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媽寶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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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琴心生惱怒, 上前一步, 用力的叩了叩門,黝黑的嘴角不悅的上翹著,她們主子是受人景仰的公主, 傾國傾城,竟被個少年郎當作驛站的粗使丫鬟,欺人太甚。

    灰褐色的木門被她叩得咚咚作響, 門縫最大限度的裂開了縫隙, 依稀可見屋裏的情形。

    顧越流背朝著她們站在桌前, 彎腰好像在桌上找什麽, 文琴眼睛貼至門縫,繼續大力敲門。

    “別敲了, 朝廷的東西,敲壞了要賠的。”說話間, 顧越流轉過身來, 三步並兩步走到門前,啪的聲將門拉開, 略微不舍的擲出兩個花生形狀的銀子,“你們盯著我沒啥用, 小爺我的錢另有用途,不會多賞, 你們還是多去梁少爺, 秦少爺跟前露露臉吧, 不用再來了。”

    語落, 再次關上了門。

    任塞婉來時有過暗示,諸如長寧侯府少爺會嫌棄她黑之類的,但即使如此,這會看顧越流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打發她,臉上的笑極為勉強,開口道,“顧六少,我是南蠻的塞婉,來找你有事說。”

    話說到一半,門就被人從裏拉開了,一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文琴手裏的銀子搶了回去。

    “早說嘛,這些銀子我留著有用處呢。”

    驛站的人慣會看菜下碟,顧越澤提醒他要打點,給她們些甜頭,這樣需要她們的時候才跑得快,且還能博得個好名聲。

    秦落和梁衝離京後出手闊綽,驛站的官吏們見了二人就跟見了香餑餑似的,後來二人輸得身無分文,再到驛站,官吏們態度就變了,不愛纏著秦洛,而愛圍著他們打轉了,用顧越澤的話說,誰有錢他們圍著誰,別把當官的看得太清高,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世上,就沒人跟錢過不去。

    所以,顧越澤該掏錢的時候不會手軟,但他不一樣,他沒顧越澤的好運氣,能自己掙錢。

    幾個碎銀子,在他眼裏能買許多雞鴨兔子肉了,更能為他打聽到許多消息,關於他親爹的消息。

    塞婉嘴角微抽,語氣不太好,“天下人,不是誰都缺錢的。”

    真不知安寧國的人怎如此窮困潦倒,為了幾個碎銀子斤斤計較到這份上,也不怕丟臉?

    “但不會有人跟錢過不去。”顧越流收了銀子,心情頗好,抬頭看著眼前人,媽呀聲驚叫起來,“這,這也太黑了,比顧泊遠都黑,姑娘,你臉上不會敷了什麽吧?”

    人真長這樣子,可怎麽活下去啊。

    塞婉剜了他一眼,須臾,斂了眼瞼,不再看顧越流,以免她忍不住衝動打人,果然是長寧侯的兒子,說話跟他老子一樣難聽,她不得不懷疑她來是不是自討苦吃。

    顧越流活了十二年,可以說除了顧泊遠就沒見過這麽黑的人,皮膚黑就算了,眼睛狹長黯然無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醜,實在是醜,他生生打個哆嗦,不禁問道,“姑娘,你哪兒的。”

    這黑不啦嘰的膚色和平平無奇的長相,連侯府的粗使丫鬟都比不過,她是怎麽活到這個歲數沒被人打死的?

    換作他娘,見一次打一次吧。

    邊上的文琴聽不下去了,她們南蠻國的公主,竟被人汙言穢語奚落嘲笑,傳到南蠻還有何臉麵?

    “顧六少,你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公主身材嬌小,身輕如燕,是我南蠻國第一美人,你若再出言不遜,休怪我......”說話間,但看顧越流豎起食指,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說了,再說下去,不是她醜不醜的問題,而是你們南蠻人眼神的問題了。”

    看年紀,這姑娘起碼比他大七八歲,瘦則瘦矣,肩細腰窄,胸脯平坦如腹,沒有女兒家的凹凸,無論擱誰眼裏,都是奇醜無比的人,南蠻人竟推崇這種姑娘為天下第一美人,隻能說,南蠻人對“美”字怕是有什麽誤解。

    文琴被他挑剔嫌棄的眼神激怒,揚起手,耳光毫不猶豫扇向他臉頰,冒犯公主,必誅。

    顧越流出自長寧侯府,對危險極為敏銳,文琴揚手的瞬間他幾乎同時邁腿側身躲開了去,倒是文琴,力道大,沒有落處,整個人重心不穩,撲倒在地。

    塞婉隱忍不發,暗暗端詳著顧越流眉眼,南蠻人說長寧侯生得高大偉岸,英勇不凡,其次子如謫仙,眉眼深邃厚重,令見過他的姑娘們花枝亂顫,芳心暗許,她覺得下邊人誇大其詞,顧泊遠獐頭鼠目,陰險狡詐,殺人不眨眼,子隨父,他兒子必然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但此時看著顧越流,唇紅齒白,剪水秋瞳,俊逸飄然,讓她有些回不過神來,她父皇常說她是整個南蠻最好看的人,連她母妃年輕時都比不上她,蛾眉皓齒,花容月貌,誰娶了她是誰的幸事,眼下來看,分明是父皇寬慰她的話,她連安寧國的男兒尚且不如,更別論和姑娘比了。

    顧越流沒說錯,她確實醜,非常醜。

    文琴爬起身,雙眼鼓鼓得瞪著顧越流,要是眼神能殺死人,顧越流早就被千刀萬鍋了。

    “文琴,回吧。”

    塞婉垂頭喪氣喚了句,抬腳走了,文琴心頭不解,顧越流口無遮攔,該好好教訓一頓才是,挖苦嘲笑公主,在南蠻是砍頭的大罪,她張了張嘴,不服氣道,“公主,他出言冒犯,您不能就這麽算了......”

    抬頭望去,塞婉朝前耷著,垂著頭,背影蕭瑟又落寞,她心頭一震,顧不得追究顧越流的無理,小步追上公主,惴惴不安寬慰道,“公主,您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說話尖酸刻薄,在南蠻,連媳婦都討不到。”

    塞婉勉強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你不是曾與我說顧二少豐神俊朗,許多人爭著搶著嫁給他嗎?”

    文琴一頓,對上自家公主沮喪的神色,恨不得抽幾個大耳巴子,還不是吉雅郡主說的?南蠻投降,朝堂低迷,文武百氣鬱,但南蠻姑娘們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說兩國交好,沒了戰爭,不怕成親後忽然做寡婦,再有,可以光明正大心悅顧二少。

    驕奢淫逸,無半點誌氣,她把這事說與公主聽是想安慰她用不著為朝廷的投降而悶悶不樂,休戰為天下人所願,而安寧國民心所向,她們輸,是注定的事兒。

    塞婉等不到她回答,心頭愈發鬱悶,回到屋裏,拔了頭上的玉釵簪花,坐在梳妝台前照鏡子,倏然,大手一揮,妝盒裏的首飾七零八落,文琴手足無措站在邊上,想了半晌,才想到安慰的話,“公主,您別氣了,要奴婢說,論醜,奴婢為最,接下來是文畫,文詩,文泉......”

    你啊,排不上號。

    塞婉:“......”

    她們,隻能淪落到比誰最醜來自我安慰了嗎?

    不管怎麽說,文琴多多少少安慰到她些,她醜不要緊,她身邊的人都醜就夠了,用不著成天有個與眾不同的人在跟前晃悠提醒她自己是醜八怪,稍感安慰。

    “文琴,將鏡子收了吧,玉釵簪花也收起來。”再盛裝打扮,隻會讓人覺得是欲蓋彌彰,收了,全收了。

    文琴摸不準塞婉的想法,見她消了氣,忙躬身稱是,不一會兒就將屋裏的鏡子,首飾全收進箱子裏,聽公主要重新梳妝打扮,她忙上前服飾。

    顧越流在屋裏坐了悶了一天,整個人無所事事快發黴了,去顧越澤和顧越白屋子,都沒人,耐不住樓底下梁衝的大嗓門,他糾結片刻,還是準備下樓坐坐。

    走了十來步,旁邊的門拉開了,遇到塞婉公主和她的丫鬟,塞婉穿了身月白色長裙,發髻簡單盤在頭上,金銀頭飾,摘得幹幹淨淨,這讓顧越流想到了他娘包的紅糖餃子,蔥白的餃子皮,輕輕夾開,露出黑稠的紅糖汁來,他娘說這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要不好好念書,以後就會成為紅糖餃子,外觀看著人模人樣,脫掉衣裳,和土沒什麽兩樣,人人見著都想踩上兩腳。

    他想,他娘說這話的時候肯定不知道世上有南蠻公主這樣的人存在,否則不會用紅糖餃子形容他,怎麽說,他也應該是白糖餃子才對。

    塞婉見顧越流愣神,嘴裏不屑的哼了哼,“文琴,走吧。”

    顧越流上上下下凝視幾眼,嘖嘖稱道,“公主,方才覺得你黑是我的不對,你啊,方才算白的了。”

    此刻才是真的黑,黑出天際的黑。

    塞婉腳步一頓,回眸惡狠狠倪他眼,顧越流打了個冷戰,雙手環胸,蹬蹬蹬跑下了樓,“三哥,三哥,我要敷臉......”

    他不想黑成塞婉啊,他喜歡白。

    塞婉:“......”

    敷臉的意思她懂,她母妃貴為皇後,平日極為注重保養,美容養顏丸,玉膚膏,瓊華露,應有盡有,女為悅己者容,她母妃要不注重保養,早被後宮那些人擠下去了,但在南蠻,嫁做人婦才會細心保養,聽顧越流的意思,安寧國男兒也是要保養的?

    難怪,長成那般呢,原來不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精致......

    “文琴。”塞婉掩唇,輕輕在文琴耳朵邊叮囑道,“去問問他們敷臉的是什麽東西。”

    “是。”文琴小聲應道,看著樓梯間健步如飛的顧越流,嘴角彎起了弧度。

    入夜後,小雨淅淅瀝瀝下著,過道萬籟俱寂,偶有風吹拂得燈籠東搖西晃,穿著夜行衣的女子貓著腰,躡手躡腳走向樓梯口,下了樓梯。

    許久,鬼鬼祟祟卷著個小包袱上了樓,推開其中扇門,輕聲道,“公主,事情成了。”

    “噓,小點聲,擱著吧,明日再看。”

    夜深了,滴落屋簷的雨漸漸收了聲,霧氣慢慢灑落,籠罩著整個驛站。

    雨停,天亮。

    晨光熹微,一大早,李良和魏忠就派人通知各間屋子,早飯後繼續趕路,收拾行李的要早些準備好了,別耽誤大家的行程,再往前就是蜀州了,穿過蜀州就能到達各部落,李良和魏忠決定先去拜訪人最多的部落,成功後再去小部落,至於隱居山林不問世事的小部落就不去了,沒有人附和,小部落掀不起風浪來。

    顧越流他們在屋裏練了會功夫,向春推開門走了進來,眉梢隱有不安,“三少爺,馬車裏的美白膏少了幾瓶,歡喜說驛站有人行盜。”

    清晨,歡喜早早將行李收拾妥當放進馬車,掀開蓋子一瞧,裏邊的美白膏少了幾瓶,歡喜過目不忘,馬車裏有多少東西她是一清二楚的,至於箱子裏的美白膏,看得更是牢,她說少了幾瓶就一定是少了幾瓶。

    但除了美白膏,其他物件都在,怎麽會有小偷不偷金銀錢財跑去偷那個?

    哪怕瓶子看著精致,但也賣不了錢啊。

    “還有這事?”顧越澤擰了棉巾遞給顧越白擦汗,“問過其他馬車可有動靜?”

    “沒,就咱馬車裏少了幾瓶美白膏。”這也是向春納悶的地方,馬車裏的鍋碗瓢盆拿到當鋪都能換錢,美白膏,除了識貨的人拿著,不然沒用。

    顧越流摸出枕頭下的荷包掛在自己腰間,聞言,蹙眉道,“好端端的偷咱的美白膏作甚,難道是梁衝?他昨日輸了一百多兩不服氣,故意找茬?”但說不過去啊,梁衝對他們頗有些討好的意味,偷了美白膏就是將他們得罪徹底了,以顧越澤的性子,非贏得他屁股尿流不可,梁衝沒這個膽子,“是不是陸宇,在京裏他就和我不對付,一路沒找到機會報複我就故意偷美白膏泄泄火?”

    顧越澤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與其那樣,不如跑你屋裏偷你的錢財泄火呢。”

    顧越流忙抓緊荷包,“他敢,看我不打得他麵目全非滿地找牙。”

    顧越澤想了想,吩咐向春道,“你讓歡喜好好檢查馬車裏的東西,將此事告訴李大人和魏大人,做賊心虛,總有人按耐不住會露出馬腳的。”

    “已經說了,奴才來給幾位少爺提個醒,警醒些,若有不對勁的地方,及時喚奴才,小心駛得萬年船。”向春懷疑是之前刺殺皇帝的人做的,西南各部落近日極為平靜,但誰知他們是不是故布疑陣?刺客被放回西南,但腳拇指是沒了的,若他們對顧家人懷恨之心,接下來,估計不會太平。

    塞婉和文琴下樓時,見安寧國的人站在一塊,兩名年紀大些的男子板著臉在說話,“顧少爺的行李被人偷了,裏邊並無錢財,是侯夫人備的敷臉膏,侯夫人的脾氣諸位是清楚的,誰拿了東西私底下主動交出來,否則回到京城被侯夫人追究,後果你們心裏明白。”

    李良扯著喉嚨,目光如炬盯著眼前的少爺們,心道真是膽大包天,長寧侯府的東西也敢惦記,侯夫人多護短他們還沒見識過?

    諸位少爺們麵麵相覷眼,紛紛搖頭,他們真沒偷東西,侯夫人那個護犢子他們是見識過的,連皇帝都敢罵的人他們哪兒敢惹,何況偷姑娘家用的敷臉膏,傳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他們堅決不會做丟人現眼的事兒。

    梁衝大聲道,“李大人,我向天發誓沒動過侯府的東西,否則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他少爺們無語望天,用不著這麽狠毒吧,西南入夏多雨,真要被雷劈著了可怎麽辦?饒是如此,他們紛紛舉手發誓證明自己的清白。

    文琴禁不住嘀咕,南蠻國凡事講究證據,安寧國倒好,舉手發個誓就夠了。

    李良盯著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陸宇和郭少安,其他少爺們麵色坦然鎮定,不像是偷東西的人,李良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陸宇和郭少安身上,想想二人的言行舉止,識趣的沒有過多質問。

    李冠和陸宇是好友,自然會為他說話,“陸宇和少安哥行的端做的正,不會做那偷雞摸狗的事兒,我相信他們是清白的,李大人,問過驛站的官吏了沒,敢偷越澤哥的東西,我看他們是皮癢欠抽了,抓到人,吊在樹上鞭笞三天三夜然後扔刑部大牢喂鼠蟲,叫他下輩子投胎做不了人。”

    梁衝言語粗鄙,李良自動忽視他,問了圈沒個結果,招呼大家上趕路。

    轉身,對上塞婉公主和文琴,二人臉色極為難看,但人長得黑,看不出什麽,李良善意的打了聲招呼,和魏忠先出了門。

    文琴被嚇得瑟瑟發抖,“公主,聽說長寧侯府大少爺是刑部侍郎,咱落到刑部,不會有好下場的。”

    大牢陰暗潮濕,鼠蟲多如牛毛,聽說,郡主府裏有位奴才做錯事被押進刑部,兩天就死了,抬出來時身上坑坑窪窪,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她不想落成那個下場啊。

    塞婉的臉也有些蒼白,安撫道,“不會的,本宮是南蠻公主,他們不敢那樣對本宮。”

    聽了這話,文琴顫抖得更厲害了,安寧國不敢問塞婉公主的罪,但她隻是個奴婢,哪兒比得上塞婉公主尊貴,她哆嗦著唇和塞婉公主商量道,“公主,不弱我們將東西還回去吧,皇後娘娘宮殿有許多敷臉的,您若開口,皇後娘娘定會送您的。”

    “閉嘴,抬頭挺胸,別讓人看出端倪,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有人發現的。”真要發現了,早就興師問罪了,哪兒會試探這些人。

    文琴自幼跟著塞婉,腦子並不愚鈍,她若表現得畏畏縮縮,早晚會被人看出不妥,那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於是,她挺了挺胸脯,點頭道,“公主,我知道怎麽做了。”

    樓梯口,穿戴整潔的顧越澤四兄弟徐徐下樓,梁衝一個箭步衝了上去,親熱的喊了聲,“越澤哥,收拾好了?方才聽著你屋裏有動靜就沒進屋打擾,幾瓶美白膏,回京後我差人送幾十瓶到你府上,可別因為這件事心裏不高興啊。”

    顧越白走在最前,把玩著贏來的玉扳指道,“鋪子裏賣的哪兒能和我娘做的相提並論?”

    梁衝點頭哈腰,“是,是,是,侯夫人保養得好是出了名的,她的美白膏,外邊買不到。”

    陸宇皺了皺眉,側目看向李冠,無聲道,“這梁衝發什麽瘋,他不是對顧越澤恨之入骨嗎?何時態度這麽諂媚了?”

    李冠搖頭,他不賭錢,不和他們湊堆,自然不知梁衝什麽時候和顧越澤好上了,這曲意逢迎的姿態,估計對他親爹都沒這個好。

    “偷了就偷了,瓶上塗抹了□□,七日必定中毒身亡。”顧越澤輕輕勾著唇,嘴角噙出淡淡的嘲諷的笑。

    梁衝一愣,拍馬屁道,“還是侯夫人有辦法,這麽一來,誰要是覬覦侯府的東西,估計都不得好死。”說話間,他腦子飛快轉著,想著自己有沒有不小心觸碰侯府的東西,以侯夫人歹毒的心思,恐怕不隻美白膏,其他肯定也抹了□□,這招數,毒,實在是毒。

    好不容易平複心情的文琴聽著這話,不由得雙腿發軟,險些沒站穩,扶著塞婉的手劇烈顫動著,難怪馬車邊連個小廝都沒有,不是守衛鬆懈,而是壓根不怕小偷來,塗了劇烈□□,誰碰誰沒命,所以侯府的下人才得以高枕無憂。

    她用力拽著塞婉手臂,臉上血色全無,整個人搖搖欲墜,隨時會氣力不足暈倒似的。

    塞婉也是神色大駭,沒料到長寧侯府的人如此歹毒,拖著文琴,快速走出門外,虧得昨晚她擔心驚動其他人沒有即可檢查,否則,她豈不是也要沒命了?

    李良整頓隊伍,無意間瞥見塞婉公主的馬車,她身邊的婢女好像出了事兒,整個人呈現奄奄一息的麵向,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沒有詢問,待顧越澤他們上了馬車,他和魏忠對視眼,跳上馬背,大聲吩咐啟程。

    隊伍逆著光緩緩前行,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中了。

    馬車裏,纏著讓顧越澤敷臉的顧越流道,“三哥,為何你要說瓶子上塗了劇毒,娘說過不能說謊的。”

    顧越澤擰開瓶塞,沒回答顧越流的話,旁邊的顧越白懂顧越澤的心思,“那人不知是何目的,他給咱添堵,咱也讓他不安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話夏薑芙說過,俗稱睚眥必報,想到夏薑芙,他就很想她,“三哥四哥五哥,你們想不想娘。”

    長這麽大,他還沒離開夏薑芙身邊這麽久過呢。

    顧越澤勾了玉膚膏,輕輕抹在顧越流臉上,“娘一定也想我們了。”

    哪怕離開時夏薑芙表現得輕鬆淡然,但不舍都咽在心裏呢,記得顧越涵去邊關,夏薑芙常常念叨他,擔心他做事衝動入了敵人的陷阱,又擔心顧越涵不懂照顧自己,累出毛病,那陣子,夏薑芙消瘦了許多。

    那次隻有顧越涵一個人,這次他們是四兄弟出門,可想而知夏薑芙有多牽掛他們,不讓他們寫信估計是怕自己看了信更放不下的緣故吧。

    “我想好了,回到京城後我就老老實實地去翰林院,日子清閑,多陪娘去別莊泡溫泉。”顧越白拉起車簾,目光眷戀的望著起伏的山巒,下定決心道。

    顧越武讚同,“我也不離開京了,還是待在娘身邊好。”

    顧越流吸了吸鼻子,“是啊,還是娘好,四哥,你要聽娘的話好好敷臉,別以為皮膚白就不當回事,等你曬成塞婉公主,想白都白不回來了。”

    幾兄弟裏,顧越白最不愛敷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黑成塞婉公主,這輩子都沒救了,沒救就算了,還會連累子嗣,試問,如果兒子女兒嫌棄自己醜,問他們原因,他們有臉說,“因為你們老子醜所以你們也醜嗎?”

    不能,會傷害到他們的。

    所以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臉蛋,爭取對自己的孩子無愧於心。

    夏薑芙說顧泊遠在生他們前也是白俊的,有了他們後就不注意保養了,他們想黑成顧泊遠,起碼得等有了孩子後,不然愧對孩子。

    顧越白撇嘴,“塞婉公主很黑嗎?”

    在驛站裏,沒和塞婉打過照麵,倒是見過塞婉身邊的丫鬟侍從......確實有些黑就是了。

    顧越流以為顧越白懷疑自己,篤定道,“黑,非常黑,她是我長這麽大以來見過的最黑的人了,比爹黑多了,你是沒見著,嘖嘖嘖,要是晚上出來,我都不知道跟前有個人。”

    話沒說完,額頭吃了顧越澤一記,顧越澤嚴肅道,“不得對公主品頭論足,南蠻人都黑,你說公主黑,沒準她是南蠻最白的人呢?標準不同,不得以偏概全。”

    顧越流吃痛,小聲道,“南蠻使者我是見過的,可沒公主黑,她的丫鬟侍從也沒她黑,反正,她是真的黑,你們見著她的臉都知道了。”

    顧越澤微微一滯,“我要照顧你們,沒心思應付其他,公主的黑,你自己觀賞吧。”

    顧越流咧嘴笑,“你還教訓我,你敢說你不嫌棄公主長得黑?”

    要遇著稀奇古怪的,顧越澤跑得比誰都快,難得丁點不好奇公主的長相,擺明了不想被公主黑到。

    “再說你自己敷吧。”顧越涵陰測測道。

    顧越流頓時老實了,轉著眼珠子,目光落到膚若凝脂的顧越武臉上,喟歎道,“五哥是咱兄弟裏最白的一個了,他要能分些給塞婉公主,塞婉公主估計會感激一輩子。”

    塞婉公主是他見過的最黑的人,而顧越武是他見過的最白的男子,他問過夏薑芙原因,夏薑芙說顧越武在她肚子裏待得最久,所以最白,而且常常敷臉,不到處亂跑,比他們幾兄弟白很多。

    顧越武抬起頭,彎唇微微一笑,“我的白是娘給的,塞婉公主想白,隻有換娘了。”

    四人口中的塞婉公主正追在他們隊伍的後邊,文琴中毒,她請隨行的太醫瞧過,脈象無異,估計要到發作的時候才有症狀,至於瓶子上的毒,他醫術不精,分辨不出是哪種毒,安寧國幾千年的曆史,古人著有《齊名要術》《千金方》《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醫術精湛,豈是他能比擬的?別說他看不出是什麽毒,連毒在瓶子上哪兒他都分辨不出來,此毒無色無味無形,難琢磨啊。

    文琴中了這種毒,除非有下毒之人的解藥,否則回天乏術,隻有等死了。

    文琴懨懨的坐在馬車裏,望著兩道倒退的風景,鼻尖泛紅,人之將死,萬物皆為景,以前,她哪兒會注意外邊風景,快死了,再不多看幾眼就什麽都看不了了。

    “文琴你別擔心,侯府下人肯定有解藥,我會為你尋來的。”說來,要不是她自尊心作祟也不會讓文琴偷東西,不偷的話就不會中毒,是她害了文琴。

    “公主,奴婢能為您死是奴婢的榮幸,顧少爺狗眼看人低,您別低聲下氣求她,奴婢死了不打緊,就希望您將奴婢火化後帶回南蠻,奴婢不想孤零零待在安寧國成孤魂野鬼,若是有可能,將奴婢的骨灰埋在公主府,讓奴婢生生世世陪著您。”估計快死了,腦子特別清晰,塞婉是南蠻唯一的公主,以後是要出宮立府的,埋在公主府,就能永遠陪著公主了。

    塞婉鼻尖泛紅,抓著文琴,哽咽道,“文琴,你信本宮,本宮不會讓人死的。”

    駛入蜀州,兩道連綿的群山陡峭險峻起來,道路彎彎曲曲盤旋峻山而過,探頭往下瞧,萬丈深淵不見底,顧越流害怕,要顧越白把窗簾拉上,“向春,你慢些,趕穩了,要掉下去,屍體都找不到。”

    其他馬車裏的少爺們俱探頭瞄了眼,隨後膽戰心驚縮回了身子,兀自佯裝鎮定,閉目假寐,再也不敢吆喝李良和魏忠停下遊玩。

    甚至李良和魏忠主動問他們用不用停下吃了午飯休息片刻再走他們都沒點頭,梁衝態度尤為堅決:趕路,往死裏趕路,千萬別停,他們有精神得很,什麽時候到蜀州城了再停下歇息。

    李良不幹了,日夜兼程趕路,少爺們沒事,他身子骨可吃不消,太陽落山,官道陡然昏暗不少,他命隊伍在山腳的客棧前停下,休息一宿,明日繼續趕路。

    蜀州地勢險峻,朝廷修建的驛站少了許多,驛站與驛站見離得又遠,說起來,入蜀州境內後,他們隻途徑一處驛站,那會還是上午,他沒讓隊伍停留,這會兒卻是不成了,山路崎嶇,官道要繞過這個山頂,連夜趕路,隻怕會出事。

    客棧是一座農家小院,籬笆柵欄中間有道破敗的門,梁衝下馬車,抬頭望了眼聳入雲端的山,不禁打了個哆嗦,他下定決心,下回再遇著這種事,就是升他當侯爺他都不來了,太恐怖了,隨時把命搭著玩啊。

    客棧總共隻有八間屋子,且不分上房下房,並一排的茅草屋,二樓有閣樓,但不住人。

    顧越澤主動提出他們四兄弟住一間,這可高興了李良和魏忠,就八間屋子,顧越澤如果硬要四間,他們也不敢攔著,畢竟夏薑芙威脅他們的事兒就在不久前呢,顧越澤回京要說他們不給住屋子,夏薑芙還不得扒了他們層皮?

    顧越澤自己提出來,再好不過。

    陸宇郭少安還有李冠一間,李良皺了皺眉,見梁衝一間屋一間屋的躥,說道,“四人一間屋子,先將就一宿,梁少爺和你們一間。”

    房間不多,很快就全部分完了,至於沒分到房間的官兵侍從,在馬車裏將就過一宿。

    山裏涼,趕路的時候不覺得,坐下後就渾身發抖了。

    夏薑芙備了四季衣衫,顧越澤他們倒不怕,可其他少爺們不同了,府裏人想著入夏了,又給他們帶了足夠多的錢財,並沒有備冬□□衫,幾位少爺冷得瑟瑟發抖,寒風呼嘯,好些人承受不住,坐在大堂裏抖著腿。

    客棧老板是個中年男子,帶著一家老小住在這,未接納過這麽多人,忙得團團轉,連八十高齡的老母都出來幫忙了。

    顧越澤讓歡喜在院子裏升鍋和爐子,不勞煩客棧的人準備吃食。

    聽說有雞湯,梁衝諂媚得跑到顧越澤身邊,“越澤哥,我晚上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吃,我祖母要我好好跟著你們,以後就多靠你們關照了。”

    京城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以前他祖母耳提麵命要遠著長寧侯府的人,說會把他帶壞,這次不知怎麽回事,要他好好和顧越澤他們打好關係,顧越澤賭技好,此事正合他心意,自然要百般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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