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湧動，這麽說，或許並不正確。

    聚集在這裏的，都是死神。

    坐在椅子上的血鴉抬起頭，看著排隊來到它麵前的一名死神，饒有興致的用右手拖住下巴，認真的問道：“我聽說過你，執行者卓靈，在你的負責轄區內，幾年內基本沒出任何的紕漏，期間，還有兩頭lv3的災噩入侵，被你討伐，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辦到的，你的災噩僅僅隻有lv2吧。”血鴉的問話引來了周圍一些死神的關注，他們都是來參加軍士考核的精英，這一次，更是破天荒的在裏麵出現了一個災噩還停留在lv2的特例。

    卓靈對於類似的問題顯得很是淡定從容，回答起來也是一板一眼的：“我不清楚您為什麽要那麽問。”“恩？”血鴉臉上的笑容更盛，“我隻是完成了職責內的事情，討伐災噩，將其消滅，無論它是lv2還是lv3，都沒有區別。”當然，事實上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卓靈到底是付出了多少代價換取了勝利，無人得知。

    血鴉慢慢的坐直身子，雙眼發亮。

    “有點意思，我聽的出來，那不是謊言，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你這樣的人，恩……有興趣來我這嗎，軍士的名額我手上有三個。”“請等等，血鴉大人。”一直靜立在後方的一名黑發女子上前一步，腰間巨大的刀刃懸掛在半空，微微晃動，“盡管平時習慣了您的任意妄為，可這是軍士的考核大會，如果您開了已個人喜好來挑選的先例，之後怕是其他冥衛都會效仿。”出言提醒的死神也是血鴉的部下，軍士白鳳，“您要為其他死神做出表率。”“哎呀呀，白鳳，做人就是要隨心所欲才有意思嘛。”一臉苦笑的血鴉很清楚這位部下的個性，無奈的攤著雙手聳肩道。

    “抱歉，我們不是人，是死神。”

    “哦……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挺有有道理，哎呀，可我超級中意這家夥，很死板對吧！超有趣的！”“請不要將嚴謹的人當成珍稀動物來看。”白鳳皺起了眉頭，剛剛血鴉那番任性的話語已經引來了不少死神不滿的目光，自己的任務就是維護住血鴉冥衛的威嚴。

    “好啦好啦，就讓我自己挑選一個嘛，不然揉你胸部哦。”血鴉拿出了自認為是shā shǒu鐧的威脅手段。

    白鳳則是淡然的撇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您不亂來的話，就讓您揉到不想揉。”

    “哎……真是糾結的選擇……那個，卓靈，抱歉啊，好像她的條件比較有吸引力。”立即改變了最初的想法，血鴉一臉非常遺憾的表情在不少人看來都是非常欠揍的，隻不過，旁人隻有想想的份，畢竟能夠揍血鴉的人，放眼冥土也就寥寥無幾的幾人，卓靈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就如傳聞中聽到的那樣，四位冥衛裏，最不著調的一員，血鴉是個謎一樣的男人。

    “一想到可以隨便揉白鳳胸部，我就會心情很好呢，給你一個機會吧，卓靈，擁有lv3災噩是成為軍士的必備條件，我無法去更改，但是，以此為基礎來變動的話，想來大家都沒話說了，軍士考核的另一項目就是一對一的戰鬥，想要破例成為軍士，也必須要加強難度才行，在場的所有參加考核的死神，隨你挑選三人，同時和他們戰鬥，贏了，你就是軍士。”話音落地，全場忽然一片死寂。

    卓靈和其他死神都是愣愣的看著滿臉愉悅表情的血鴉，倒是白鳳，徹底的黑下臉來，這個混蛋，從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

    “三個嗎？知道了。”卓靈知道，自己的命運將在這一天被改變。

    “哈……”長籲一口氣，卓靈睜開雙眼，全身都是充沛的靈氣，眼前的敵人依然是陳斌，人類中的頂尖shā shǒu，“想起了非常遙遠的事情，但眼前，還是要先完成任務才行。”“小心，他變得不同了。”白漣的聲音回響在耳邊，陳斌並不能很好的理解靈氣這種東西，但對於卓靈身上驚人的那股能量還是清晰的感受到了，“的確好像厲害了，隻是，我不覺得自己會輸。”“真巧，我也這麽覺得。”卓靈彎下上半身，令身體向前傾斜，如果再被對方砍中一次，輸的就會是自己。

    遊走在生死線上的恐懼感，真是久違了。

    “哢嚓”空氣中響起的碎裂聲不知道來自何處，沉悶到讓人壓抑，卓靈踏出了第一步，化作殘影衝擊向陳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左右扭頭尋找著模糊的身影，這一次，哪怕是運用上所謂的經驗，也難以準確的捕捉到，“噗嗤”左臂上多出了一道血痕，“找到了。”陳斌不怒反喜的笑起來，已經捕捉到卓靈的軌跡，右手上的短劍追蹤著刺出，沒有被刺中的實感，落空了？陳斌保持著突刺的動作，身前有著無法防禦的破綻，卓靈的麵龐就在這時候近乎是零距離的貼到眼前，“糟糕……”大腦中發出了警告，身體也想要做出回避的動作，可陳斌在刹那就明白了一個殘酷的事實，自己輸了。

    “太慢了。”像是勝利者的宣言，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卓靈的bǐ shǒu隨意的揮舞起來，鮮血，肉塊，不斷的飛濺開來，當這陣血腥的風停止後，卓靈已經走到了陳斌身後一米開外，雙腿微微打顫，“這也是我第二次使出這招——零度步伐，你是個厲害的對手。”靈氣開始急速的變弱，如今的卓靈很虛弱。

    陳斌背對著那位自信的死神，動作僵硬的仰起頭。

    今晚夜色迷人。

    “對shā shǒu而言，失敗就意味著死亡，幹的好。”身上開始湧動出美麗的血花，大大小小的傷口裏都不斷有血流淌而下，白漣的悲鳴，還有自己微弱的呼吸，都聚集在一起，讓陳斌的大腦變得有點遲鈍，“是你的勝利，死神……”來到天台的邊沿，向前撲去，朝著樓下的地麵摔去！

    “行動吧。”羅恒和身旁的死神們開始朝著卓靈趕去，幾名引導者則負責去回收和確認陳斌的死亡。

    卓靈解除了戰鬥姿態，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痛楚，過度使用能力的後果就是靈魂的受損，“我這裏是結束了，但為什麽還有其他人的靈氣在，似乎是……洛敏敏？”來自腳下的醫院裏，在那裏又發生著什麽呢？

    走廊裏很安靜，大家都安靜的睡著，這很好，人類隻要睡著了，就看不到害怕的東西。

    白宇跨過了一個比較肥胖的病人，發現手上還拿著一隻吃了一半的甜甜圈，真希望他不會吃這東西吃死，曬笑著推開了眼前虛掩的門，裏麵有一張空著的病床，床單淩亂的散落在那，一半已經落在地上，不遠處，便是昏迷過去的琉璃，身上還有沒有幹涸的血跡。

    白宇望向窗外，似乎有人在打鬥，有一個死神阻止了陳斌？

    “意外總是那麽多呢。”動作不曾停下，走近過去，將被子輕輕一拉，扔回床上，然後想要去看一下琉璃的情況，“住手……”氣喘籲籲的嗬斥聲，房間門口，洛敏敏臉色慘白的站在那，她打破了白宇布置的術，追了上來，“頑強的有點讓人厭惡了呢，洛敏敏。”白宇這一次的確是出現了不悅的表情，眼神漆黑且透露著讓人喘不過氣的腐爛。

    “你想幹什麽？”洛敏敏不依不撓的質問道。

    “想看看琉璃她是否安全，身體是否受到了傷害。”

    “騙人。”

    “這點我不否認。”

    “你根本是想殺了她吧……讓所有人都昏睡過去，方便了陳斌的行事，借他的手……來殺死琉璃，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用白宇的身體殺死他喜歡的人，這種殘忍的事情……”

    “殘忍嗎？或許在白宇自己看來，殘忍的是琉璃和李清河哦，隨意的將他丟下，踐踏他的心意，旁若無人的談起了令人作嘔的戀愛，恩？”這一刻是白宇，還是葉無道？洛敏敏也遲疑不定，眼前的少年站在燈光下，臉上帶笑，冰冷僵硬的笑，“身體上的傷害是殘忍，心中的傷害也是殘忍，兩者可是對等的。”“閉嘴……你根本不明白白宇，無能，懦弱，遇到事情舉棋不定，戰鬥起來毫無用處，可就是那麽平凡的他，卻絕對不會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白宇，如果你還存在於自己的身體裏，就給我醒一醒，你這個白癡人類，難道真的願意看到琉璃死去嗎，傷害了她，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洛敏敏的咆哮聲，落在白宇耳裏，似乎並沒作用。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搖搖頭，隱約帶著一份嘲笑。

    “醒醒啊……”

    “閉嘴吧。”白宇的右手指住洛敏敏，恐怖的靈氣正在快速的向她圍攏。

    “求求你……醒醒吧，我不希望你因此後悔一輩子！難道要親手沾上最愛之人的血，你才會醒來嗎！那就太晚了啊！重要的東西，給我好好的保護住啊！”

    雙手抓著鐮刀，勉強撐住身體的洛敏敏開始了無力的搖晃，麵對洶湧而來的靈氣她的身體也在加速衰弱。

    “我說過了，讓你閉……恩……怎麽……回事……難道說……”白宇發現，這一次輪到他自己的身體沒辦法動彈，不，僅僅是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阻礙，“事到如今，你還出來扮演什麽好人啊，白癡……我隻不過是在完成你內心中最漆黑的願望罷了……”洛敏敏沒有放過這一次機會，徑直衝到了白宇身前，用鐮刀狠狠的揮砍出去！

    “醒來吧，白宇。”

    這是最後的機會。

    “轟隆隆”雷聲陣陣，大雨傾盆而下，白宇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坐在閱覽室的窗邊，外麵下著瓢潑大雨，一時半會還不會停的樣子，“怎麽了，白宇？”坐在對麵的是琉璃，剛剛沉浸在書本世界裏的她好奇的問了一句，“沒……沒什麽，似乎打了一個瞌睡？很奇怪。”白宇說不上來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自己是和琉璃在看書對吧？可怎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算了，無所謂，反正，能這樣安靜的和琉璃待在一起就行了。

    其他事，都不重要。

    “咚咚咚”是什麽聲音？

    有人在敲打著玻璃。

    轉過頭，愕然的看著一名帶著眼罩的少女站在窗外的大雨裏，狠狠敲打著玻璃，她是誰？為什麽表情如此悲傷和憤怒，張大的嘴在對自己說什麽？

    回過頭來，發現琉璃不為所動，仿佛什麽都沒看到。

    “你是誰？”內心中如此問道。

    窗外的少女還在努力用雙手捶打玻璃，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自己的內心一陣抽動。

    “洛……”她的名字我知道。

    “洛……”我一定認識她。

    熟悉的感覺。

    腦袋突然刺痛起來，斷斷續續的畫麵走過，最後定格在躺在血泊裏的琉璃身上，還有朝著自己衝來的洛敏敏。

    “白宇，怎麽了？”坐在對麵的琉璃依然保持著那份恬靜美麗的笑容，隻是這一次，白宇的表情變得很是痛苦。

    “她是……洛敏敏，而我……是白宇？我……要回去那邊。”

    眼前的世界，驟然變成了無盡的黑暗，眼前還有一個朦朧的人影站著。

    “為什麽要反抗呢，我明明已經替你承受了所有痛苦，快樂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是挺好的嗎？”

    “你是葉無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

    “那就讓我回去吧。”

    “明明是你自己先逃避進來的。”

    “我知道的，其實，所看到的都是幻覺，大家背叛了我什麽的，但內心深處，何嚐不是如此懷疑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我逃走了啊，隻是……”窗外洛敏敏的表情讓自己無法再欺騙自己，“她們在等著我回去。”“愚蠢，白宇，你不覺得很危險嗎？現在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其他人去努力，戰鬥甚至犧牲，你這樣的家夥，遲早還會崩潰的。”葉無道的聲音在慢慢變輕，“下一次，你將萬劫不複。”“那麽，我就等待著她們將我從最深的地獄之中拉回來吧，我選擇去相信她們。”一條細窄的道路從腳尖前開始延伸出去，通往前方。

    就好似自己人生的道路，艱難不易。

    可是，哪怕如此，也有人在等待自己不是嗎？

    也會有好事發生。

    也許，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吧。

    自己不願意看到洛敏敏那副悲傷的表情。

    “回去吧。”邁開步伐。

    睜開眼，看到的是洛敏敏凶狠的表情，她揮出的鐮刀被自己單手抓住在半空，看來葉無道還真是用自己的身體好好的戰鬥了一番，“那麽凶狠的表情可會嚇壞我的。”“誰管你啊，快讓白宇醒來！”像頭暴怒的母豹子，洛敏敏咬牙切齒的嘶吼起來。

    “已經如你所願了哦。”

    “趕快讓他……你說什麽……難道，現在的你是……”

    “我回來了哦，洛敏敏。”白宇用空閑的左手拍了拍眼前少女的肩膀。

    從那深邃的永夜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