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小柳雲與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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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雲和軒轅恪是在片場認識的, 他倆能玩到一起, 充分說明了當年大齡中二的軒轅恪心理年齡是多麽的年輕。

    開始軒轅恪還是想跟柳雲學太極, 但他膝蓋有傷,不能常練,久而久之兩人都忘了這回事,柳雲被軒轅恪帶著看màn huà打遊戲, 一頭紮進宅男世界, 儼然是乖寶寶認識壞學生的慘劇。

    柳雲從小跟著家裏學戲, 爸爸就是師父, 家中長輩多是嚴謹的大師風範,唯一的同輩師兄又是個嚴肅老成的,從小就沒享受過什麽娛樂,碰上軒轅恪就像碰見了遊戲大全, 兩個人在遊戲中奮戰,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再加上兩人一起在脫單路上屢戰屢敗,可以說是非常鐵了。

    柳雲本身性格就好, 家裏又管教得嚴,遇上個跟同齡人差不多的心寬的軒轅恪,相處就像是高中關係好的男同學,互相照應,插科打諢, 時不時還會互懟一下。

    後來軒轅恪變得成熟起來, 尤其是轉型幕後之後, 兩個人就有點像包容的大哥和懂事的小弟, 雖然兩個人都越發忙、見麵次數急劇減少,但相處卻是更融洽了。

    按軒轅恪占人便宜的說法,就像是“養了個早熟的兒子”。

    當然,遊戲裏誰要是失誤,該噴成狗還是得噴成狗。

    所以,軒轅恪談戀愛失聯這件事情,主要得罪了柳雲兩點。

    第一,就是不講義氣,先一步脫單;第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軒轅恪久不上線遊戲,柳雲點兒背,連著組了無數豬隊友,團滅得硬生生掉了十一級!

    這遊戲不是免費的,每一級都得花費時間和金錢練,沒有任何取巧的途徑,所以掉了十一級是什麽概念?簡直是血海深仇!

    這仇就被記在了軒轅恪身上。

    於是軒轅恪在熬了幾天夜幫柳雲的賬號刷回先前的等級,還額外附贈升了一級,柳雲才把他的手機號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勉強原諒了叛|逃遊戲的戰友,柳雲紆尊降貴地跟著軒轅恪到了他家挑遊戲,這個想要,那個也想要,一盒接一盒地往自己包裏劃拉,軒轅恪的心在滴血,不得不同意割|地賠|款,滿心都是喪|權|辱|國的悲哀。

    說好了要一起吃飯,林依然跟著助理的車到了男友家,開門換了鞋進去,走到客廳,就看見淚流滿麵的男友,和一個好漂亮的年輕人。

    聽軒轅恪嗷地喊了聲媳婦兒,柳雲趕緊站起來跟她打招呼,“嫂子好。”

    “你好”,林依然知道他跟阿恪關係多好,而且柳雲長得太好了,令人一見就心生親近,於是勾了勾嘴角,“我叫林依然。”

    柳雲麵對女生從來都很是靦腆,尤其嫂子還是冷美人氣質,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回應,“我是柳雲,是軒轅恪的朋友,嫂子叫我柳雲就行。”

    林依然微笑著點了點頭,說“好”。

    “矮油”,軒轅恪摸著下巴感歎,“你倆還挺投緣的。”

    聽到“投緣”兩個字,柳雲立刻反應過來了,想起了最最要緊的正事!

    他一個箭步衝到林依然麵前,懇切地問:“嫂子,你們科室還有單身的妹子嗎,求介紹!”

    林依然為難地開口,“我們科室單身的隻有王阿姨,跟你不合適。”

    柳雲突然失去夢想,淚流滿麵。

    林依然好奇地問:“你們圈裏或者劇團裏應該有很多姑娘吧?”

    “圈裏的軒轅都不敢招惹,就別說我了”,柳雲擺擺手,一臉往事不要再提的表情,“我們劇團裏的姐姐就更別提了,看著弱柳扶風,其實都是打人柳,一個能頂我五個,哪看得上我。”

    感覺好像真的很委屈的樣子,林依然安慰他:“會找到的。也許哪天就遇上了,我原來覺得找個男朋友很麻煩,就沒想過要談戀愛,但還是遇上阿恪了呀。”

    剛覺得很安慰的柳雲被塞了一嘴狗糧,欲哭無淚,又選了盒限量版遊戲塞進自己包裏。

    軒轅恪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要破產了。

    “走吧”,軒轅恪一手拍一邊肩膀,“我們去吃飯。”

    柳雲抓緊時間又塞了一盒,並且宣布,“我要吃貴的。”

    “我請你吃金子”,軒轅恪忍不住一個白眼。

    “走啊”,柳雲一點都不虛,“沒金子你是小狗!”

    等柳雲心滿意足地吃完了盤裏的高級牛排,fú wù生送上了三杯金箔冰淇淋。

    軒轅恪:“誰是小狗?”

    柳雲假裝沒有聽見,殷勤地把冰淇淋從盤裏拿到林依然麵前,招呼著,“嫂子快嚐嚐,這個金箔不錯的。”

    學壞了,完全跟著軒轅恪學壞了。

    大家都吃得盡興,軒轅恪招呼fú wù生來結賬,卻被說帳已經結了,軒轅老板剛進店沒多久,聽fú wù生說兒子在店裏,就順手幫兒子買了單。

    軒轅恪於是拖家帶口去見爹。

    軒轅老板和影後女友秦婉約會,兩個人要了個豪華小包間,氣氛正好的時候,被人打擾了。

    “喲,爹,小媽,約會呢~”,軒轅恪一臉嘚瑟,左手基友,右手媳婦兒,樂樂嗬嗬地進了包廂。

    有時候不是軒轅老板非要欺負兒子,而是這兒子實在是欠。

    秦婉挺喜歡林依然和柳雲,見他倆就笑開了,“依然、小柳,有一陣沒見了。”

    柳雲乖乖打招呼,“秦老師好,軒轅叔叔好。”

    林依然也乖乖打招呼,“秦姨好,叔叔好。”

    軒轅老板點了點頭,回了聲“你們好”,然後就看向自家傻兒子,穩準狠地朝自家兒子心口射出了冷箭,“挺開心的啊,你嶽父同意你進門了嗎?”

    柳雲一聽就樂了,趁機落井下石,“哎呀,一口一個‘媳婦’的,原來還沒許可證呢?”

    紮心了。

    妥妥的紮心了。

    軒轅恪像是漏了氣的皮球,蔫了。

    林依然憐愛地看著自家男朋友,努力幫他找補,“我爸爸,前兩天偷偷看阿恪的diàn yǐng呢,應該快了吧。”

    軒轅恪瞬間回血,嘚瑟起來,抓著媳婦兒的手問:“真的啊?我就說,我這麽人見人愛,嶽父怎麽會不喜歡我呢,不存在的~”

    他開心,軒轅老板就不開心了,畢竟軒轅老板自己還對女友多次求婚未遂呢,一見兒子嘚瑟,立馬把人通通趕了出去。秦婉用手撐著腦袋,歪著頭看著他笑,軒轅老板無可奈克,握住她的手,歎了口氣。

    秦婉想起來件事,問:“你助理後來轉達給你沒有?你母親似乎情況不太好。”

    “她不會想看到我的”,軒轅老板很有自知之明,頓了頓,補充說,“我已經讓助理去了,如果情況當真不行,就讓小恪代我走一趟,雖然小恪也不受她待見,但好歹盡個禮數,免得又被瞎編新聞。”

    秦婉想到軒轅老板爹不見娘不疼的悲劇史,也是有點心疼,回握住了他的手。

    過了幾天,正和林依然商量著籌備兄弟聚會的軒轅恪接到他父親的通知,他奶奶要走了,讓他趕回去送送她。

    軒轅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掛的diàn huà,說傷心好像也沒有非常傷心,但要說不難過,那一定是假的。

    從對話中猜出發生了什麽事,林依然擔心地看著他,問:“阿恪,你怎麽樣?”

    “我沒事”,軒轅恪撐出一個微笑,搖了搖頭,隻是說,“然然,我後天可能不能去接你了,聚會也要延後,我”

    “我陪你去”,林依然打斷了軒轅恪的話,語氣堅定,然後才想著問了一遍,“我可以陪你去吧?”

    軒轅恪有些感動,他知道自家媳婦兒是台風天都不想請假的人,去年的假一天都沒休過,簡直是醫院的模範員工。

    但還是拒絕道:“不用了,你知道,我其實跟她感情不深,再說了,你剛轉正就請假不好。”

    林依然不理會他說的話,認真地說:“但是你在難過。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去,所以我陪你。沒關係的,我從來沒請過假,不請假、找別的醫生換個班也可以。”

    “謝謝”,軒轅恪忍不住抱住林依然,鄭重其事地說,“媳婦兒真好。”

    林依然輕輕拍打著他的脊背,安慰這個正在難過的男人。

    次日,林依然跟莊主任請了假,然後回家跟爸爸報備,林正義雖然嘟囔著“本來大好的天,大掃除正好”,但也還是幫女兒準備了行李。貧山縣可不是什麽方便地方,下麵的村子隻會更落後,所以林正義事無巨細地收拾了一大包,連零食都備上了。

    第二天,軒轅恪謝過林正義,接過那個大行李包,帶著林依然上車,由助理開車到了機場,飛到川省l市,再換了當地準備好的車,朝貧山縣飛馳。

    他們到達的時候,曲家村的人已經開始布置靈堂了。

    見到軒轅恪,曲家村的人,包括搬回曲家村的生母mèi mèi一家都非常友善歡迎,每個人都想讓別人覺得自己和軒轅家關係更好。軒轅恪生母的mèi mèi一家還在靈堂放聲大哭,在眾多擠不出眼淚的村民中脫穎而出,演技完全可以去競爭一下群眾演員。

    村民們的漠然令林依然有些驚異,他們經曆了蓋棺儀式,林依然跟著大家繞棺材告別的時候看了一眼,是個麵相十分嚴苛的老太太,別說軒轅恪跟她不像,在林依然對比看來,就是軒轅老板都跟她沒什麽相像的地方,真是神奇。

    喧鬧的儀式過後,軒轅恪帶著林依然出門走走,這裏雖然落後,山裏的風景卻是原汁原味,冬日蕭瑟的景致也有幾分野趣。

    “我們不能走遠”,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曬太陽,軒轅恪略帶抱歉地對林依然解釋,“我對這裏也不太熟,山裏更裏麵會更漂亮,但迷路就劃不來了。”

    林依然望著奇異的紅色樹林,說:“這裏已經很美了,那是什麽樹?為什麽冬天是紅葉?”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軒轅恪掏出手機,“我們回去問問。”

    兩個人依偎著坐在巨石上,人在山穀間顯得那麽渺小,空曠的地方令人心情也開闊起來,過了一會兒,林依然試探著問:“阿恪,你還難過嗎?”

    軒轅恪低笑了一聲,跟媳婦兒坦白,“我好像,走到門口就已經不難過了。”

    他歎了口氣,看向冬季幹涸了河水鋪滿嶙峋石頭的河床,“我奶奶,是個特別頑固的人。貧山縣嘛,男人好吃懶做,女人吃苦耐勞,是出了名的。但我爺爺不一樣,聽我爹說,我爺爺是被賣到這裏來的,就一直想走出去,去打工,改變生活。娶我奶奶是因為村裏撮合,而不是有什麽感情,那個年代這種情況很普遍。”

    “我奶奶就不準他走,她寧可自己做苦活累活養他,也不讓他走,似乎覺得自己沒了男人在村裏很沒麵子。但我爺爺還是走了,而且走了就沒了音訊,因為我爺爺長得帥,村裏就有人拿‘你男人傍富婆’的話去逗我奶奶,我奶奶就當了真,恨上了爺爺,連帶的,也恨上了和爺爺長得一個模子的我爸。”

    “我爸跟她說要出去的時候,差點沒被她一斧頭砍中,後來我爸賺了錢回來,她也還是不理他,但非要鬧著他結婚、生個孫子。我爸當時是被綁到洞房裏去的,從那以後,我爸好像就對她死心了。”

    “我一開始不知道這些,以為她是真心喜歡我”,軒轅恪歎了口氣,“但她吧,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脾氣,她覺得她對我好,我就得偏向她,甚至得跟我爸斷絕關係。我根本不能理解這種行為,而且,她對人好,是那種小恩小惠的收買方式,給個蘋果、削個梨,卻根本對你漠不關心,村裏人都不喜歡她,我當時還年紀小,哪裏受得了這種對待?”

    林依然伸手抱住了軒轅恪的胳膊,軒轅恪拍了拍她,玩笑說:“所以她後來就不喜歡我了,我正式跟我爹成了一個待遇,後來想想,還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當然,這話我可不敢跟我爸說。”

    軒轅恪重重歎了口氣,然後一把把媳婦兒摟進懷裏,“媳婦兒,你今天陪我來,我特別開心,真的。”

    “你不難過就好”,林依然親親他的手,“我喜歡陪著你”,頓了頓,加重語氣補充道,“特別喜歡。”

    軒轅恪把腦袋蹭進媳婦兒的脖頸間撒嬌,像是隻黏人又溫暖的大狗。

    林正義在家大掃除,清理地熱火朝天,理完了客廳理廚房,理完了廚房理臥室,最後,幹脆開了女兒房門,順便幫忙清掃。

    他一進門,就看見女兒的床上難得淩|亂地散亂著幾張卷起來的紙,還有一部分打孔整理好的、用夾子夾起攤在枕頭上。林正義看著眼熟,走過去一看,發現是那個什麽喵喵機打出來的紙條。

    林正義看了幾張,歎了口氣。

    都是好孩子,自己這個老家夥,是該好好想想了。

    等他們回來,就跟軒轅商量,見見他父母吧。

    他清掃了地麵,退出女兒的房間,背著手,出門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