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淩此話一出，冷無華不禁一愣，隨即心裏泛起了軒然大波。

    即將凝聚成實體的幻靈，已是能夠堪比塵世中走到了星辰遮月巔峰地步的修道者，若是有所精進，可能就是連冷無華都對之神往的那一步，塵世聖人的境界！

    隻是這即將可以晉入塵世聖人的幻靈，憑借冷無華的閱曆，都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幻靈成聖，需要的是莫大的機緣與所有修道者都要具有的心性。

    但冷無華相信，能夠對一個孩子種下幻靈毒，並且下毒手的幻靈，必定不是心性純靈的幻靈，必是邪靈！

    邪靈成聖！

    那孩子，就是小童，方才的所作所為便是那幻靈本體平時所為，那麽……

    想到此處，冷無華心裏咯噔一下，平常小童並沒有今日那麽瘋狂，但是今日不知為何，小童所表露出的，不說身體，單是他的內心，已是無藥可救！

    “吃人頭……”

    冷無華喃喃道，他忽然發現，舞淩的的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

    冷無華一直覺得，這些年來，他見過舞淩有過不少的次數，平時舞淩也一直是一個普通老者的模樣，唯一與其他老人不同的可能也就是，舞淩這位已入聖的老者，所散發的雲淡風輕。

    冷無華從來不曾看見過舞淩這般樣子過，但如今，他所展露的陰沉，足以表現出舞淩此刻內心的怒火！

    這邪靈，即將入聖，不，是入魔的邪靈，吃的，竟是人頭！

    死人頭便也罷了，隻是，以小童那副恐懼到極致的靈魂，恐怕，他是看見了那邪靈吃的，是活生生，活著的人的頭！

    此等邪靈，如此迫害於人，若是登它入魔，必定會變本加厲，為了自己而做出這等天道不容之事！

    那邪靈，恐怕隱藏得極深，竟在天絕宮內，此次若不是小童告知，恐怕無人會相信，這靈界巔峰的勢力，會藏著這種邪靈。

    “天絕子……若不是你故意隱藏，難道以你天絕宮宮主的身份和你至聖級別的修為，會不知道麽……”

    舞淩一猜便知，這其中，必有天絕宮的宮主，天絕子插手在內。

    “前輩能夠確定那是即將凝實的…？”

    冷無華此刻心裏似乎還存在著一絲僥幸的心態，但是隨著此話的一出口，他便是顯現出了有些後悔的神色，他的確是有些唐突了，這不是分明在質疑一個塵世聖人麽……

    舞淩緩過神來，對冷無華此話倒是不以為意，淡淡開口道：“這孩子體內的幻靈之毒，就是那邪靈本體分化的一絲意識，在這孩子體內種下。”

    “幻靈修煉依靠的是他人身上的各種氣，這邪靈，如今紮根在這孩子體內深處，吸收的，便是這孩子的靈魂本源之氣與……生機之氣。”

    冷無華本身便是猜到了，此刻聽聞舞淩此話，那絲深藏的僥幸，隨之灰飛煙滅，留下的，是一種悲傷。

    “這種意識，以老夫如今的修為，想要根除它，也是無能為力。那邪靈即將凝實，其修為應是星辰遮月的巔峰，除非……”

    聽得舞淩話中有轉機之處，冷無華心中一絲驚喜浮現，急切地問道：“除非什麽，前輩倒是說啊。”

    但舞淩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冷無華本已有些的驚喜頃刻間將之沉入地獄。

    “塵世聖人的巔峰地步，至聖級別的人出手，才能滅殺此意識。但，有著極大的後遺隱患。”

    聞言，冷無華笑了。可是這笑，是苦澀，也是無奈。

    他沒有去問，那隱患是什麽。因為，就算問了，也沒有意義。

    “至聖……放眼整個靈界，恐怕也不過五指之數啊……”

    冷無華苦澀，苦的是男子小童的命，無奈，奈何自己無法救自己冷家的後輩。

    “不知其他幾個在天絕宮的孩子如今怎樣……”

    “哈哈……虧我自己平時以關心我冷家所有後輩之人自居，可到了如此關頭，竟救不了一個孩子，是我斷送了他……”

    冷無華喃喃地道著，舞蘊見到了他俊郎成熟的臉龐之上，頃刻之間，布滿了苦澀的滄桑之意。

    見得冷無華這般模樣，莫說舞蘊，就是舞淩，也是不禁歎息。

    幾息之後，似下定了決心一樣，舞淩緩緩開口道：“罷了，老夫便出手一次……”

    “前輩，你……”

    “八叔公……”

    舞蘊與冷無華二人幾乎不禁同時喊道。

    “莫再多說，老夫如今雖隻是走到了塵世聖人中的亞聖之境，但若是用些小手段，也可除了這孩子體內邪靈的意識。”

    不待二人多說，舞淩長袖揮舞間，其本身雲淡風輕的氣質，瞬間便不在了，替代的是一種莫說冷無華，就是與他最親近的舞蘊，都從來不曾在他八叔公身上看見過的，不羈，淩厲，與豪放！

    白袍飄揚，白發狂舞！

    此刻的舞淩，似乎是完全地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了一個老者的模樣，而是，一位真正的塵世聖人！

    “老夫一生，殺伐果斷，到了如今，卻似乎沉寂了下來，是返璞麽？”

    “還是死亡？……不，其實老夫害怕的，是孤獨。”

    “塵世聖人，本就是尋仙成仙的第二步煉心之境，老夫走過了第一步入凡入道之境，腳步卻停留在了亞聖的地步。”

    “其實老夫喜歡的，依然是自由。老夫如今深居舞家，沉寂了太久，就連亞聖的修為，都很少地再顯露了。”

    “如今，就讓老夫真正地再次出手一次吧！”

    望著那與平時平靜之時完全不一樣的舞淩，舞蘊不禁癡了，這才是他的八叔公以往的模樣嗎？

    此刻在舞蘊的心中，舞淩不僅僅隻是亞聖，而是，真正的至聖！

    舞袖間，舞淩幾乎瞬間來到了先前被舞蘊冰封住的小童麵前。

    隨即舞淩伸手貼在小童胸口之處，肉眼可見的一股強大至極的能量鋪散進了小童體內，但那股舞蘊釋放的寒氣，卻絲毫不受影響。

    在那股能量進入小童身體之後，那股寒氣似乎有所減弱，小童，似乎在掙紮！

    “該死！那邪靈意識快要破封了！”

    冷無華喊道。

    他不曾想到，舞淩，竟肯冒著風險去拯救冷家後輩。

    ”無妨，就算破封，在八叔公的修為下，它也是毫無躲藏之處。”

    隻是舞蘊對舞淩有著自信，所說出的話語之中，卻是罕見的隱含了一抹擔憂。

    在舞淩出手，那股源源不斷的能量進入小童體內之後，舞淩身上的氣勢，再也隱藏不住，轟然間，徹底爆發了！

    那陣氣勢，驚天動地，眨眼間驚遍冷府，數息間，震動此城！

    ……

    那個盤膝浮在皇城宮殿，最高之處的中年男子，似乎感到了什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喃喃道：“舞淩，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城中所有的修道之人，感受到了舞淩驚天的氣勢，都泛起了驚駭之色。

    其中不乏有著修為高深之人，在親身看見那股近乎成了實質化氣柱的能量，駭然道：“這種氣勢……亞聖的巔峰……是誰？……”

    此時的舞淩沒有時間去管其他的，因為，他感到了，在自己的修為進入小童體內的同時，那邪靈意識，亦在反抗。

    “孽畜！還不現形！”

    隨著舞淩喝道，在小童身上，一陣黑煙緩緩浮現，似是受不了那股高深精純的修為。

    那陣黑煙被強行逼出之後，小童暫時也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黑煙冒出之後，形成了一個人形鬼臉，黑氣洶湧，有些氣急敗壞地大喊道：“是誰想要滅了本尊！！”

    可回答它的，隻是舞淩的不羈笑聲。

    “一絲邪靈意識，也敢自稱為尊！給老夫消散於世吧！”

    說罷，那亞聖巔峰的修為瞬間包裹住了那邪靈意識，隨即舞淩伸手一握，黑煙頓時發出極其淒厲的慘叫聲，然後，灰飛煙滅。

    隻是，無人看見，在那黑煙消散的同時，那鬼臉露出的一絲，獰笑！

    整個過程，從舞淩出手，到滅殺此物，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但，冷無華以及舞蘊，可是真正地見識到了何謂塵世聖人！

    “八叔公，您沒事吧？”

    在結束的那一刻，舞蘊分明看見了舞淩臉上在那一瞬顯現的蒼白與虛弱。他害怕，先前舞淩所說的那後患。

    “蘊兒，老夫怎會有事呢。”

    可回答他的，依然是舞淩慈祥又似身體無礙的話語。

    一旁，冷無華先扶起了已昏迷的小童，將他放在座椅之上，又急忙走到舞淩身旁，感激之意溢於言表。

    “前輩，這次多謝了。請受無華一拜！”

    說著冷無華就要一拜舞淩。

    舞淩卻搖了搖頭，但沒有阻止，隻是說道：“老夫本不想出手，隻是你方才的行為，很像老夫當年認識的那個人罷了，令老夫有些動容。”

    冷無華可不敢接話，少許時間後，冷無華似乎做了什麽決定。

    “蘊兒，你喜歡凝月嗎？”

    “嗯？啊？……”

    舞蘊一愣，茫然地望向一臉笑意的冷無華。

    一旁的舞淩卻沒有什麽驚訝，笑道：“你伯父都這樣問了，蘊兒，如實回答吧。”

    舞蘊睜大了眼睛，看著與方才不羈之時完全不同的那個老頭，嘀咕了幾句……

    “呃……伯父，我……是喜歡她……”

    “好小子，夠痛快！有伯父當年的幾分風範！”

    “這就好，你也知道凝月心裏也有你，況且你們倆都不小了，那伯父便做主，將凝月許配給你！……前輩對蘊兒的婚事，不知意下如何？”

    “老夫也喜歡凝月這丫頭，自然是沒什麽意見，隻是老夫還得去問問兄長他們，若是他們都同意，那便，擇日……”

    “好！！那這婚事可是要辦得大一些。”

    “這……我舞家向來低調，婚事不必太張揚，嗯……隻需讓數十個塵世聖人來參加便好了……”

    “呃……數十個……”

    ……

    望著那邊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古稀老頭，在自導自演自己後輩的婚事，還配合得極好的那一幕，舞蘊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

    這場舞蘊婚事討論了很久，待終於有了兩位都滿意的結果之後，已是夕陽西下……

    不得已，舞蘊和心中的人兒不舍地告了別，又看了看那位在向他擠眉弄眼的伯父，拉著舞淩，風一般地跑了……

    離冷府極遠後，舞淩臉色頓時變得極度蒼白。

    望著舞蘊目中的擔憂，舞淩心中一暖，語氣依舊是淡然與寵溺。

    “無大礙，隻是，數日內無法使用亞聖的修為了……”

    ………

    冷府內，冷無華一人坐在屋內，那俊郎的臉龐上，竟布滿了極其詭異的微笑，哪裏還有方才的那種樣子！

    “前輩，他們都走了，您還不出來麽？”

    冷無華望向屋內一方牆壁，卻不是那小童原本藏身的牆壁，而是，另一處！

    “這次……你做得不錯……”

    此話傳出後，那處牆壁緩緩移開，從其內，走出了一位黑袍老者。

    老者並不起眼，極為普通，隻是老者的頭發，黑白間雜。

    這黑，這白，如同逆轉生長了一般，上方是白，下方，才是黑！

    在這老者走出之後，屋內寂靜到了極點，在這寂靜內，是黑暗。

    “本座真是沒有想到，舞淩真的跟當初不一樣了，想他當初，殺的人可比救的人多了太多了……”

    冷無華似是害怕那老者，在他出來後，再也沒有開口過。

    “無華，跟著本座，等本座掌控了靈界，你，將是本座手下，第一個塵世聖人！”

    “前輩，此話當真？”

    冷無華懷著無法置信的眼神望向老者。

    “自然是真的。老夫，已走到了那一步……”

    “舞家此子，天資絕頂，若本座沒有猜錯，他已是感到了本座的力量。而且，他並不是你所認為的星辰巔峰，他應該已是，遮月的巔峰，觸摸到了，塵世聖人的障壁……！”

    “這怎麽可能！他才多大！！”

    冷無華極度驚駭，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十七的少年，已走在了自己前麵，而且，快要成聖！

    “信不信由你。舞蘊麽……本座不會留下他的……”

    “舞家，程氏，靈界，該變了……”

    ……

    靈界。

    遙遠的四處區域，在此時，忽然出現了幾絲極其狹小到會被眾人忽略掉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