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朱師姐一被質問，難得紅了臉，感覺十分尷尬，都忘了趕緊將少年從自己身上推開。

    她一聽這聲音，總算是意識到了——眼前這個沒有臉的道友，就是讓她魂牽夢縈，日夜牽掛的男主角，卓爾然。

    朱粉尷尬地好好一笑，“天太黑了，我都沒看清你的臉。不過我也沒說錯啊，等你成為門內弟子，可不就是我的道友了嗎？”

    回應她的，是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直指著她的鼻尖。

    少年的聲音清冽，帶著疑惑與懷疑。

    “我聽人說，斑筍山林之中，有許多妖物可以幻化人形，迷惑心智。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朱師姐？”

    朱粉笑了一下，兩根纖纖玉指，夾住那霜雪般的長劍，將劍身小心移開兩寸，口中則含笑說道：“小卓子此言差矣。我姓朱名粉，如假包換。再說了，妖物若是想幻化人形，騙你輕信，何必偏偏要挑我的模樣？變成你同隊的夥伴，豈不是要更容易些？”

    斑筍山中，確實有奇花異草，可以攫取人的幾分記憶，幻化出記憶中的人形來，接著引中計之人，逐步走入陷阱，最後將其神魂完全奪走食用。

    可是這些花草，也是聰明得很。它們擅長吸取修士最為甜蜜的回憶，然後從回憶中挑出出場最多的人物，再接著變作這人的模樣，可謂是百試百靈，從無失手。

    朱粉對這點知之不詳，卓爾然卻很是清楚。

    少年那空無一物的麵頰染上了兩團可疑的紅暈。若非有這濃重夜色遮掩，隻怕必會讓人瞧個分明。可若讓人瞧了個分明，一團霧氣上，飄著兩團薄紅，這場景也是夠嚇人的。

    朱師姐，不認得我了？這句話，指的可不僅僅是此夜之事。

    朱師姐是當真不記得那時的他了。

    她怎麽能忘了他呢？

    他眸色一黯，手中霜刃偏偏又往回移了幾寸，口中則道：“師姐莫怪。我還是要問一問，才知真假。朱師姐，劍閣遴選當日，你在何處？”

    朱粉笑容明亮，趕忙應道：“那一日，師姐我可是親眼看著你登頂的。你忘了嗎？你爬上去之後，有那麽一點兒得意忘形，差點兒又跌下山去。我在旁隱身瞧著，趕緊引了一片落葉，托住了你的靴底。”

    果然是她。

    少年咬了下唇，心中有一絲難言的雀躍。

    他手腕一轉，立時將劍收起，接著很是殷勤地彎下腰，將朱粉從地上扶了起來。他甚至還一言不吭，蹲下身子，去給少女拍打羅裙上沾染的塵垢。

    朱粉倒是全不計較，笑了一下，施了個小咒法，就讓那淺粉色的裙衫整潔如初。她仰著頭，環視著周遭奇異景象，聲音明快地說道：“因為我隻是引路人，所以我不能出手幫你。不過我倒是可以跟著你，然後保護咱們小隊的安危。”

    卓爾然直起身子，點了點頭。

    朱粉不經意間，朝著他麵部看去，卻是驟然一驚——沉沉月色之中，飛舞流螢之間，卓爾然的臉上，竟然緩緩現出了嘴部。

    兩瓣薄唇，唇紅而齒白，形狀甚是精致美好。

    但是，就算這張嘴再好看，好看得上了天，一個人的臉上隻長出嘴來，看著也是非常怪異。

    朱粉唇角抽搐了一下，努力適應，接著就見卓爾然的薄唇微啟，清朗而又溫柔的聲音從中而出：“今夜斑筍山試比，不許我們帶符籙和法寶，隻考驗我們的劍法、咒法和陣法。我與其餘四人已經約好，一進山林，就禦劍而行，齊齊趕往東南角的靈珠附近。”

    朱粉一聽這話，明白過來，知道他是因為要救自己，所以才耽擱了行程。可那夜光藤妖的修為，遠遠高於他這初入山的劍童，他卻臨危不懼，當機立斷，握緊長劍便來救她，赤子之心，可見一斑。

    朱粉一笑，朗聲說道：“好，那你就禦劍吧。也讓師姐我，瞧瞧你功力如何了。”

    少年被她的目光注視著，忍不住又輕輕咬了下唇。他那白茫茫的臉上，飄著兩團薄薄的紅霧，緊接著手腕一轉，便將長劍淩空。

    卓爾然看了眼朱粉，見她滿眼都是期待和鼓勵，那種目光，似曾相識。他心上一熱，也想在她麵前顯露身手，騰空一躍，一雙黑靴便穩穩踩在了劍身之上。

    他彎起唇角，不經意間，抬眼望向空中圓月，哪知定睛一看，卻見那圓月之中，血紋斑斑，看上去甚為可怖，而夜空之中，星子的光芒已經消沒於無，如滾滾浪潮一般的黑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奔襲而來。

    少年薄唇緊抿，愕然變色，隻覺靴履之下，靈劍竟在微微發顫。緊接著，那劍竟是立刻翻轉，將他從空中拋落。

    卓爾然一驚，隻聽見風聲簌簌，穿耳而過，又聽見那少女喊道：“小卓子，當心！”

    ***

    朱粉睜開雙眼，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半。緊接著，她拿起手機，開始起最新章節來。

    新一章寫的內容，正是斑筍山試比之夜。由於朱粉緊跟男主角的腳步，所以她錯過了其他幾人的劇情。而身為書中人的她，更沒辦法打開上帝視角，查看血月與黑雲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幸好，作者詭術妖姬女士，在新章節中給出了解答。

    顯然，這是一個巨大的陰/毛！哦不，陰謀。

    蜀山初建之時，遠遠還沒有如今這樣的規模。像斑筍山、劍閣山、望月峰之類的，要麽就還未開辟，妖獸群聚，十分棘手，要不然呢，就還是別的門派的地盤兒。

    像拌蒜山，咳，斑筍山，就是一個非常難處理的地方，數任掌門，接續不斷地努力，方才設下陣法，將它改造為了一個適合各階段修士刷怪升級的絕佳場所。

    但是就在今夜，有不知名的神秘勢力，打破了陣法。如此一來，山中妖獸就會無差別攻擊，而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劍童……

    朱粉越看，心中越是焦躁憂慮。卓爾然已經是劍童之中的佼佼者，可他卻連那夜光藤妖都沒辦法輕易戰勝，要是陣法一開，妖獸橫行，今夜的斑筍山，必將是一片血海！

    卓爾然、秦莊、夏秋、慕容韋、覃楨。這些人雖然隻是書中角色，所用筆墨，不過寥寥幾行，但是在文字之外，朱粉和他們是真實相處過的。

    是人就有心，真心相待，自然便有真情。

    朱粉眉頭緊皺，一咬牙，立刻打開了qq。雖然詭術妖姬並未上線，但她不管不顧，劈裏啪啦地鍵盤上敲了幾百字，問了一連串她最關心的問題——

    豬肉粉：“雞大。”

    豬肉粉：“打錯了。雞大。”

    豬肉粉：“又打錯了！！姬大！好了，不會再打錯了，我的輸入法已經記住大大的昵稱了。”

    豬肉粉：“雞大，我第一時間了最新章節！斑筍山不會死人吧？求求雞大，不要死人。我認為爽文可能會吸引更多讀者哦。”

    豬肉粉：“還有啊，我想小小地問一下雞大，女主是誰啊？姬大大，你知道嗎，晉江文學城app的打開頁麵，寫了一句話，叫做‘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盡在晉江文學城’。”

    豬肉粉：“這我就不得不小小地批評一下晉江文學城的工作者們了。這是一個典型的成語運用錯誤現象。根據成語詞典，纏綿悱惻的釋義為：形容內心痛苦難以排解，因內心苦悶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豬肉粉：“雞大，你寫愛情故事就好了，不用纏綿悱惻。”

    電腦屏幕前的一碗豬肉粉，撐著下巴，盯著那個灰色的頭像，頭一次如此渴望那滴滴的聲音響起。

    而屏幕那側，少年摸著下巴，勾著唇角，暗自想道：

    雞大，這可真是一個描述準確切合實際的美好昵稱啊。

    他舔了舔唇，終於將隱身狀態換成了——“q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