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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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敘雙眼眯起,目光陰沉下來:“與我何幹?”

    奚皓軒定定地看著東方敘:“我隻是想,玄陰魔尊那種高傲的人,就算活著,不至於為了一個女人,失了分寸。”

    東方敘自然感覺到他話裏的鋒芒,更多的感覺,卻是對裴練雲的關切之意。他身上的冷意像揮舞飄落的白雪,輕輕落地融化。

    皎白月色下的東方敘,豐神俊朗,長身修立,沉默一瞬,他突然輕飄飄一笑:“世間事,逃不過一個因果。若就為了一個女人,你待如何,替天行道,鏟除邪魔?”

    “昆侖上下都奈何不了他,我一個分神期修士,能把魔尊如何?難道我要傻傻的聯絡各宗派圍剿他。”奚皓軒持酒壺,遙舉起和東方敘碰了碰,“他不在昆侖主動惹事我就謝天謝地,何必招惹?”

    東方敘冷冷地笑。

    奚皓軒也不介意對方的冷淡,盯著手裏的酒壺:“我隻是好奇以他張揚的做事風格,不該這麽低調,莫非他本就為了那個女人的秘密而來?”

    東方敘根本沒打算和奚皓軒喝酒,不為所動:“每個人都有秘密,或者你,或者我,在沒有弄清楚之前,秘密的價值有多大,誰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秘密,難道是為了這昆侖萬年的秘境之地?”

    奚皓軒仰頭灌了好幾大口酒,嗬嗬地笑了起來。

    東方敘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出聲。

    “我乖女兒的小徒弟,”奚皓軒一笑,年輕的臉龐上顯露出滄桑冷肅,“萬年時間,對大道而言,不過轉瞬,但對人世間來說,卻極為漫長。我雖不才,卻也知曉,在那麽多的時間裏都沒有被找到的東西,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東方敘蹙眉。

    奚皓軒卻不等東方敘回答,笑著直接禦劍而走,空留瘋癲和尚般的念唱在原地回蕩。

    “所欲皆是鏡中花,所求亦是水中月,執念不放,大道不顯。”

    裴練雲帶著食物回來時,見東方敘居然裹著被子蜷在牆角。饒是她不是個敏感細心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老子超級不爽”的氣息。

    她走到他跟前,一把掀開被子扔到一旁:“先吃東西,你不是餓了?”

    東方敘背對著她,沉默不語。

    裴練雲盯著他半晌,在床鋪邊坐下,素手抬起,撫上了他的腦袋。

    她的手纖細微涼,緊貼他的黑發,動作輕柔。

    東方敘終於轉身,鳳眸直勾勾地對著她:“對師父而言,弟子就那麽像靈獸?”

    被他戳中心事的裴練雲,頂著麵癱臉的優勢,絕對不會心虛地承認她剛才“順毛”的動作。她麵無表情地打開身邊的食盒,捏起一塊栗子瓊糕放到他嘴邊:“張嘴!”

    東方敘被食物堵了嘴,幹脆地翻身,撲在裴練雲腿上嚼著。

    裴練雲眉梢動了動,死死盯著東方敘的唇角,打著隻要他敢掉落一點食物殘渣就馬上把他扔出去的打算。

    好在他吃相一直都很好,把她帶的東西吃完了,喝了靈茶清口,都沒有讓半滴茶水灑在裴練雲身上。

    裴練雲趁著這個空隙,當然要好好教育一下自己徒弟。

    “奚皓軒那個人最喜歡騙人東西,以後他再找你,不要上當被他給賣了……”

    “弟子記下了。”東方敘突然撐起手臂,仰頭在她唇角落下輕吻。

    裴練雲完全沒有閃躲,臉色都沒有變,還在嘀嘀咕咕地叨念:“他拿你當誘餌,騙的那些傀儡下次要想辦法拿回來……”

    東方敘雙眼一眯,抱住了她,伸手從她衣襟裏探進去,牙齒咬著她的耳垂:“師父就那麽在意他?”

    裴練雲雙眼圓瞪:“怎麽能不在意?你打算吃悶虧?”

    東方敘稍一使勁,就將她壓倒在床。

    裴練雲仰躺著與他對視,沒有掙紮反抗。

    他埋頭,用唇貼著她的臉頰,聲音暗啞魅惑,灼熱的氣息灑在她的脖頸邊:“弟子吃了虧,師父怎麽補償?”

    裴練雲睜著眼,臉上沒什麽表情,身體卻突然熱了起來。

    剛才被他親吻過的腳踝,似乎又癢癢麻麻的,小簇的火焰,正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勢頭,將她全身點燃。

    他明明沒有清楚表達出意思,但她就莫名的懂了。

    “阿敘又想要雙修?”她問。

    東方敘的手已經從她衣衫裏,探到了肚兜的帶子,拉扯著鬆開了裏麵的束縛。

    他低低地笑著:“是啊,師父要幫我。”

    就像是故意使壞一般,他說著,又壓低了嗓音在她耳邊低語:“這裏不是草屋,沒有師父的禁製,屋內的人或許很快就要回來找弟子了……”

    他的話,果然讓裴練雲平靜的心跳陡然加速。

    這種偷偷摸摸隨時會被人發現的感覺……

    裴練雲雙頰頓時紅如雲霞。在他拉開她的衣襟,沿著鎖骨往下吻去後,她平靜的雙眸也不由自主地失了神,凝著水潤的媚。

    她心裏一邊克製著享受和他纏綿的異樣舒服感覺,一邊默念靜心凝氣的法訣。上次她忘記催動真元,這次萬不能這般。

    可惜,當他刺入她的身體,契合的極致感覺,又讓她身不由己起來。她扶著他的肩頭,不斷挺腰迎向他,從輕盈變得激烈,久久纏綿,直到夜色漸濃。

    裴練雲的身體就要化成一灘水的柔軟時,終於想起催動真元。

    她真元一動,體內頓時出現了異樣。

    東方敘沒料到她還能保持理性和冷靜。

    他眼眸頓時一緊,及時從她體內抽身,沒讓她體內狂湧的力量進入自己的身體。

    他跪坐在她雙腿之間,汗水順著額角無聲流淌,眼眸是壓抑的血紅。

    裴練雲又暈了過去,她並不能承受身體被開發時,體內強大到恐怖的力量。

    那些力量一旦被激發,就蠢蠢欲動,如翻滾的岩漿,誓要突破她脆弱的身體軀殼!

    就在裴練雲肌膚表麵那圈圈古老的符文被力量撐到極致,欲破體而出時,東方敘咬破舌尖,以精血為介,強行以血印禁製符咒打入她體內。

    血印幫助鎮壓了裴練雲的失控的力量,同時也幾乎奪走了東方敘三分之一的精血。

    他打入最後一個法訣入印記中後,臉色蒼白如紙。

    “想要你,真是不容易啊……”東方敘唇邊掛著慘淡的笑,俯身親吻裴練雲的唇。

    執念不放又如何,大道不顯又如何,他想要的東西,絕對會弄到手!

    與東方敘同屋的弟子,整整一晚都沒能回去。

    他們被人找到的時候,全部躺在膳房的角落裏,抱著新釀好的靈酒醉的一塌糊塗。

    因為這些飽含丹藥藥力的靈酒是為神煉門門主準備,蕭紫珞發怒,少不得將這幾人罰去和奚皓軒一起禁閉。

    而接下來的幾天,遵守藥堂長老命令,尋東方敘過去的弟子,總是接二連三地出各種狀況,禁閉之地,幾乎全被藥堂的人給占滿了。

    藥堂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用腳趾頭想,他都能猜到不是裴練雲做了什麽,便是奚皓軒做了什麽!礙於身份,他又不方便親自去找東方敘的麻煩,隻能默默在暗中咬牙。

    裴練雲不知道自己又被這老頭給記掛在心上了。

    她白天在丹房裏慢慢地添加藥材和礦石原料煉丹,晚上待聚靈陣法溫養爐鼎的時候,她少不得又要去東方敘那邊,幫著他提升修為。

    雙修之道,比起丹藥來得更快,她這段時間以自己為爐鼎養自家小徒弟,倒是看見了明顯的效果。

    眼見著他修為的提升,裴練雲對於築基丹效果的信心更足。

    築基丹畢竟也隻是藥物,能把徘徊在境界門口的人推一把,讓其順利突破那道門檻,但也不是百分之百保證服用後就一定有效果。

    所以服藥之人越是臨近突破,服用後的效果越好。

    唯一有個讓她頭疼的問題。

    她和東方敘不是每次都雙修成功,很多時候她會沉浸在那種身體糾纏的愉悅中不能自拔,忘記了功法運轉。

    但是那種感覺,好像慢性毒藥一樣,點點滲透入她的身體,侵蝕她的意識,讓她逐漸對男人、女人的概念,變得清晰。

    就像現在,卓雅竹明明坐在她對麵和她說話,她都目光飄遠,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東方敘誘惑的男性身體和他低喘壓抑的聲音。明明她好潔癖,每次清醒著必定會沐浴,可為何她身上還是會殘留他的味道,迷醉人心……

    “裴道友?”卓雅竹抬手在裴練雲眼前晃了晃。

    裴練雲立刻拉回了飄遠的意識。

    卓雅竹略有些擔憂地望著裴練雲:“你還好嗎?臉突然紅起來了,是否哪裏不舒服?”

    她其實說得還比較委婉了,就這樣看過去的話,裴練雲連眼中似乎都燃燒著火焰,那樣的明亮熱切,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可惜對於男女之事,卓雅竹也隻是個靠想象的雛鳥,很多東西完全不明白。

    裴練雲麵無表情地掃了卓雅竹一眼,抬手就塞了塊從膳房順來的靈果進其嘴裏。

    卓雅竹猝不及防,嘴被撐得滿滿地堵住,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好不容易把吃的從嘴裏挖出來,卓雅竹被嗆得直咳嗽,雙目霧氣滿滿,委屈地看著裴練雲:“你什麽時候才會斯文點?”

    裴練雲卻完全沒有悔改之意,覺得卓雅竹的模樣有趣極了,又忍不住逗了幾回。

    直到卓雅竹真的嘟嘴轉身不高興了,裴練雲才起身,探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不理我,我就給你娘送東西去。”

    卓雅竹轉頭,瞪圓了眼:“裴道友你!簡直……”

    她想說裴練雲無賴呢,又說不出口。

    最近卓海煙對裴練雲的態度簡直是天翻地覆的轉變。

    鑒於隻要允許女兒過來玩,就可以從裴練雲手裏得到好東西,卓海煙就差沒把裴練雲捧到宗門宗主的高度來供奉了。變成要是卓雅竹敢不過來,她娘都押著她過來的地方……

    但不管怎麽說,卓家得了裴練雲的好處,卓雅竹要說人家無賴也說不出口。

    卓雅竹嘟著嘴,委屈地把話咽進肚子。

    裴練雲不會去猜卓雅竹的心思,隻扔給卓雅竹一本樂譜。

    卓雅竹拿來一看,隻是普通的樂譜,並非什麽法器靈寶,她精通音律,翻看之下很容易就發現這是吹奏的調子,用笛子效果最好。

    對上卓雅竹疑惑的眼神,裴練雲解釋道:“你若是心裏過意不去,下次來讓我聽聽這些曲子。”

    卓雅竹:“我可以吹給你聽,以後不準再逗我。”

    裴練雲滿臉茫然:“我哪裏逗你了?”

    卓雅竹:“……”

    認識裴練雲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她居然是這種個性呢?

    閑聊之間,裴練雲的目光落在樂譜上一瞬,很快移開。她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想再聽聽這些調子。當初青蘇吹奏給她聽,總是能讓她混亂的心情平靜下來。

    可惜春去冬來,寒暑交替不知幾許,那個和卓雅竹眼睛頗相似的少年,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而她如今的心,也如被春風拂過的湖麵,蕩起漣漪,再也無法回歸平靜。

    突然,卓雅竹猛地站起,沒跟裴練雲打招呼,就以最快速度躲進了裴練雲的臥房。

    裴練雲往門口一看,果然,奚皓軒捧著花盆大步走了過來。

    她往臥房裏看了一眼,最終放棄了叫卓雅竹出來。

    和奚皓軒有好幾次見麵的時候,卓雅竹都躲起來了,別看她人瘦溫婉,像隻小白兔。可她真的鐵了心藏著,就算用武力逼都逼不出來,比大笨牛還要倔強。

    隻有在人無法察覺的地方,卓雅竹才會偷偷看奚皓軒兩眼,然後一個人臉紅許久。

    以裴練雲的思維,她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欲言又止的羞澀少女心。

    對她而言,有什麽就說出來,不說誰會關注有沒有人躲在角落裏默默自語?

    “我美麗的主人!我來看您了!”

    奚皓軒還沒進屋,就聽到阿珠那諂媚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得到昆侖靈氣滋養的阿珠那,那草莖足足比南疆時粗了兩圈,稀少的葉片也變得繁茂起來。

    裴練雲打量了阿珠那一番:“還挺茂盛。”

    阿珠那賊兮兮地笑:“有主人所在肯定都是鍾靈毓秀之地,我也沾光嘛!連續五天我長了十八片葉子呢!”

    奚皓軒道:“昨天不是才說我那裏髒亂差如狗棚豬槽?”

    阿珠那叫嚷起來:“你滾——”

    裴練雲看著這一人一草:“找我有什麽事?”

    阿珠那當即興奮地嚷道:“是神煉門的邀請啊!”

    “神煉門?”

    奚皓軒掐住草尖,讓阿珠那閉嘴,這才給裴練雲解釋起來。

    在昆侖眾人商議去妖獸穀找妖帝索要血精的事件始終無果的時候,神煉門門主的壽辰快要到了。

    附近友好宗派都要派人去參加壽宴並送上賀禮,玉清宗作為最大宗門之一,當然也不例外。而玉清宗要派遣的人,卻是神煉門指定的。作為曾今救過自家嫡孫的有功之士裴練雲,神煉門並不在乎她的名聲好壞,首先邀請。

    阿珠那一心想要從神煉門坑蒙拐騙一副身體回來,不眠不休地吵了奚皓軒三天,才能有這個機會來見裴練雲,她可是眼巴巴盼著裴練雲把自己帶去神煉門的。

    而被蕭紫珞關禁閉的奚皓軒也是來找裴練雲帶自己去的。

    “裴師妹你也知道,師父讓我自己去禁閉的最後期限就要到了。那幾個小混蛋送給我的傀儡有些問題沒有解決,根本沒法使用,我得在這之前去一趟神煉門修複。”

    裴練雲挑眉看著奚皓軒,滿臉“你也有被人坑的一天”的表情。

    奚皓軒則非常無恥地拉裴練雲上賊船:“裴師妹別忘記,這些傀儡有一半以上都屬於你,我也是幫你跑路!”

    “三分之二。”裴練雲麵無表情的再砍奚皓軒一刀,增加了自己獲得的傀儡數量。

    奚皓軒肉疼地抽了抽嘴角,咬牙閉眼:“成交!”

    “記得我,還有我啊!”阿珠那從奚皓軒的手掌下探出草尖,顫巍巍地叫道。

    裴練雲看了那小草一眼,問奚皓軒:“你忘了神煉門的山門禁製?不受邀請無法進入,你打算讓我怎麽帶你去?”

    “用這個。”奚皓軒說著,就翻出了自己乾坤袋裏的好東西。

    可沒等他把東西遞給裴練雲,卻見裴練雲整個人都僵住了。

    順著裴練雲的目光,奚皓軒看見了落在地上的東西。

    “哦,這個啊,”奚皓軒撿起來,放進裴練雲手裏,“滄溟宗少主殷珩托我帶給你的,說是感謝你對他們宗門弟子的照顧。”

    “殷珩在哪裏!”

    奚皓軒感覺到了裴練雲的奇怪,這小師妹從來如個玉石雕塑般,麵無表情,哪裏會在臉上掛起這種焦急又期盼的情緒?

    “應該還在安排滄溟宗的客房那邊……”

    他話音未落,眼前隻留一片紅色殘影,裴練雲卻早不見人影。

    阿珠那努力從奚皓軒的指縫中擠出來,轉向裴練雲離開的方向,大為不滿:“這麽著急幹什麽?到底帶不帶我去,給個準話啊!”

    奚皓軒則斂了眉,望著裴練雲離去的方向,半晌才緩緩地補充道:“如果他沒有現在啟程去神煉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