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媽寶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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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紮針半個時辰後裴白才悠悠轉醒,見皇上出言維護,滿腔憤怒無處發泄,眼神陰測測的望著跪地不起的顧越流,咬著後槽牙走了。

    身形剛直,步伐沉重,仿若馬蹄跺著地麵,恨不得跺出個坑來。

    看得顧越皎眉頭緊蹙,怒火叢生朝顧越流道,“夫子身體不適,還不快扶他回去歇息?”

    裴白在讀書人中地位高,顧越流得罪他,往後在書院會吃更多苦,他先一步伸手攙扶搖搖晃晃的裴白,卻被裴白甩開,“卑職身份低微,人微言輕,別髒了顧侍郎的手。”

    言語盡是疏離和冷淡。

    顧越皎送他出宮殿,心有補償道,“我聽聞巴蜀有種名花,花瓣晶瑩透亮,花香淡似無味,生於人跡罕至的深山,入夜能照明,仿若螢火,被推崇為月亮花,胞弟頑劣,毀了您心血,我願意為夫子尋其花苗,還望夫子原諒胞弟一回。”

    裴白捋著胡須,幾不可查冷哼了聲,月亮花隻在古書上有過記載,他問過巴蜀中人,從未見過,真假還不可知,顧越皎好大的口氣,他肯送也要看他肯不肯收。

    顧越流耷拉著耳朵,倉皇的抬頭,但看顧越皎俯首帖耳,態度跟低聲下氣的下人無甚區別,撇嘴道,“大哥,您也見著了,夫子看不起,您又何須強人所難。”

    “住嘴。”顧越皎回眸,惡狠狠倪了顧越流一眼。

    裴白臉色一沉,拂袖而去,顧家幾個兒子被養得目中無人,實乃京中紈絝,於這種人,多說作甚。

    雖月亮花難得一見,但他還不會為了那傳聞中的花而恩怨不分,顧越流頑劣不堪,仗著侯爺有赫赫軍功而囂張跋扈,實乃京城禍根,他怒氣衝衝回府,差侍從研墨,洋洋灑灑寫了三千大字批鬥之詞,命人送往邊關。

    顧越流不知大禍將至,出宮後火急火燎奔去別莊,添油加醋指責顧越皎欺負他,請夏薑芙為他做主。

    暮色降臨,涼風習習,穿過窗戶,帶來絲冰涼,夏薑芙淨了臉,坐在梳妝台前,任由秋翠在她臉上塗塗抹抹,顧越流腮幫子氣得脹鼓鼓道,“娘,您該好好說說大哥,裴夫子雖有功名但無實權,他是堂堂刑部侍郎,何須忌憚”

    夏薑芙沒吭聲,待臉上的花露抹勻,她吩咐秋翠道,“暫時到這,你下去,我和小六說說話。”

    她穿了件梨花白的褙子,下係著嫩綠色纏枝綠芽羅裙,素淨不失富貴,滿頭珠翠,明豔端莊,瞧著便是慈善之人,幾個兒子最聽她的話,偏偏她不吩咐他們做事。

    秋翠微微福身,掩了半扇窗戶,徐徐退出門外。

    少許的風吹動門簾的珠子,碰撞出清脆的聲音,顧越流雙手趴在梳妝台前,深黑的眸子盡是期待,“娘,您是不是無聊,我陪您下會棋?”

    他們幾兄弟的棋藝都是夏薑芙教的,五歲之前,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夏薑芙下棋了,夏薑芙懂很多,會和他講許多外邊的見聞,仿若身臨其境似的,有平淡碌碌無為的漁夫,有十年雪花銀的知府,有爾虞我詐的大臣,也有四麵楚歌的帝王,每一個故事新奇動人,他最愛聽了。

    夏薑芙對著鏡子推了推下抿的嘴角,語氣平平,“我們不下棋,說說你大哥低聲下氣的事,平素你常說大哥對你嚴苛,伺機公報私仇,那他在裴夫子跟前吃癟,你該幸災樂禍才是,為何抱不平?”

    顧越流生了張瓜子臉,輪廓清晰,一雙眼格外有神,他縮了縮手臂,眼睛挪向別處,夏薑芙敲了敲梳妝台,他不情不願道,“在家對我們凶巴巴的,出門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看著心頭不爽。”

    “他為何出門就焉了?”

    顧越流極不想承認一件事實,但被夏薑芙嘴角溫和的笑閃了閃,話脫口而出,“我摘了夫子的花,他想在夫子跟前為我求情。”

    話完極為別扭的轉過了臉。

    夏薑芙摸摸他的頭,指著邊上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說,“這麽說的話,你大哥也是為了你好了?”

    顧越流不知如何作答,緩緩點了下頭。

    “你能和娘說說,如何想著摘夫子的花了?”夏薑芙語氣和緩,臉上沒有丁點怒氣,顧越流在夏薑芙跟前隨性慣了,不提別人,他自己的事但凡夏薑芙問,幾乎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我跟陸宇他們打賭,他們說我不敢摘夫子的花,我偏要摘給他們看,娘不是教我出門別怕事嗎,我祖父是威風凜凜的護國將軍,父親是功不可沒的長寧侯爺,還怕他們不成?”說起此事,顧越流臉上抑製不住的得意,“我贏了很多銀子,換了錢就去珠寶閣給娘買鐲子。”

    夏薑芙喜歡花,贏了錢,還能討她歡心,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陸宇就是承恩侯府的小公子?我聽你大哥說起過,他多大了,為人怎樣?”夏薑芙輕輕揉著臉問道。

    聊起書院的事,顧越流興致勃勃,“我不是和娘說過的嗎?和我同歲,為人愚昧無知,他三哥明明是庶子,他把人當親哥似的,被設計差點墜河沒了小命。”

    夏薑芙沒事喜歡聽秋翠聊外邊的事兒,這件事她略有耳聞,承恩侯夫人魚蚌生珠,待小兒有求必應,陸宇從小混跡各類場所,心思深不可測,據傳,承恩侯有意讓陸宇繼承衣缽,接管承恩侯府,這般厲害的人,在顧越流眼中不過愚昧無知四個字。

    她雙手滑至眉心,很想罵句你才有眼無珠呢。

    “娘,您是不是不舒服,我替您揉揉。”顧越流一臉擔心,夏薑芙生他的時候傷了身子,時常露出頭疼的模樣。

    夏薑芙往後躲開他的手,顧越流會意,夏薑芙容顏幹淨,他手髒得很哪會讓自己碰,他起身朝外吩咐秋翠打水,夏薑芙叫住他,“娘沒事,你坐下,娘的話沒問完呢,好端端的,為何打賭打到裴夫子頭上去了?娘往常不是教自己的東西別嫌棄,外人的東西別惦記,你不記得了?”

    顧越流坐回位子上,斬釘截鐵道,“沒忘啊”

    “美人笑是裴夫子的,你們打賭毀了他的花,可想過他的感受?”夏薑芙臉色白皙,瞧著不太對勁,不是生氣,像是病了似的。

    顧越流認真想了想,聲音低了下來,“那會我隻想著贏,沒想那麽多,娘不是很喜歡嗎?”

    “娘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南海的珍珠,藻泥,北塞的狐狸貂皮,你咋不想著給娘弄些回來?”夏薑芙垂下手,心頭無奈,罵人生氣有辱顏色,她素來和顏悅色,卻不想養出這麽蠢的兒子。

    前傾著身子,替他理了理翻起的衣領,“每年守歲,我與你父親也會打賭,可有用你們的壓歲錢?亦或者你祖母屋裏的奇珍異寶?”

    顧越流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你設身處地,想想裴夫子的感受,你們打賭,他的花遭了無妄之災,換成你你會如何?裴夫子備受推崇,他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毀了你前程,娘再喜歡,你們也不能把自己將來給搭進去。你大哥為你出頭實乃用心良苦,你卻告狀,傳到你大哥耳朵裏,令他何等寒心。”夏薑芙語重心長,拍拍他的肩,見他滿麵愧色,展顏笑道,“時辰不早了,早點歇息,明日還得早起做功課,不懂的請教你三哥五哥。”

    顧越流哦了聲,走到門口時想起什麽又轉身,黑白分明的眸子盡是困惑,“娘,你說陸宇他們是不是故意的?”

    “娘沒和他們打交道,不予評價,你們一個書院的,你比娘明白才對。”臉上的花露幹了,她朝外喚道,“秋翠,服侍我敷臉。”

    顧越流如何也想不明白,穿過回廊轉去前院,內裏傳來朗朗書聲,顧越澤他們正圍著桌子誦書,桌上堆著好些茶壺,幾兄弟的規矩,誰背不出來就喝茶,腦子不靈光的時候,喝下肚能撐破肚子,他搓搓手走進去,“三哥五哥,我與你們說件事,你們幫我分析分析”

    他低著頭,說了事情的原委。

    燭火通明,顧越澤眯著狹長的眼,語氣輕飄飄道,“有什麽好分析的,你被算計了啊,裴夫子為人如何書院無人不知,你得罪他,往後可有苦日子過了。”話完,一雙妖冶的眸子緩緩睜開,顧越澤朝顧越流勾了勾手指,顧越流欣然湊過去,但聽他道,“六弟,五十兩,我告訴你解決的法子。”

    他們每月十兩銀子,顧越澤一開口就要了他近半年的月例,顧越流護著腰間荷包,側身不理。

    “六弟,你打賭不是贏了嗎,五十兩對你來說小意思,杜宇老奸巨猾,挖了這麽大個坑給你,你就當縮頭烏龜不反擊?”顧越澤嘴角噙著笑,不動聲色掀開書本第二頁瞄了幾行,被顧越武抓著正著,“好啊,三哥,你耍詐,不行不行,喝茶,罰三杯。”

    顧越澤無所謂的倒了三杯,一飲而盡,“好了,輪到你了。”

    二人旁若無事背書,顧越流咬咬牙,取下腰上荷包扔給顧越澤,“我沒有五十兩,裏邊是他們的欠條,算不算?”

    “算,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會賒賬不還。”顧越澤慢條斯理解開荷包,乖乖,一張欠條上按了七八人的手印,共有五張欠條,看到數額時,他眼裏閃過精光,“六弟,想不想讓他們丟盡臉麵往後再也不敢算計到你頭上?”

    顧越流咬牙切齒點頭,聲音擲地有聲,“想。”

    “乖,三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