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且戰他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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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漢為什麽要放炮炸那個頭目?

    因為那個頭目算是羌人族中為數不多的聰明人,他帶領騎兵衝在前端,結果連續十多聲雷響,炸的隊伍中段掀開十多個口子,更要緊的,是高原戰馬被爆炸聲嚇的四下裏亂竄,好好的戰陣都給衝散,又因為慣性力量,相互撞擊踩踏,人仰馬翻,後續隊伍便銜接不上。

    如此情況頭目迅速調整戰略,讓眾騎兵停止追擊。

    從專業軍事角度講,那個頭目做的非常對。敵軍出現大威力火器,是前所未見的,殺傷力巨大,最要緊的是己方戰陣已亂,如果繼續前進,無異於是白白送死。

    敵人陣前不僅有二十個奇形怪狀的粗炮筒,關鍵還有數千名列陣整齊的皮甲射手,己方戰馬再往前奔,對方箭雨落下,能活幾人?

    如果不是那些炸雷樣的炮聲截斷了後續騎兵,完全可以憑借馬的奔跑速度衝上去砍殺一波,隻要衝入敵軍軍陣,那些弓箭手便成了任人淩虐的西瓜,就算己方死個數千人,但戰爭結果是有利的。

    眼下後續騎兵發生碰撞踩踏,宛如一柄長劍自中截斷,後繼乏力,這種情況下還怎麽進攻?早早打馬回防才是正理,等回去後重新集結戰陣再做打算。

    故而,那頭目危機關頭下令眾人停止追擊。

    王漢看出他的意圖,哪裏肯放,當然要先把他轟死。

    王厚之前在大帳裏下的那些命令別的將領懂不懂不論,王漢可是戰場老手,心裏門兒清,知道王厚是打著把對方四萬人馬包餃子的主意,所以他才沒有在敵人剛進入八百步的最近射程開火,怕的就是火炮爆炸聲嚇跑敵人。

    在設計火炮之初,王漢便說火炮是騎兵的克星,不光是因為黃火藥爆炸威力大,更要緊的是爆炸衝擊波對馬造成的恐懼影響,後世軍史上最有名的例子便是鴉片戰爭。

    滿清五萬騎兵對洋鬼子七千聯軍,結果滿清損失一萬餘人,鬼子隻死傷二十餘人。結果如此懸殊,除去火槍威力,更要緊的便是火炮。

    滿清的戰馬或許聽過炮響,但那隻是黑火藥炮,爆炸聲音是悶響。而黃火藥炮彈炸開是聲波震擊,當量達到一定程度的黃火藥炸炮彈能隔著三十厘米厚的水泥將人震死,可見其威力之大。

    二戰時期死在炮彈炸彈手榴彈下的鬼子比死在子彈下的鬼子多多了,都是戰爭實例。

    炮彈爆炸近距離可以震死人,遠距離可以震的人耳膜破裂,導致耳聾。

    馬呢?馬的聽力是人的六倍,人會被震的耳膜破裂,馬就更加。

    馬的視力很差,因為它的眼睛長在兩側,視野在中央的重疊部分很窄,隻有30度左右,不及食肉動物的三分之一,因為視覺差,便造成馬容易受驚嚇,尤其是公馬,受到驚嚇會做出過激反應,最常見的便是驚群。

    而馬驚群是會傳染的,會把自己的恐懼傳染給其他馬,這是動物生活在自然界中的天性。野外馬群隊伍,通常有一匹馬感覺到害怕,群馬就會狂奔,這是大自然針對馬視力差給予馬的補償。

    馬驚群之後會狂暴,會漫無目的地亂跑,這在戰場上是非常致命的,就算是再經驗豐富的騎師,突然遭遇馬驚群也無可奈何。故而一戰中使用的戰馬都要經過槍炮訓練,即便如此,戰馬還是被戰爭淘汰,因為火炮威力越來越大了。

    王漢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才對趙佶說,自己能做出騎兵克星。

    開戰之前,王漢問過王厚意見,自己的火炮怎麽安排,王厚表現的很隨意,讓王漢鬱悶,便沒多說,心裏卻很篤定,等到自己火炮一響,王厚肯定刮目相看。

    王漢料到自己火炮會讓人刮目相看,但沒料到效果會如此明顯,才是第一輪二十發爆炸,羌人的騎兵隊就亂了分寸,後段在踩踏,前段想往回跑,距離宋軍還有三百多步,羌人的馬隊就向左右轉彎,不敢近前。

    宋軍的弓箭手方陣已經全部將弓拉滿,隻等羌人騎兵進入射程就要放箭,結果人家不來了。

    王漢看的心裏一跳,暗道不好,王厚的包餃子計劃被自己二十發炮彈炸的不管用了。

    於此同時,王厚在後方中軍也發現苗頭不對,羌人的騎兵還未接陣便先亂了,往兩方而逃。

    這還了得?

    自己辛辛苦苦紮的口袋,到嘴邊的肉怎麽能讓逃了?王厚焦急,勒令進軍鼓,讓騎兵迅速圍堵,把羌人追回來。

    傳令兵慌忙擂鼓,如雨點般迅速,如馬蹄般迅猛明快。

    鼓聲一響,後軍的三千騎兵分兩側而出,和先前的擾陣騎兵匯合,要把羌人攔住。

    王漢在前軍也焦急,連聲催促,“上彈上彈,快快快,調高炮口,往兩千步打,把他們嚇回來。”

    十多個炮手填裝彈藥,王漢和淩振兩個調校炮口角度,一邊動作王漢還一邊大喊:“十門往左,十門往右,速度填裝。”

    一番動作,二十門炮全部填裝好,羌人騎兵已經跑出一千步開外,王漢盯著距離看,估摸著到了一千五,立即下令:放!

    王漢說放,淩振拿著火把燒,撚子滋滋響,要等幾秒才能響,讓王漢很鬱悶,自己的命令和炮聲沒能前後呼應,感覺不爽。

    嗯,下次做個擊發式的後膛炮。

    這裏炮響,前方亂竄的羌人騎兵前方就爆開火花,炸的血肉橫飛,剛剛安靜下來的馬匹再次受驚,發生驚群碰撞踩踏,有些馬嚇瘋了,竟然迎著宋軍追擊部隊往上衝。

    王漢讓眾人再裝彈,後麵卻傳來王厚的咆哮,“別再放炮。”

    王漢回頭,王厚一臉急躁,氣的胡子亂跳,走到王漢麵前,手指點著王漢鼻子,“你壞我大事!”

    童貫跟在王厚身後,不明所以,問王厚,“王經略這話又是從何談起?”

    王厚氣的要哭,卻又沒法解釋,隻能哎呦歎息,手指點著羌人逃竄的方向,對傳令兵怒吼,“全軍出擊,拖住他們。”

    王厚生氣,王漢心裏也不舒服,很想懟他一句,叫你大爺,老子不是沒提醒過你,是你自己不當回事。再說了,老子如果誠心整你,八百步處開炮,你丫的一個羌人都撈不著,哪能像現在這樣,還有幾千個羌人被留在陣前。

    王漢想懟,又覺得王厚一大把年紀,也不容易,尤其大家都是武人,何必為難武人,便把不滿咽下去,隻是麵上氣的通紅。

    王厚讓全軍出擊,傳令兵揮旗,群鼓聲音變的亢奮,激昂,全軍聞聲而動,追著羌人掩殺而去。

    這裏大軍剛動,那正在慌亂的右路羌人騎兵忽然變的有序,竟然齊齊打轉馬頭,緩緩發力,要往宋軍弓步軍這裏而來。

    王厚手搭涼棚看,口裏道,“是多巴羅的大兒子和小兒子,讓弓步兵原地結陣。”

    王漢見狀,開口建議,“不如再放炮驚他。”

    王厚放下手,看看王漢,胸口還在起伏,卻沒有先前那班激動,換了溫和口吻,“不能再放,剛才第二輪炮我軍也有不少戰馬受驚,那方胡烈已經帶領騎兵迎敵,這裏放炮,怕是我軍騎兵也受幹擾。”

    如此說卻是王漢失算了,當下應聲,“相公說的是。”

    不讓放就不放,王漢雙手交叉在胸前看戲。

    卻見羌人騎兵回馬而來,宋軍驍勇將軍胡烈人隊迎敵,雙方對衝交戰,成膠著狀。

    此番陣型已經不是計劃中那般順暢,騎兵步兵差不多攪和在一起,根本發不起有效衝擊。

    卻見羌人中有一員大將,同樣是頭戴白絨翻皮帽,身穿白銀板甲,手中一柄丈二大刀,身邊拱衛著十多名護衛,殺的風生水起,所向披靡,宋軍騎兵和他交戰,竟無一合之敵。

    王漢看的心熱,適口而問,“那是誰?”

    王厚說:“多巴羅大兒子比懈。”

    王漢聽的一愣:“比血?”而後手指放進嘴裏,吹個響哨,“我去戰他個比血。”

    響哨聲起,後方輜重隊伍裏立即竄出一匹紅馬,撒著歡兒往這邊奔來,乃是王漢培養了將近月餘感情的小母馬,經常給它吃加鹽的黃豆粒,感情好的宛如夫妻,耳聽主人召喚,即刻奔來。

    此番動作讓王厚吃驚,“你要做什麽?那不是你該做的事。”

    王漢哪裏管他,自己是受童貫管製,童貫不說話,王厚算老幾?眼見紅馬奔來,王漢從旁邊護衛禁軍手裏拿過一杆鋼槍,“借我一用。”說完人往馬跟前跑,臨了一個撐杆跳,瀟灑飛身上馬,而後輕夾馬腹,迎著羌軍而去。

    王厚看的目瞪口呆,手指點點,“這,這,這是?”

    童貫笑道:“王經略放心,此人有一身好武藝。”

    王厚則道:“有好武藝也不能以身犯險,觀察使還是叫他回來的好。”

    童貫擺手,“不急,看看他的武藝。”

    王厚焉能不急,童貫閹人不懂軍事,不知道這小校尉的重要性,王厚卻是門兒清,這新型火炮威力如此巨大,堪稱騎兵終結者,若是能大量用於軍陣,別說吐蕃,便是西夏,遼國,又有何懼?

    這都能稱之為神器了!

    這便是真正的軍人,隻有真正的軍人才會了解武器。王厚眼見王漢衝入敵陣,心裏無比著急,伸手招呼淩振,“那個誰,你過來,我問你,這樣的火器你可會造?”

    淩振回答:“火炮會造,但彈藥是我家哥哥帶領工人在造。”

    王厚大喜,“哦,如此說,此種火炮乃是出於你們之手。”

    淩振回答:“正是,但老師說還有更厲害的火炮設計,要等新型煉鋼廠建造好才能生產。”

    王厚聞言瞪眼,走近淩振跟前,“你老師是那位?”

    淩振脖子上仰,手臂前指,“喏,老師在和羌人交戰了。”

    王厚聞言大驚,慌忙轉身下令:“左右,速速上馬出擊,萬萬不可讓羌人傷了王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