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空靈的女子，一身青衣。

    “你醒了……我叫葉傾靈……”

    在舞蘊再一次睜開了雙眼之後，聽到了那女子空靈的嗓音與有些不明意味的感覺，似乎是好奇與擔心。

    舞蘊並不會以為那是一個女子，便會毫無來由地去放下防備，而且，他在腦子清醒的那一時刻，也沒有去想那女子是誰，因為眼前最重要，令舞蘊最不理解的事情，是他，為何沒死，為何在這裏。

    “此處與方才，難道都是我的執念在我身死的那一刻所留的形麽？那麽，此刻又是虛假的嗎？

    不對，執念再強，以我塵世聖人的修為，也不會如此真實並且一再經曆。況且，這女子又是誰，我從來沒有見過。

    嗯……不對！方才這女子說她的名叫什麽？”

    舞蘊腦海中一個激靈，一道靈光一閃而過，令他不禁呆滯了。

    他還記得，在那個紅與黑的世界，他曾向天大喊，向地咆哮，向一界承諾過。

    我要讓八叔公的世界，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落葉，那空中的雨，再也不能打落一片葉子，縱使那雨，傾了天！

    雨，從此以後，隻能夠做這空中之花的襯托，還有風，隻能助碑上之花，起舞！

    讓那花成靈，葉落花開！

    這是他的狂言妄語，也是他的承諾。

    “葉落雨傾，花開成靈！”

    “……葉，傾，靈……”

    在那一刹那的時間裏，舞蘊想了很多。

    “應該是巧合吧……呃呃。”

    舞蘊心中想著這些無頭無尾的疑問，但那些極為關鍵的問題的dá àn，卻沒有一個是舞蘊如今所知曉的。

    他認為，或許眼前這個女子，應該知道些什麽。

    舞蘊的想法在腦中轉了許久，但對於外界，無非隻是幾息的時間罷了。

    當舞蘊的雙眼再次聚焦，望向那女子的時候，他不禁頓時地從他躺著的木質床上直接坐了起來。

    他看見了方才在他眼前的女子，如今正在這房間的另一角做著什麽事情。

    由於這女子是背對著舞蘊，因此舞蘊看不真切，但那種在屋子裏極為刺耳的聲音，卻一直在環繞著。

    舞蘊不禁用盡全力去聽，畢竟他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總歸是要機警謹慎一點的。

    聽得久了，舞蘊本來淡然無波的眸子中，也是罕見地有了一絲動容與驚訝，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疑惑與一種，哭笑不得。

    那種聲音，似乎是……劍的聲音，但並不是極為單純的劍吟聲，而是，似乎是一把劍被什麽東西磨著。

    磨劍！

    對，那個女子，正在磨著一把劍！

    修為已至塵世聖人的舞蘊，在聽到那種聲音的時候，似乎是聽到了一種十分契合的，對，是樂，是曲的調子，是曲的聲音。

    磨劍之聲，如同這女子在撫琴奏曲。

    但舞蘊又很快地轉回了思緒，因為，重點似乎不是那個。

    此時，不明白那女子本是先前似乎很是友善地告知自己她的名字，而一眨眼便跑到了別處去磨劍，對那女子有此舉動不知是何意的舞蘊，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磨劍……黑店，人肉包子……”

    舞蘊無來由地冒出了一係列的不靠譜的猜測。小時候，舞淩總是會給他講一些塵世江湖間的奇聞異事，因此也包括一些……也就是舞蘊腦海中的那些想法……

    隻是想到了舞淩，舞蘊的心中滿滿的，都是苦澀與悲傷。

    不過，此刻的舞蘊在想到舞淩的那一刻，卻是抓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若這是真實，那麽他自己則還活著，那舞淩是否也還未隕落呢？

    還有方才的他所認為的第一執念裏的那個渾身鮮血，魔氣凜然，並要置舞蘊於死地的那個人，究竟是否是舞淩呢？

    舞蘊甩了甩腦袋，眼前最關鍵的，是問清楚那個女子。

    但轉眼之間，舞蘊卻又被那磨劍之聲吸引了過去。

    那鏘鏘磨劍聲，那一種似樂，似曲一般的調子，回蕩著舞蘊的耳中，環繞四周。

    那女子還在磨著劍，絲毫不知道舞蘊已經從那木床上坐了起來，並且緩緩地朝著她走了過去。

    “先製住她，好好問下”

    舞蘊輕手輕腳地走向那女子，他也感覺了那女子的修為。

    “元荒麽，倒也還算正常”

    舞蘊偷偷摸摸地，竟也是有些符合他方才內心中的想法，他倒是有些像那些黑店之中，此時想要打別人悶棍的小二

    離那女子越發地近了，舞蘊已準備要出手了。

    誰知那女子卻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忽而地轉過身來，與此同時，其手中長劍隨之直接指向了舞蘊的咽喉。

    離得近了，舞蘊這時才在腦海真正清醒的情況下，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那女子。

    人傾城，劍亦傾城！

    這女子約摸十七，八歲，一身青衣，身上其它衣飾倒也和她那青衣一樣，都是極為普通的布料做的。但不知為何，雖極為普通，但在這女子身上，卻顯得空靈與寂靜。

    清雅絕俗的容顏，三千青絲披散至肩，沒有用發帶束著，任由青絲隨風舞動。濃密的睫毛半掩著墨黑的深眸，清澈猶如天上的繁星。眉目如畫，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氣若幽蘭，身姿，傾城兮！

    舞蘊這般看著那女子，腦中不禁有一時的恍惚了。

    的確，若單以容顏而論，或許在舞蘊認識的女子當中，唯有冷凝月與那位自稱為舞蘊姐姐的女子才能夠與之堪比，她們都是擁有著傾國傾城之姿的女子。

    但若論上氣息的話，這女子的空靈之意，或許是尤勝一籌了。

    冷凝月是寧靜，那位自稱為舞蘊姐姐的女子，則是嫣然如水。

    那女子這般容顏，塵世難有，縱使是天上，也是一騎絕塵了！

    還有那女子手中的劍，劍長不過三尺，似乎顯得極為普通。但在此時舞蘊的眼中，在這劍周圍，竟是有著霧氣籠罩。

    此時應該是白日，舞蘊望見了在這屋內的窗戶之處，有著陽光透過隙落，洋洋散散地灑落進來，不偏不倚，照在了女子手中的長劍之上，

    陽光在劍上淺淺地浮著，與那霧，同時存在著，顯得飄渺。

    薄霧清淺，看不清蹤影。

    但舞蘊隨即反應過來，或許那不是霧氣，因為那把劍如今離著他的咽喉之處，不過毫厘之距。舞蘊不知為何，他的內心之中有種感覺，在這女子與她手中的劍麵前，竟沒有絲毫的力量去反抗。

    舞蘊在那把劍之上，感受到了一種極其濃烈的寒氣，這時他才隱隱明白，方才的霧氣，竟是寒氣。

    劍身沒有絲毫的雕飾存在，蒼白如雪，如此更是顯現了這劍的飄渺。

    劍吟如樂息似寒，一曲傾靈幽若蘭。

    “你，幹什麽？”

    此時，那女子秀眉微蹙，啟口問道，與此同時，那空靈的嗓音，再次傳進了舞蘊的耳中。

    舞蘊連忙把腦海中的許多念頭收了起來，隨即說道。

    “這葉姑娘，我隻是來看看，此處是何地？”

    舞蘊心裏極為緊張，害怕這女子與之一言不合，那寒劍便直接刺進自己的咽喉之中。

    “嗯”

    對於舞蘊那半真半假的話，那女子似也沒有去追究，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此處是山，你在山中。”

    “山名與山外之地，又叫什麽”

    見得那女子似乎對自己並沒有著太多的敵意，舞蘊再次有些得寸進尺地問道。

    誰道那女子倒也不以為意，緩緩道：“我雖從小居於此山，但卻不知此山叫什麽，山內恐怕沒有什麽人。至於山外，爹娘在死去之前，倒也曾帶我出去過，他們說，山外有城，名為雲城。”

    “雲城我從來不曾聽說過靈界有這樣的一座城”

    “爹娘死去那這女子，已沒有了爹娘，是一人在這所謂的山中了”

    不知為何，舞蘊在聽聞那女子說到她爹娘已逝去的那一刻，心裏不知不覺的，已對那女子有了幾分同情與信任，或許是因為舞淩，他的八叔公的緣由吧。

    “這”

    不等舞蘊再次開口，那女子又道：“前幾日，我在山上采藥，看見了一個人全身是血，昏迷在山中，隻剩下了一口氣，我害怕那人不明地死去，便把他帶了回來。”

    “那個人，便是你。我原本隻是用了一些普通的草藥罷了，你能夠複原的如此之快，修為，一定不低。”

    聽到此處，舞蘊恍然，對這女子的信任，又是多了幾分。

    “葉姑娘多謝救命之恩。”

    舞蘊縱使修為已至塵世聖人，但總歸是一個不過十七歲的孩子，孩子該有的情緒，他都有，隻不過平時身在舞家，那些該有的情緒並沒有體現得太多罷了。

    此時聽聞是這葉傾靈救了自己，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他從來不曾經曆過，因此，隻道出了幾個字。在這之後，舞蘊對這女子的信任，已是多了太多。

    不過，此時舞蘊內心之中仍舊還有一個疑問未解，那便是方才這女子好好的，怎會突然跑去磨劍。

    似是看出了舞蘊內心所想，那女子的空靈嗓音再次傳來。

    “方才你醒了之後，我很開心，又問了你一些我的疑問，而你似乎在想些什麽，神色不善，絲毫不理睬我，我以為，你是壞人”

    “爹娘曾說過，遇到受傷將死之人，不論好壞，救了再說。若是好人，則便罷了，但若是壞人，那再殺，不遲。”

    “不過看起來，你似乎是好人。”

    “呃呃”

    舞蘊神色古怪，回想著自己方才想要給她一悶棍的樣子，自問哪裏像好人了。或許，都還是孩子。

    不過，更多，恐怕是這女子，似空靈，似天真。

    那女子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理解很是滿意，隨即，把手中寒劍從舞蘊咽喉之處緩緩移開，插進了身旁的劍鞘之中。

    “葉傾靈”

    舞蘊喃喃地在心中默念了幾遍這名字，隨即真心一笑。

    “你好，我叫舞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