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相幹與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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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林正義看完了文件,又看了看車窗外那個小攤上忙忙碌碌的人, 轉臉看向駕駛座上的典老板, 想要個解釋。
這情形,作為一個外人確實也有些尷尬, 而且還是未來親家, 典老板解釋道:“是我老婆覺得長得像,她聽典恪說過林依然母親的事, 一時好奇,非得查一查, 結果查出這麽個情況, 我本來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但我老婆說不知情也就算了,既然知情,免得以後遇上了什麽麻煩,還是應該跟你通個氣。”
“謝了, 典先生”, 林正義本來還奇怪典老板找自己出來做什麽,現在知道了,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觸,隻是道了聲謝。
典老板擺擺手,“您不怪我們多事就好,沒什麽好謝的, 也是湊巧。”
事情, 要從典老板和終於娶到手的影後秦婉約會說起。
典家父子都對發達前住過的街巷戀戀不忘, 對於典恪來說,那是度過童年的地方,對於典老板,則是承載了拚搏奮鬥的地方,而那家餛飩攤,早在典恪被典老板接到s市之前,在典老板還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艱難時期,就已經是餛飩攤的常客,混個半飽,有時候實在是吃不飽,還會厚著臉皮問老攤主夫婦多要一碗湯。
恰巧秦婉愛吃餛飩,典老板也就時不時和她來這邊約會,也是照顧老攤主夫婦的生意。
這天兩個人吃過餛飩,在巷子裏亂走消食,秦婉要拍一部關於s市時代變遷的生活diàn yǐng,還帶了相機隨手取景拍照,保鏢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跟著,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另一片街坊,出了巷子口,看見個新開的糯米湯圓攤子。
秦婉一見就嘴饞了。
兩個人要了碗湯圓,秦婉吃了一口解饞,剩下的全歸典老板吃完,典老板一臉無奈,好不容易吃完了一整碗,看見秦婉一直盯著攤主看,就問:“怎麽了?”
秦婉歪了歪腦袋,猶豫著對典老板說:“我怎麽覺得,這攤主長得那麽像咱兒媳婦兒?”
典老板抬頭看了眼,“確實有點像。”
於是結賬的時候,秦婉做出一臉新奇的表情,誇讚說:“老板貴姓?哎呀你家湯圓太好吃了,嚐得出來糯米粉用得很好的,芝麻也香。我回頭幫你推薦給朋友。”
女攤主不是很熱情地回答:“免貴姓蕭。”
姓氏對上了。
秦婉和典老板對了個眼神,典老板挑了挑眉,拿出錢包付賬:“多少錢?”
女攤主眼睛掃過典老板的錢包,抬頭對上典老板的視線,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問:“你們吃的是大碗還是小碗?”
秦婉挑了挑眉。
典老板:“大碗。”
女攤主:“大碗三塊小碗五塊。”
“說錯了吧?”秦婉眉頭挑得更高,提醒攤主。
“啊”,女攤主對典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反了,大碗五塊。”
秦婉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錢包,抽出張五元紙幣,說:“我來給吧,有張正好的。”
女攤主掃過秦婉的錢包,對秦婉熱情起來,“嗯,正好,姐姐常來啊。”
勢利得這麽直白,簡直都到了坦蕩的地步。
這一段,典老板當然隱過了沒說。
然後他們回頭就找人查了查,發現女攤主確實是林正義的前妻蕭若蘭,被她丈夫坑著掛了個副總經理的職務,然而卻是公司登記時的責任人,公司經營不善跑回了灣島,蕭若蘭卻因為是責任人,無法登機離開大陸,資產凍結一清算,她就走投無路了,輾轉之下,竟然到了這片租金低又不算太亂的街區,支起個湯圓攤做生意來。
車窗外,蕭若蘭倒恢複了幾分年輕時做事麻利的樣子,時不時還對熟客露個微笑,就像個正常的小攤主,有個西裝革履的食客一直坐在攤上,一碗湯圓吃得慢之又慢,吃完了再要一碗,竟是不起身離開。
“走吧。”林正義輕鬆的說,還問典老板:“老弟,上家裏吃頓飯?”
典老板笑了,說好。
車子緩緩駛離。
林正義不是強裝鎮定,他內心是真的很平靜。
林家父女對於已經不相幹的人,自有一種禮貌卻漠然的態度,與蕭若蘭的勢利冷血不同,他們不會故意讓人難堪,尤其是比林依然寬厚些的林正義,他們隻是不自找麻煩而已。
典老板對林家又多了幾分欣賞。
父親們友好見麵,兒女們都在苦哈哈地上班。
林依然今天從早上起就很忙碌。
查房時候,有病人反應刀口不舒服,林依然一揭開敷料發現居然裂了,病人哭著承認昨晚用手機聽了郭德綱大爺說相聲,搞得急忙趕來的莊主任黑了臉,一揮手讓林依然送上去重新縫合。
縫合完畢,繼續查房,下完醫囑,護士長問起第二天手術的排期,林依然勾了還空著的兩個時間。
準備準備洗手上台,進行當天的第一場手術,是個年輕女生,因為乳腺癌必須切除左|乳,術前談話時很堅強,推進手術室就不停地哭,說是找借口跟男友分手了很難過,林依然一邊拍著她的手安慰她,一邊用眼神示意麻醉師趕緊上麻醉。
緊接著是兩個闌尾手術,手術室的護士姐姐們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聯想,聊起了溜肥腸的話題,林依然暗自佩服。
剛從手術室下來,就被病人家屬拽住了解情況,她連著兩台手術,沒顧上吃飯,長時間精神高度集中後還有些疲累,此時微皺了眉聽著。
現在人都有手機,上網方便,醫患關係緊張,一些病人家屬沒有專業背景,也很難從網上繁雜的廣告和信息中提取有效的正確的知識,但又很喜歡拿這些東西來問醫生,開口就是網上都說怎麽怎麽樣我們怎麽沒有怎麽怎麽樣,解釋了他們也不是很信,是相當難溝通的病人家屬類型之一。
林依然算是說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的,也是個有耐心的人,饒是如此,也是說得口幹舌燥才讓病人家屬明白了他提出的這些疑惑根本不存在,然後才回到科室對著電腦填病曆。
病曆填完了才想起來自己沒吃飯,叫了外賣匆匆吃完。然後下午又是兩台手術,一台切個良性的腫瘤,一台是急診送來的清創縫合。
下班時間已到,明天要開學習會議,林依然隻得搜索網上模板編些假大空的湊字數寫完,和趕來上班的男醫生交接完畢,下班回家。
騎著小電爐穿過大街小巷,在路邊買了斤水果,回到家,吃了飯,整理當日的手術心得,看了莊主任布置下來的行業最新論文,結束忙碌的一天後躺倒在床上。
窗外的路燈燈光透過窗簾,照在地上。
她看著地上的光影,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對阿恪的思念。
思念本是沒有形狀,看不見摸不著的,可是地上的光影卻像是思念化成的實質,猛然提醒她,在這樣繁忙的一天裏,在她潛心工作、上下班途中、甚至向賣水果的小販詢問價格的時候,都有一部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的ài rén。
這讓她心慌,卻甘之如飴。
迷你的機器發出輕微的指示音,她開了燈,等待紙張吐出,撕下一看。
“媳婦兒,想你了。”
當她思念ài rén的時候,相隔萬裏,她的ài rén同樣思念著她。
“阿恪,我也在想你。”
典恪的拍攝,或者說劇組的拍攝並不是一帆風順,基本上,演員不可能每天都處於最佳狀態,被導演喊卡是免不了的,尤其是重要的戲,重複拍攝多條還過不了,也許不是每部戲都會遇到,但也算是非常常見的事。
就算再優秀再老道的演員都會遇見這樣令人喪氣的狀態,如何從這種狀態恢複過來,每個演員的應對方式也都不一樣,有拚命反複練習直到滿意為止的,有幹脆放空休息找到靈感再繼續的。
典恪並不是專業出身,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依賴過“靈感”,他從來靠得是練習,對於解決低穀狀態也是一樣的方法,大量練習,找出演繹得比較好的幾個模式,再針對這些模式進行打磨,反複修改,最後確定出一個最佳方案。
在高強度拍攝過程中,這種方法也就意味著,萬一出現低穀狀態,為了不拖劇組的後腿,就隻能拿出他自己的休息時間來練習。
眼下,典恪就遇到了一場戲,直接將他拖進了低穀狀態。
他熟知劇本,熟記台詞,也理解萊拉導演想怎麽表現,卻還是怎麽都沒辦法很好地表演出來。
這是隻能靠自己走出的迷霧。
典恪喝掉杯中的咖啡,將林依然回複的紙條塞進襯衫胸口的口袋,振作起精神,繼續探索起這場戲的演繹方式來。
拍完就能回國娶媳婦了,不加油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