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隻在《蜀山劍俠》文下獨家gòng yīng的評論置頂功能，在晉江論壇瞬間掀起了一波熱議，關於這項功能的發帖幾乎刷滿了碧水論壇的版麵。

    晉江guān fāng甚至不得不在論壇發了置頂帖，說這項功能目前還在測試，要觀察一段時間的效果，之後才會推廣開放。然而這樣的公告，顯然難以服眾。

    為什麽不在大神的文下測試呢？

    為什麽偏偏挑了這樣一篇剛簽約的新文呢？

    那個叫詭術妖姬的作者，到底是晉江劉姓總裁的小三還是小姨子？

    僅僅一夜之間，《蜀山劍俠》的首章點擊從60暴漲到了1000多。

    隻不過……大部分點進來看的人，隻是想看看，能得到晉江如此偏心的文章，到底是一篇怎樣的文。他們既不看仙俠題材的，也對文章的設定完全不感興趣，隻是出於好奇，隨手點進來看兩眼。因此，雖說漲了1000多的首章點擊，但是《蜀山劍俠》的收藏，隻漲了三十來個。

    然而豬肉粉那幾條被置頂的評論下邊，卻蓋起了層層高樓，其中有打小廣告的，有吃瓜群眾，當然，還有一些讀者，對豬肉粉冷嘲熱諷，甚至出言謾罵，無非就跟之前的讀者一樣，說她指手畫腳，自以為是。

    朱粉對此倒很是淡定，甚至還有幾分竊喜。

    雖說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上線這樣一個功能，也不知道為什麽偏偏是她的留言被標紅置頂，但是不管怎樣，雞大的收藏漲了啊！

    朱粉站在公交車，一手抓著欄杆，一手拿著手機，心情可以說是相當不錯。她把手機收進寬大的校服袖口，接著笑眯眯地看向身側的口罩少年。

    眼前的少年，依舊是那副標配，口罩加棒球帽，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來。

    隻不過，今天的天氣很美好，今天的豬肉粉也很香甜，但是今天的陳璽，卻像熊貓一樣，掛上了兩個濃重的黑眼圈。

    朱粉看著這樣的他，愣了一下，有些擔憂地問：“你怎麽了？不會是昨天晚上，熬夜複習了吧？”

    少年沉默著，凝視著她元氣滿滿的小模樣，心裏頭卻有些酸澀。

    昨天晚上，為了不辜負朱粉的期待，陳璽確實複習到了淩晨兩點。兩點過後，他又滿頭大汗，忙裏忙外，把藏在床底下的秘密，全都挪到了新買的大衣櫃裏。

    嗯，衣櫃，大概比床底要安全多了吧？這下絕不會被撞破了吧？

    陳璽嘴角含笑，又借著收拾的機會，在深夜淩晨三點，細細回味了一遍那些美好香甜的記憶。

    夜半三更。獨居的寂寞少年。帶著一絲興奮詭異的微笑。細細撫摸著少女寫過的草稿紙、與真人一樣大小的立牌，甚至還有朱粉初中帶過的發夾。

    雖然當紅的國民演員陳璽，死不承認自己是個變態癡漢。但是今時今夜，這樣的場景，無疑讓他看起來更變態了。

    收拾完之後，陳璽一本滿足。他洗了個澡，將頭發吹得半幹，接著拿起筆記本電腦，打算寫一章更新，順便看看豬肉粉的評論有沒有被恢複。

    然而這一看，陳璽不由皺起眉來。

    陰陽怪氣的回複，堆滿了豬肉粉的評論下方。陳璽匆匆一掃，簡直不堪入目，眉頭也跟著越皺越緊。

    他立刻點開作者後台，試圖刪掉豬肉粉的評論。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飄紅置頂的評論，死活也刪不掉。他手速飛快，給客服連發了十幾條站短，可是也遲遲沒有等到回複。

    這麽一折騰，他也無心更新了，心神不寧，睡了也就兩個小時，第二天一大早就掐著點兒，在瑟瑟秋風中蹲了半天，終於成功假裝和朱粉偶遇，和她一起上了公交車。

    他今天非要跟著朱粉上學不可，是想阻攔她看手機，尤其要阻攔她看跟帖回複。但誰知就在剛剛那幾秒鍾，他不經意間，不由自主，悄悄偷看起了朱粉的側臉，一不留神，就看得入迷，等到再一回過神來，朱粉已經瀏覽完了回複。

    陳璽緊抿薄唇，手緊緊攥著上方的扶手，心中滿是憂慮。

    朱粉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卻一句話都不說，心裏更是擔心了。她眨了兩下大眼睛，小聲說道：“嗓子不舒服？”

    陳璽低低嗯了一聲。

    他倒沒有撒謊。昨天他熬了一夜，今早醒來，嗓子有點兒發炎，一張嘴嗓子就撕扯似地疼。周六日他還有通告要趕，也不知到時候該怎麽應對。

    少女眉眼彎彎的。她伸出小手，在書包裏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小板喉糖，接著硬塞進了陳璽的校服兜內。

    她笑了笑，輕聲說道：“草莓味兒的，你喜不喜歡？”

    少女揚著笑臉，眼中滿是關切。清晨柔和的陽光，自車窗外投來，而她的眼眸中，恰好似生長著太陽。

    陳璽看在眼中，隻覺得心都被暖化了。

    有那麽一瞬間，陳璽幾乎想立刻將她擁入懷裏，又或者，拉起她的兩隻小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他喉結微動，聲音溫柔，說了多謝兩個字。

    “不謝啦。”朱粉擺了擺手，“我平常話又多，還愛給人家講題，嗓子有時候就會有點兒發幹，我老爸就逼著我帶喉糖。你，你身份特殊，要說台詞的，可要好好愛惜你的喉嚨。”

    陳璽不由緩緩笑了。

    “我會好好kǎo shì的，絕不會讓你失望。”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朱粉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壓力不用太大啦。你熬夜學習，那麽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

    陳璽聽著這樣的話，忍不住有些心虛，又有一絲忐忑。

    如果朱粉知道他熬夜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床底的秘密，以及鬧心的評論，她還會這樣鼓舞他嗎？

    這一天，川城一中高中部的所有年級，都要進行開學後的摸底測驗。學校還按照之前的成績排名，把學生分到了不同考場。學霸朱粉當然是牢牢把控著第一考場的頭一把交椅啦，而幾乎完全落下了高一功課的陳演員，自然就跟她無緣，被分到了中等偏後的考場裏來。

    朱粉也沒怎麽多想，她笑著和陳璽揮手告別，馬尾辮一甩一甩，背著空空的書包走進了象征著榮耀與光輝的第一考場。

    沒錯，作為一名學霸，kǎo shì當天是絕不會像學渣一樣，臨時抱佛腳，恨不得把所有教材和複習資料裝進書包裏，搶在開考前一分鍾再看一遍。這時候再看能有什麽用？像朱粉這樣的學神，書包裏隻裝了手機，錢包和kǎo shì用品。

    而陳璽站在考場門口，帶著口罩，插著兜，注視著她那沐浴在金色陽光中的背影，簡直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包圍著一層聖光。

    少年眯起眼來，笑了一下，接著壓低帽沿，繼續往自己的第十七考場走去。

    由於是摸底測試，kǎo shì題目並沒有很難，題量也大大縮減。為了節省時間，搶在一天裏考完所有科目，像語文kǎo shì，甚至都沒有作文題目，而yīng yǔkǎo shì，不僅取消了聽力，還隻保留了一個小作文。一個上午，就可以考完語數英三門主科。

    這樣的kǎo shì，對於朱粉來說，當然是毛毛雨啦。別人是三門依次考，她一口氣就管老師要來了三門課的全部試卷，接著運筆如飛，風卷殘雲一般，將三張卷子全部答完。至於卷子上的最後一道壓軸數學題，朱粉還非常暖心地tí gòng了三種詳細解法。

    少女飛快地答完了試題之後，甚至還替去上廁所的班主任王老師當了會兒監考考官。王老師回來之後，小朱考官就正式卸任，背著空空的小書包，走出了第一考場。

    現在時間還早，她完全來得及拐去老爸開的飯館，大快朵頤，美餐一頓。香噴噴的紅燒肉，熱騰騰的小火鍋，還有各種各樣的點心甜品，朱粉一想到這些，就像一隻屯好了糧的小倉鼠一樣，十分滿足地眯眼而笑。

    然而就在她哼著歌，行步如風，經過第十七考場時，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身形一凝，腳步稍稍一頓，如畫麵回放一樣，往後倒退了六七步。

    少女微微皺眉，透過幹淨得反光的玻璃，看向考場內。

    此時剛剛打過了下課鈴，正是兩門kǎo shì之間短暫的休息時分。有兩個老師站在講台邊上，正在整理著剛收上來的試卷，還有兩個老師，一個是副校長，一個是年級主任，正圍在一個小課桌的旁邊，聲色俱厲，表情嚴肅，好像正在批評著某人。

    朱粉心頭一緊，一下子邁步上前，額頭抵著玻璃窗，仔細看向教室內的場景。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個低著頭，皺著眉，側顏無比美好的男孩子，就是她的同桌，她的小區鄰居，她的學習幫助對象，陳璽。

    下課鈴打響之後，考場內的同學三兩成群，從教室裏走來出來。朱粉神情凝重，站在玻璃窗外，就聽見考場裏的學生們壓抑著興奮，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陳璽竟然zuò bì誒！我要到天涯發帖！唉，可惜我沒帶手機。”

    “你也太老土了吧，還用天涯？我看八卦都去豆瓣八組的，八組的一個號，價值好幾百塊錢呢。”

    “陳璽人設崩了哈哈！腦殘粉天天吹努力吹勤奮，結果竟然打小抄。”

    “嗬嗬，人家上一次綜藝，出場費就好幾百萬。有這時間，當然去拍真人秀啦，像我們這種長得醜的才學習呢。”

    人言可畏嗎？

    朱粉從不畏懼。

    雖說人和言加起來，就是一個信字。但是人言，並不一定可信。朱粉隻相信自己的內心。

    她和陳璽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陳璽絕不會做出這樣卑鄙的事。

    少女一身正氣，逆著人群，大步走進了教室。副校長也好，教導主任也好，一看見年級第一過來，神色都緩和了不少，還以為她有什麽要緊事兒，哪知道朱粉一過來，就眉頭緊擰，格外真誠地對兩位老師說：

    “傅校長，焦主任，陳璽的身份比較特殊，如果出了什麽事，一定要先查實，再通報批評。他，他在社會上比較有知名度，就像是一個放大鏡，好的也會放大，壞的也會放大。所以……”

    朱粉微微蹙眉，低頭凝視著陳璽。

    她稍稍一頓，笑眯眯地輕聲說道：“陳璽，告訴我，也告訴老師們，你真的zuò b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