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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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上元節隻有兩天了,京城的節日氣氛越來越濃鬱,而因為招賢榜的緣故,蘭河帝國大開天下道路,因此那些距帝都城近些的人也早就趕來住下。

    今年上元的帝都會比往年都要熱鬧,不僅是因為招賢榜,還因為那天也將會是帝婚之日。

    深夜,一隊看似平常的商隊開進了帝都城,在簡單的盤查過後,城門的衛兵給予放行。

    商隊在帝都城內穿梭,七拐八拐的穿過幾片巷落,最後停在了皇宮的某處側門。

    這處門看起來很少被開啟過,門鎖上銅鏽斑斑。門邊一名邋遢的男子正抱著酒壺睡覺。

    “陛下,我們到了。”車夫下馬替林昊炎鋪好馬階。

    隻是過了許久,都沒見動靜,車夫有些慌張,幾經考慮還是決定去掀馬車的簾子。

    車夫當然知道,這一路上他們小心翼翼,不可能會出現什麽問題的。車夫心裏默念著,但是卻仍然緊張,加入皇衛軍後,這是頭一回離陛下那麽近。

    離這個世界上站得最高那個人那麽近。

    和一路的護送一樣,車夫還是那麽小心翼翼的,用甚至有些顫抖去撥開馬車的簾幕。

    他已經不記得陛下的模樣,畢竟隻是匆匆一瞥,而他其實也不用記住陛下的模樣,他隻是陛下的士兵,現在則是陛下的車夫,沒有區別,他要做的都是留下挺拔而堅毅的背影。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最不該忘掉的是,在這輛馬車上還有另外一個人。皎潔的月光溫柔的灑落在車中那名女子的身上,而那名女子美麗的雙目中亦是含笑映出了整個夜空。

    “噓。”詩依秋俏皮地將手指放在了嘴前,做了個世人皆知的手勢。林昊焱正平躺在馬車中,頭枕在詩依秋的腿上,而詩依秋的手撫在他的發間,想要幫他輕輕理順那些情絲。

    時間仿佛靜止,又或者該用倒退來形容,在那個瞬間時間的流逝便失去了意義,因為那幅美好的光景根本不會凋零於時空,多少年後都會那般那般的永遠流傳在那名xìng yùn而大膽的車夫的腦海裏。

    詩依秋自然是憐惜林昊焱的,雖然她也不知道在這個與自己關係最為緊密的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她能很明確的從林昊焱身上感受到一股急迫感,那是一種急切到擔心自己會失去一切的恐慌。

    但是他越是急,她便越是不能急。

    不是因為她不懂他,懂不懂都罷,這都是自己的私心。

    因為他已經很累了。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想要他好好休息,哪怕他會因此失去什麽,我也不想再見到他受苦。

    車夫的手僵在半空,詩依秋似是有些不滿,她瞪了那名逾越的車夫一眼,這才嚇得那車夫將簾子合上——盡管嚴冬解禁,春風過境,但她也不允許他受到些許寒意。

    車隊就這樣停靠在皇宮不起眼的那處側門,完美的融入這寂靜的盛夜,哪怕招賢榜一出天下俱動,代表了絕對權力的皇宮仍然可以保持它的寂靜。

    打破了這寂靜的是幾名舉著燈籠來自長情殿的小太監,他們打開了那扇緊閉許久的側門。

    “陛下,太後要見您。”

    數個時辰前,長情殿。

    “你們是說,死了四個人,還都是跟程先生練過武的學生?”

    “是的,雖然都是些半吊子,但是可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兒,況且當時陛下……”黑暗中,一名老者正跪著向高坐在前方那雍容的婦人匯報情況。

    “不許叫他陛下!那個雜種根本不配當我們林家的皇帝。”坐在那兒的婦人怒了,熱茶隨著那個她自稱極為喜愛的骨瓷杯一同向老者腦袋砸去。

    “是老奴言錯,當時林頭領身邊並沒有其它人,我查了當時在西北huó dòng的所有夜狼,當時並沒有別的狼在蘭庭。”老者小心翼翼的改了對林昊焱的稱謂。

    貴婦人抽出一條毛巾丟下,繼續問:“你的意思是那個雜種破功了?”

    老者連忙叩謝,顫顫巍巍的用雙手撿起地上的毛巾擦幹了頭上的茶水擦去了發間的茶渣道:“我猜是的,不然陛下……不然林頭領也不會那麽急著趕回來。”

    “行了,你下去吧。”婦人再次聽見那個稱謂有些不喜。

    林昊焱睡得很香甜,所以他現在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誰,是那個每年他出席的祭典都不會出現的“母後”;是那個從小到大從未叫過他一聲兒的“母親”;是那個當年將他養在狗窩的“女人”,是那個無數次往他飯菜裏下毒的“妖婆”。

    但是無論如何,今夜在這裏,她就是我的母親,林昊焱抬起頭望了望映在長情殿瓦上清朗的星空。

    “陛下,就是這裏了。”小太監叫住了還在欣賞星星的林昊焱。

    林昊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微笑謝道“勞煩帶路。”

    “母後,您找我?”雖然沒見過自己母親幾次,但是林昊焱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那個端坐在鬆椅上的端莊而美麗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

    “為何不行禮?”婦人的話很冷。

    林昊焱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微笑著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套正禮。

    婦人冷哼一聲,隻是斜著眼睛用眼角瞥了一下,然後便是整個頭都扭了過去,毫不關心毫不在意。

    林昊焱對自己母後的態度早已見慣,自父親走後,母後便一直是這般樣子,還擅自搬到了長情殿。

    “我聽聞你在蘭庭遇到了些麻煩?”婦人直徑問道。

    林昊焱楞了一下,不想自己在蘭庭的事情這麽快就傳回了京城,傳回了這在他看來有些冷漠而厭倦的宮城。

    林昊焱顯得十分坦誠“是的,有幾名心懷不軌之人欲行刺於我,不過都已經被林統領當場格斃。”

    婦人有想過很多種回答,唯獨沒有料到林昊焱居然會毫無遮掩的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隻是故事與她預想的有些不大一樣。確實,各條夜狼的行蹤以她的能力都是能夠追查到的,唯獨林翰羽是個例外,林翰羽不僅是夜狼部隊的統領,更是皇家子弟,他的行蹤從來不用向任何人報備。而林翰羽這種頭狼存在的意義本來就是為了貼身護衛每一代的皇帝,要說是林翰羽幫林昊焱擺平了這些麻煩也沒有什麽問題。

    “林統領現在人呢?”婦人繼續問。

    林昊焱似乎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詢問,他微微一笑,恭敬答道:“林統領一路護駕太過勞累,已經睡下……不過,就睡在宮外的牆邊,你們那些手腳利索的倒是可以很快就找到他。”

    婦人沒有再問,林昊焱自然沒有再答,長情殿也就安靜下來。安靜得林昊焱能聽見某處窗戶被推開,夜風隨之灌入的聲音。

    林昊焱得以享受著這悄然溜入的清風。隻是沒過多久,隨著窗台被輕輕帶緊的響動,殿內的空氣再度沉悶了起來。

    婦人身後的簾幕快速地閃過一道黑影。

    “辛苦林統領了,讓他去珍妃那兒好好休息會兒吧,難得回一趟京,讓他們母子好好聚聚,你就別打攪了。”婦人確認了情報,露出一副慈慕的麵容:“你的安全,我會另外安排人手的。”

    林昊焱明白自己這名掛名的母親心裏在打什麽算盤,如果是以前,他或許便就著虛偽虛情假意下去,但是現在他的確很需要時間,而最不能浪費時間的,就是在這種婦人之見上。

    “母後,兒臣此次緊急回京,是又要事相求。”

    婦人冷哼一聲:“你想跟那名ji女成親?還是說你想要一名風塵女子來當我們蘭河帝國的皇後?你是想要把我們蘭河帝國的臉,把我們林家的臉丟光了麽?”

    林昊焱知道自己這個掛名的母親最討厭的人便是自己,大概是因為自己在她看來過於卑賤的身世。

    “母後……”林昊焱還想爭辯。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是一國之君,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婦人不由分說直接打斷了林昊焱的想法。

    婦人起身走向書桌,帶回幾張畫卷。

    她嚐試動了動麵部早已僵硬的肌肉好讓自己笑起來更好看些,試著用最溫柔的語氣勸說林昊焱:“這裏有幾名皇妃的人選,都是些靠得住的世家xiǎo jiě,你可以看看。”

    “母後,您是知道我的,我是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的。”林昊焱搖頭,他原本以為母後會借著這個機會向他提出很多難以接受要求,他也做出了進行最大限度妥協的準備,隻是沒想到母後居然會如此的堅定。

    “昊兒,這可是國婚啊,這也不是我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啊。”婦人語重心長,“就拿這個孫家的閨女來說吧,女紅做得極好,為人賢淑,還精通音律、詩畫,還是個未出閨房的處子,跟某些居心叵測的狐媚子不一樣。”

    “母後,你這意有所指是不是太明顯了點?”林昊焱的手摸到了腰間的刀柄上,這是一個不會有結果的談判——他要的隻是詩依秋,而他的母親,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著什麽。

    一陣刀風劃過逼出了躲在陰影裏的三把劍,但是就算如此林昊焱依然可以將刀鋒再進一步。

    “陛下,你若不是想弑母?!”

    “陛下,還請收手!”

    刀刃輕輕的抵到了婦人身側的椅背上,而後刀鋒轉動,刮下一地木屑,林昊焱將刃口對準了婦人。三柄劍或許是顧忌坐上之人的身份,又或許是功力不如林昊焱,並不敢再做任何動作。

    “梅太後,我這次來不是找你商量什麽的,而是來告訴你,我將在上元節成婚,舉國同慶,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