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聖大陸這片“貴族才是真理”的土地上，能讓一名稍微沾染家族習氣或者是進階帝國權柄階梯的貴族低下高傲頭顱的，也可能真的隻有極少數擁有宿靈的人類了。

    不管是好點的貴族，我是指附庸風雅寫寫煽情詩歌的浪蕩少爺。

    或者是骨子裏都流淌肮髒的老牌蛀蟲，他們並不在乎自己是否擁有可以讓姑娘們驚呼的騎士美德，不管是在信仰係統中是還是，當然，他們更不可能花費有可能窮盡一生的精力，去尋找一名在旁人眼中的地位低於騎士的劍士，這樣無聊、枯燥、乏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練習如何學會點斬，如何學會封襲，如何去尋窺劍士至高的奧義。

    這對他們來說是匪夷所思的。

    他們隻會在惡名昭著的貴族頭銜上添磚加瓦，來向世人證明，有錢和有權遠遠比覺醒的劍士，擁有紫金花勳章的騎士，乃至是一名佩戴帝國終生成就的金廷白葉花的巫師，更有話語權。

    所以別西卜的話有一部分是正確的。

    “大部分人在一開始就注定了卑微的旅程。”

    瘸子扈從用部分靈氣，封鎖了因為接下對麵這頭怪物當頭劈斬的黑刃，造成的血管爆裂，繼而耗費剩餘更為彌足珍貴的靈息，在借助《猶大國王》第七十二章《降臨》篇的序語之下，召喚了英靈，阿瑞斯。

    他懊惱如果能把《猶大國王》給帶在身上，把《降臨》篇給撕下來，能夠讓他不用這麽歇斯底裏。

    這相當於一名巫師在燃燒自己的源泉，並且是已經幹涸的情況下。

    他感覺到吃力，不，顫栗，以至於用靈氣封鎖了血肉模糊的手臂隱隱有潰放血液的苗頭。

    作為一名座甲的劍士，一口氣釋放了“焚屠列國”以及召喚英靈的軀體，早已經幹枯殆盡。

    咬碎了口中早已經準備好的鰩魚溶劑，一股暖流順著喉管遍布全身，燥熱開始從腹部升騰。

    一張破碎了半張臉的miàn jù，裸露出猙獰麵孔的瘸子扈從，麵色開始扭曲，眉頭緊皺，眼球虯結的血絲逐漸放大，被別西卜一掌擊碎的miàn jù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重新聚集靈氣，星星點點的覆蓋在血肉模糊的另一半。

    伴隨著一聲衝天的怒吼，瘸子扈從臉上的白色miàn jù逐漸恢複如初，瑩光可鑒。

    對於這名隱匿於帝國暗流的劍士，這是扈從“喪鍾”從未有過的狼狽。

    需要依靠鰩魚溶劑來透支靈氣支撐一場戰鬥？這是從伸手觸摸到頂級劍士榮耀的他不曾想象的。

    而出現在瘸子扈從身前，能夠和別西卜平視的英靈阿瑞斯，將手中通體雪白的劍，雙手插入地板，一股四溢的靈氣向四周傾軋，駭人，凜冽。

    在眾神序列的法則中，除了要遵循奧利匹斯十二主神下降的規則外，任何隸屬於人類的英靈，偏神，類諸神，天神，就算是成為被十二主神降解的xìng yùn兒，也擁有近乎嚴苛的等級劃分。

    至於區分下等英靈和高等神袛的分界線，則是類諸神的存在。

    顯然，在眾神序列的高等神袛中，充當“戰神”，目前還隻是一名英靈的阿瑞斯，遠遠要比對麵一切都未知的“雜碎”英靈別西卜，擁有更為純粹的神格。

    “呔。”

    別西卜輕撫軀體，把因為洞穿了胸口，結痂在身體上的血液，撣掉，看著盛氣淩人不同於普通英靈所散發氣息的阿瑞斯，輕啐道。

    如孩童一般歪起腦袋，凝視著護在人類身前，雙手持劍的陌生英靈。

    那雙照舊猩紅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哀樂。

    “從羸弱的英靈崛起，在到諸神的暮晨和諸神的黃昏，我們這些自詡神袛的生物，早已經丟了身為人類主宰的身份，甚至於，我們在為了一隻腳就可以泯滅的下等生靈，孜孜不倦的去進階。

    別西卜拉低紅眸，神情落寞，與剛才的暴戾截然不同，如同被丟失在荒原的孩子，被滔天的孤獨和恐懼淹沒。

    “從一名被注入鮮活心髒的幼年期英靈，成長為吐出鼻息的戾神，乃至去觸摸遙不可及的眾神的光輝，為的是英靈殿能奏響屬於自己的瓦爾基裏亞奏鳴曲，在毫無意義的窄門上烙印自己的名字。”

    別西卜抬腳，直到伸出去的另一隻腳落在甲板，輕踏，晃動胸口的鎖鏈，玲玲嚶嚶。

    “可憐的是，我們所有的成長，進步和蛻變，為的都是隻有一個讓人唾棄的目標，即宿主貪得無厭的對力量的渴求，我們反而成為了他們攫取生命指數的奴仆，受人指揮，被人勒令。”

    紅夫人疑惑的看著剛才狂妄桀驁的陌生英靈，那雙猩紅的雙眸在瘸子扈從召喚出英靈阿瑞斯之後，逐漸暗淡，失落。

    而如今聲音低沉的像是開普勒絞架下，做最後闡述的囚犯。

    基於女性天生的母愛光環，這樣打動紅夫人的脆弱讓她激起了不可抑製的憐憫。

    疼愛多過憐憫。

    此時，來自身前英靈振聾發聵的嗓音阻斷了紅夫人的情緒。

    “尚處在幼年期的英靈，請停止你前進的步伐，借由黑化獲取突破偏神領域的籌碼，你會付出高昂的代價，這些代價足以把你拖入無盡的深淵！”

    不動如山的英靈阿瑞斯，全身覆蓋褐色盔甲，從中傳出對別西卜的回應。

    相信如果是垂朽如老教皇，或者是紅衣大主教卡夫卡看到麵前需要仰視的英靈阿瑞斯，一定會奇怪他所穿的盔甲為什麽不是‘卡修的rén pí’，卻是一身不曾在《眾神史文》中寥寥記載的褐色盔甲。

    至於他手中的那柄劍，則在熟悉不過了。

    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由遠及近，響徹結界的夜空。

    在即將踏出第二步的別西卜扭曲麵孔，好像費盡所有的力量才伸出第二隻腳。

    一隻虛空的乳白色影子，掙紮著擺脫別西卜的身姿，依舊保持著前踏的姿勢，停留在之前的位置，如同平移了一步。

    “黑化？難道身為十二主神的阿瑞斯，連墮化和黑化都分不清了？”

    在別西卜吐出下一句的時候，英靈阿瑞斯那張覆蓋在褐色頭盔下的雙目，露出駭然，在沒人聽到的瞬間，歎了口氣。

    隨即，雙手猛然拔出插入地麵的白色巨劍，怒吼，除了不恥與之為伍的憤怒，更重要的是作為擁有十二主神神格的英靈阿瑞斯，痛恨進入黑化和墮化，甚至演變成為戾神，而且不停的作踐自己的可憐蟲！而英靈阿瑞斯所身處的職責並不是單單的成為宿主的宿靈，祂的目的是踏入英靈殿，蛻變成為名副其實的眾神之一。

    而眾神的名幃和責任，容不得祂丟下對麵進入瘋狂的英靈，屠戮人間。

    別西卜悠閑的踏步，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如同一隻頑皮孩童。

    那張不帶有任何情緒的俊美麵孔，並未對阿瑞斯的怒吼作出禮貌的回應。

    不屑。

    在紅夫人和瘸子扈從的眼眸中，出現一副詭異的畫麵。

    對麵暴戾的英靈，每踏出一步，伴隨著空間的扭曲和撕裂，就有一隻乳白色的影子定格在原地，直到別西卜停留在第八步。

    而眾神之一，尚處在英靈階段的阿瑞斯，近在咫尺。

    別西卜抬起黑色長刃，那雙猩紅的眸子盯著同屬英靈的阿瑞斯，伸出舌頭，舔舐。

    “你知道黑化和墮化的區別麽？讓人尊敬的眾神的寵兒。”

    “小心！”

    不等做出戰鬥狀態的阿瑞斯張口，瞬間，在瘸子扈從的驚呼中，一陣讓人心神顫栗的空間撕扯，作無規則的扭曲，緊隨其後，別西卜一躍而起，右手持黑色長刃，出現在阿瑞斯麵前，勢大力沉的當頭劈在阿瑞斯作出格擋的白色巨劍上。

    一陣刺耳聲音傳來，一圈圈雙方靈氣相互傾軋的對峙，震蕩開來。

    別西卜貪婪的吮吸一口屬於眾神的氣息，那張和白羽一模一樣的麵孔猙獰扭曲，銀發披散。

    “噫~”暴躁的英靈發出奇怪的聲音。

    不等阿瑞斯格擋回別西卜的長刃，

    突然看到一個乳白色的影子出現在別西卜的身後，一躍而起。

    看似虛幻的影子同樣是一刀劈在還處於格擋狀態的白色巨劍，相比之前更為劇烈的靈氣震蕩第二次傳開，振聾發聵。

    如同石子丟在湖麵上泛起的漣漪，雖然沒有讓人心儀的水花，缺有著洶湧吞噬的力量。

    紅夫人和瘸子扈從彎腰，捂著耳朵，強壓下喉嚨的鮮血。

    風雷之間，第二個和別西卜一樣的乳白色影子，在相同的地點，相同的位置，劈在阿瑞斯的巨劍上。

    第三刀，阿瑞斯手持巨劍的虎口迸出血液。

    第四刀，雙瞳開始緩慢滲出血液。

    第五刀，鼻子滲出血液。

    第六刀，耳朵滲出血液。

    第七刀，一口濃鬱的鮮血傾撒在巨劍上。

    第八刀，阿瑞斯腳下炸裂，硬生生刺入甲板10英寸。

    當別西卜身後躍起最後一隻乳白色，虛幻的影子時，瘋狂大笑，怒吼道，“給我跪下！”

    第九刀，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以及靈氣四溢的澎湃震蕩，阿瑞斯再也抵擋不住恐怖的力量疊加，驟然，雙膝跪地。

    瘸子扈從同樣七竅溢血，雙膝跪地，麵目可憎。

    而紅夫人，早已經暈了過去。

    別西卜雙瞳紅芒大盛，倒退數步，四周是遣散開來的虛幻影子，齊刷刷的盯著跪在地麵的十二眾神之一的成長期英靈，阿瑞斯。

    沙啞的聲音傳來，撕破夜空。

    “這地獄，空蕩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