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帝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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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榴婆婆抬起那雙枯黃如藤條修長的雙手,摘下頭頂上尖銳鋒利的圓角帽,裸露出盤在頭上已經花白的頭發,雙手交錯而握,本想再次掏出一根雪茄的手卻堪堪停止,隨即放下,從桌子上拿起圓形眼鏡重新架在已經坍縮的眼窩之內,盯著正在等待她下文的白羽,看了眼他病態的臉龐,張口道,“孩子,跟我來,有必要讓你看下東西。”

    起身,從旁邊的辦公桌旁拾起一根黑色的拐杖,走向前方,沒有多想的白羽,徑直走過去,攙扶起羸弱的石榴婆婆,後者眼神一閃而過的詭異被隱藏,一起麵對著眼前觸摸到天花板的老舊古樸的書架。

    不過是一架放滿書籍的書架,看不出有任何不一樣的地方。

    石榴婆婆從懷中抽出那根陪伴了她幾十年從不離身的魔杖,在白羽的攙扶下佝僂著身子,伴隨著一陣繁瑣低沉的咒語從口中吐出,赫然在麵前的書架上出現一個紫色旋轉的六芒星圖案,以一種極具傲嬌的姿態神秘平靜的逆時針旋轉,如同一具俗麗的浮雕憑空而現,周圍竟然是白羽如何也看不懂的隱晦的煉金象徽符號,映照著白羽和石榴婆婆如同披上了紫色的絲綢,在低沉昏暗的老房子內熠熠生輝。

    不用擔心,你的身份已經毋庸置疑,屬於你父親的東西也同樣屬於你,他寄存在這裏的東西已經是最年久和古老的一批,我原本以為在有生之年不會讓它們重現陽光,沒想到你的出現成為最大的異數,其實我早該明白,這些年,一直在等你。”伴隨著再次低沉的吟唱,麵前紫色透露著繁瑣的六芒星停止轉動,不過多時,以六芒星為中心,背後老舊古樸的書架進行著一係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分割和重組,當麵前如同浮雕的六芒星和背後的書架消失,出現在白羽麵前的竟然是由白色大理石切割而成的厚重階梯,通向未知。

    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教你,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暗煉金法術,融合了魔法的媒介和煉金的重組,坍縮核把,壓縮源泉,在佐以魔杖,當然或者其他的一些媒介予以輔助,在撰寫一部分的六芒星煉金象徽符,當然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擬寫一些八駁門或者等級更高的象徽符號,這隻是一個六芒星的點通術,其作用和效果不過是隱匿通道,你去霞多麗會有導師教你。”稍作停頓,低頭看了一眼從懷中拿出的銀色懷表,繼續道,“走吧,時間不早了,你也要早點回去。”完全不理會白羽表情上的一陣錯愕。

    曾幾何時暗煉金術中的高階象徽符號--重生八駁門,竟然在老太太的口中變的低級?杜撰出擁有實際效應且需要耗費極為珍貴素材,最重要的是,複雜需要龐大計算和爛熟於心的融合物質,遠遠不是僅僅觸摸到煉金門檻的白羽所能理解的。

    對於他來說這些已經足夠震撼人心。

    不做過多遲疑,白羽攙扶著石榴婆婆,小心翼翼的登上石階,走向黑暗中的石階末端,那扇散發著昏huáng sè燈光的一棟窄門。

    有必要提醒你的是,關於煉金術,在如今的大陸規則下一直備受爭議,它不同於奧術和魔法元素蛻變甚至是稀有禁咒那麽簡單,這背後牽扯極為複雜的政治因素,特別是關於權利的問題,我不知道說這些你能不夠能夠明白,簡而言之,煉金術的運用是極為苛刻的,就好像是劍士手中的一把劍,用的好了斬殺巨龍不成問題,用得不好,你可能會被煉金所反噬,而且這樣的反噬是極為容易和不易掌控的,若不是心如磐石,神誌彌堅之人,煉金則會成為阻礙大陸文明發展最大的絆腳石,故此,包括卡洛斯和太陽帝國在內對於煉金術課程的開設一直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我剛才說的僅僅隻是煉金術,可不是剝離出來的暗煉金術。”石榴婆婆八麵玲瓏,從剛才牛皮紙上的文字和這個年輕人所看見六芒星表現出來的神情,大致已經猜測到白羽對煉金術的渴望,就好像所有的靈魂工程師一樣,額外多說了一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研究的範圍不包括煉金術,黑魔法和亡靈魔法才是我授業的方向,多說一點,它們有著不小的區別,並且有著非常微妙的製衡點,很重要的一條分界線便是傀儡和人偶。”

    突然想到攙扶自己的年輕人同樣執著於物種研究,興致大發決定考幾個問題,恰巧離寄宿密室還有一段距離,不急不緩的張口道,“你知道傀儡和人偶的區別在哪麽?你的那本龐大的《物種譜》可是有所交待的。”

    根據《物種譜》中對於傀儡的的定義,是指既定的已經死亡,靈魂包括稀有的雙靈魂被囚禁或者徹底消弭的物種,注解1交代如果靈魂消弭的話,將不存在傀儡的可能性。他們決定被製成傀儡的規則等同於貨幣交易,簡而言之就是出賣靈魂,但他們是心甘情願的,同時,注解2提醒,如果被製成傀儡將沒有任何可能存在的思維。”白羽回憶那本繁瑣晦暗的《物種譜》有點頭疼的說道。

    其實,傀儡的意義就像世人接受的一樣,並沒有太出格的地方,而人偶,則要複雜的多,這其中牽扯到黑暗煉金的核心部分,也是曆來被教廷視作異端的判斷標準之一。”關於人偶在白羽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其實一直以來盲目的研究遵循的規則白羽也不清不楚,基本已經被他泛濫的書籍對人偶的描述刻意的避而不談,這也是他為什麽決定去霞多麗,很大程度上他想走的更遠。

    其實白羽並不知道,他目前的研究是極為膚淺和無知的。

    一陣蒼老的笑聲從旁邊傳來,石榴婆婆看起來心情不錯,“年輕人,成長是需要代價的,獲取既有的知識我從來不認可,也不排斥,這個世界如同一座寶藏需要像我們這樣的人去發掘,根據可笑的邊際遞減效應。就像麵包對饑餓的刺激,金錢對**的刺激,我們匍匐在書籍之下的人永遠是第二個人,你要做的是如何成為第一個,你願意吃我嚼爛的黑麵包麽?”

    著作等身一類浮誇的辭藻甚至是上位者揮毫的正統幣對於看透人性的“上帝左手”來說,如同一根從卡洛斯皇後區流傳出的雪茄,香醇迷人之後卻化為一堆雲煙,帶來的不是一時的舒緩和愜意,卻餘味痛苦。

    正常情況下來說,已經隱居帝國二線不在參與帝國學術界研究的石榴婆婆,怎麽也不可能和一個隻有十七歲的年輕人談論讓教廷視作眼中釘和肉中刺的黑魔法和亡靈魔法,甚至是傀儡和人偶,這樣觸犯禁忌的對象卻是被譽為“上帝左手”的石榴婆婆?更別提她是帝國首屈一指的黑魔法防禦課程專家。

    對於黑魔法嫉惡如仇的老婦人卻在大陸的另一端,一個讓人始料未及的地方蠱惑年輕人?

    石榴婆婆突然悄聲說到,腳下的步伐卻沒有死後的停滯,麵容嚴肅,醞釀了半分鍾的欲言又止,緩緩道,“孩子,人偶的根本,同樣也是黑暗煉金術被叫停,視作異端的原因之一,其實是塑造靈魂,同樣也是教廷和帝國處以死刑和那些被送上斷頭台的顯赫人物的重要原因之一。”

    白羽的腦海中如炸驚雷,眯起一雙促狹的眸子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在瞳孔中逐漸被放大的枯槁麵容,和一雙特征鮮明的小眼睛。

    這並不是一個曾經帝國的老學究給你的啟蒙,也不是一個信仰純正的老婦人很好的建議,不過是一個已經病入膏肓祈求晚年不在孤獨的老人的忠告。希望你不要誤入歧途,否則囚困你一生的不僅僅是你身後這尊十二翼的枷鎖。”

    那雙隱藏在圓形眼鏡後麵的小眼睛演出一股子讓人顫栗的狠辣和冷冽。

    白羽步履僵硬,眼神空洞而沒有生氣,並不是看似有著濃重威脅意味的警告,而是塑造靈魂這樣晦澀苦拗的術語壓的有點喘不過氣。

    台階之上的窄門近在咫尺。

    好了,進來吧。”

    一間小型的密室,石榴婆婆從旁邊的紅色架子上取出一間暗紅色盒子,轉過身子,遞到白羽的手中道,“我無法否認你父親曾經作為大陸巔峰讓人恐懼的魔法和奧術,也不是因為奧納西斯的存在讓卡洛斯‘魔法侏儒’的名頭徹底從大陸消失,就像無法釋懷他曾經犯下的滔天罪孽一樣,這裏麵有你父親生前的一根魔杖和一雙手套,對於這根魔杖以我的精神尚且探測出未知,而那雙手套就不一樣了,好了,東西我已經交在你手上了,一起回去吧,我還是不習慣這間密室,有機會換掉它吧。”

    石榴婆婆伸出手臂,就好像平常帶著眼鏡一般,拉低神色,看著一臉茫然的白羽。

    想不想乘坐‘查令街84號’馬車?那就把你的手搭上來,屏住呼吸,第一次感受響轉術你會有點不適應的。”

    白羽抬頭有點疑惑的看著石榴婆婆,還是伸出了手臂輕輕搭在上麵,一陣溫涼粗糙的觸感襲來,不等白羽反映,已經消失在黑暗的密室中。

    留下撲落不盡的灰塵,洋洋灑灑。

    下一秒已經重新站在寄存坊的白羽大口喘著氣,一陣惡心湧上喉頭,強行壓下,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看著陌生又熟悉的房間,驚訝的看著微笑的石榴婆婆。

    一個‘小奧術’,響轉術雖然比不得魔法的集大成者,卻從來沒人敢輕視它,以我的能力,也僅僅隻是做到一百英尺範圍內的自由響轉。”

    重新坐在沙發上將盒子收進袍子的白羽看著石榴婆婆,已經重新換了那張醜陋rén pí的白羽遮蔽了鋒芒,那張讓帝國少女和貴族婦人們狂躁的臉龐再度消失,輕輕摸了下鼻子,有點尷尬的張口道,“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禮和冒犯,同時也感謝您的提點,不管是否還能在這條道路上走的更遠。”白羽起身,覺的不管如何他需要一個擁抱來感謝隻有一麵之緣的‘巫婆’。

    沒關係,孩子,我並不是一個擁有純正信仰和精神寄托的老人。”突然從懷裏拿出一個灰色的袋子,抓起白羽那雙好看的手,塞進去,不待後者張口,麵色驟然憔悴,感概道,“我突然明白以前和我一起搭檔的老夥計都有了傳承衣缽的弟子,總是嗤之以鼻,現在才明白這些根本都是次要的,內心恐懼的竟然是骨子裏的孤獨,收下我的禮物,如果你還想看到一個老太太還哭鼻子的話,盡管我們相處時間不長,更不是因為你特殊的身份,而是閑得無聊能夠想起為你父親保管了幾十年物品的老婆子。”

    她突然覺的白羽那雙手像極了很多年以前在布魯姆林宮的占星台上,揮毫魔杖,站在巔峰的年輕人,無人可撼。

    看著麵前老人的患得患失,白羽突然有種陪伴她走過暮年的荒唐想法。

    已經打開房門即將離去的白羽突然聽到石榴婆婆老蒼的聲音,“能告訴我你從那副畫中看到了什麽?”

    白羽搖了搖頭。

    老人隨即揮手示意離開。

    倒過來看。”

    出了大門的白羽一陣毛骨悚然,原來根本就不是一幅畫,而是一副占星師手法怪異的星羅圖,按照黃金分割曲線將它顛倒過來,以鵝卵石和教堂背後的陽光為界限,所構成的輪廓恰巧是石榴婆婆的側麵肖像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