出現了零星的大蛇,在遊走尋找配偶。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緊守心神,維持腳步穩定,千萬不要踏錯了步子。

    走著走著,我隱約看見霧氣中出現了一大團陰影,猶如山,擋在了我們的前路上。等再走近幾步,我的心拎了起來,是那條巨大的虺,盤在我們正前方,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