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上午，行人並沒往日那麽多。

    穿著普通的洛敏敏穿過了一條條熟悉的街道，徑直朝著目的地前進。

    墓園。

    在那裏，埋葬著死去多年的洛敏敏一家，還有剛剛入土的洛昶。

    站在嶄新的墓碑前，不由覺得很諷刺。

    洛敏敏將手上拎著的蛋糕放在墓碑前，雙手合十鞠躬，自己給自己掃墓，很是荒謬。

    洛昶最終被確定為因公殉職，上麵的那些大人物和救世會的秘密成員們不會和一個死人過不去，倒黴的林榮則是擔當了所有罵名。

    洛敏敏不會同情那位背叛了父親，又殺死母親的瘋子jǐng chá，今天會來這裏是因為想起了一個日子。

    自己的生日。

    “死神也需要過生日嗎？在我看來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但……不知道怎麽的，記起一切後，生日會變的如此重要。”慢慢蹲下，雙手擺弄著用來裝蛋糕的塑料袋，取出了一個huáng sè的水果蛋糕，大概隻夠四人份吃的，剛好是一家人的數目，“祝我生日快樂。”蛋糕被端正的放在地上，點燃了幾根蠟燭，洛敏敏呆呆的看著搖曳的燭光，眼前閃爍過了破碎的畫麵，曾經的父親，會帶著自己最愛吃的芒果蛋糕趕回家，四個人圍在桌子旁，慶祝生日，還有雖然是繼母，但依然公平愛著自己和洛莉雅的女人，那是一副多麽遙遠的畫麵，可是無論過去多久，那副畫麵都不曾褪色。

    “我和洛莉雅都當上了死神，解釋起來很複雜，你就姑且理解成我們是冥土的jǐng chá吧。”吹息了蠟燭後，洛敏敏拿起塑料刀開始切蛋糕，嘴裏碎碎念的說道，“我花了很短的時間當上軍士，如果你不理解的話，大概算是你們這裏的高層了，總之，我是個優秀的死神，mèi mèi就稍微差了那麽一點。”嘴角不由勾起了無奈和溫暖的笑，從死亡，成為死神開始，這是一段漫長的故事，枯燥煩味，但是洛敏敏很努力的回憶起每一個細節，對著墓碑說著，往往有說錯或者不確定的地方就會停下來，認真思考一陣，左手上的叉子也偶爾會戳進自己的那份蛋糕裏，半天沒有了反應。

    “說了那麽多，隻是想告訴你一個事情，我很好，mèi mèi也很好，你背負了我們的仇恨活的如此痛苦，是不對的，接下來，我和mèi mèi會繼續過得很好。”終於舉起一小塊蛋糕，然後洛敏敏看著被擺放成一條直線的三盤另外三塊蛋糕，嫣然一笑，“並且會一直好下去。”

    蛋糕入口即化。

    成為死神以後，對食物的要求並不是那麽高，可是，想起了小時候那份味道，還是忍不住感慨萬千。

    “還有，我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人類。”起身要離開的時候，洛敏敏諾諾的自言自語起來，“一個我要監視的人類，說實話，沒有回憶起曾經記憶的時候，對於愛的概念，我恐怕還不如一個人類的小孩，這份被死神抹殺掉的情感，再一次出現時，我感到了陌生，還有害怕，我喜歡他，真的是被允許的嗎？”回答洛敏敏的是呼嘯而過的風聲，沒人會回答是理所當然的，但在那陣微風中，有了什麽dá àn。

    洛敏敏朝著墓園的出口走去，看到迎麵走來一個熟悉的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驚訝的洛敏敏有點手足無措的呆在原地，隨後想起自己剛吃過蛋糕，趕緊用手指抹了抹唇角，生怕還留著奶油的痕跡，引來嘲笑。

    站在洛敏敏麵前的是白宇。

    “聽說你拿著蛋糕出去了，就想起來，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幹嘛不在家裏和大家一起過？”白宇仿佛在責怪的語氣讓洛敏敏的內心微微一顫，“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父親留下了很多情報，其中怎麽會少了你們一家的生日日期呢，唔……看你的樣子，慶祝生日的儀式已經結束了？”白宇看到洛敏敏雙手空空，若有所思的知道自己還是稍微晚了一點，還好，自己還有其他準備。

    “恩。”

    “接下來呢，你打算去哪？”

    時間還是中午，洛敏敏被問的莫名其妙。

    “當然是回家啦。”

    “也就是說沒有安排。”白宇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朝著洛敏敏招招手，“跟我來。”“哎？”“不要多問，算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在白宇的帶路下，洛敏敏發現墓園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看車牌有幾分熟悉，“這是……溫倩倩那家演藝公司的車？”洛敏敏不是很確定。

    “恩，我去問她借的，上車吧。”打開車門，催促著後者，洛敏敏像是個害怕被拐騙的無知少女，猶豫不前，最後還是被白宇直接拉上了車。

    前麵的司機不等白宇指示，就發動了qì chē，開始開車。

    “我們是……去哪裏？”洛敏敏說話的時候還是特別注意了下司機，很是專注的表情。

    白宇輕鬆的聳聳肩，沒有刻意控製音量的說道：“放心啦，這個司機已經被溫倩倩用能力控製住了，一路上就是聽話的傀儡，之後會失去所有記憶的。”“怎麽聽起來你還真準備圖謀不軌？”洛敏敏很是懷疑的盯住了白宇的臉，似乎想要確認這家夥是不是真的白宇。

    “你一定是在想，我不會又被控製了吧？”“你怎麽知道！”洛敏敏越發悚然！“廢話，你想說的話都寫在臉上了，我還是平時的我，放心，看在你救了我幾次的份上，準備點生日禮物給你。”“你的處男？”“抱歉，那已經給別人了。”“哦，是琉璃啊。”“你在套我話？”“你想多了。”兩人開始了普通的對話，有調笑，也有譏笑，彼此的關係很複雜，是同伴，也是遲早要變成敵人的存在。

    還有兩人一直都在回避的情愫。

    白宇說不上來自己對於洛敏敏是什麽樣的感情。

    在她沒出現前，自己可以拍著胸脯大聲告訴全世界，自己最愛的人是琉璃。

    而現在，白宇自己也不知道dá àn會是什麽。

    是喜歡，還是……什麽呢。

    無法很好的形容。

    看到坐在身旁的洛敏敏時而自言自語，時而疑神疑鬼的打量自己就不禁感到好笑。

    車子行駛出了臨海市，在高速上快速前進。

    停下來時，洛敏敏認出了這裏是一個休息站。

    司機一動不動的坐在駕駛室裏，白宇則推開車門，說道：“到了。”跟著他下車後，兩人沒有進入休息區的商店，而是朝著一處露台走去，這個休息站建造在山林中。

    被白宇選中的露台外麵便是懸崖，還有霧氣，那是霧所形成的海洋，彌漫在眼前，而白茫茫的霧氣中，又隱約勾勒出了山巒的形狀，雄偉壯麗。

    兩人站在空無一人的露台上，肩並肩，眺望遠方。

    “我也是在一次外出時發現的這裏，談不上美麗，但可以讓我寧靜下來，是一個我認為不錯的地方，喜歡嗎？你也應該知道，最近我沒什麽錢，買禮物也不是我的強項，帶你來散散心，就權當是生日的禮物……”

    “這裏很好，不過，要是換成琉璃的話，可能會更好一點，她一定會感激的給你一個吻。”洛敏敏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沒有離開過眼前的景色，一望無際的霧海，讓她感到莫名的放鬆，“白宇。”“嗯？”“謝謝你。”兩人同時轉過頭來，眼神不期而遇，洛敏敏耳邊的發絲被輕輕吹起，蕩漾在腦後，臉上，露出了恬靜的笑，這一刻，白宇沒有和往常一樣的去吐槽對方，而是呆呆的看著她。

    將這美麗的笑容，默默記在了腦海裏。

    回程的路上，洛敏敏的情緒高昂了不少，在說到晚上的菜還沒有買，白宇讓司機停在了超市門口放下兩人，然後讓司機先行返回。

    兩人進入超市開始挑選晚上要用到的材料。

    白宇推著購物車跟在洛敏敏後麵開始掃蕩時，忽然發現有什麽人在看著自己。

    “晚上是吃蘿卜，還是蘿卜，還是蘿卜呢？”想起mèi mèi厭惡的表情，洛敏敏罕見的歡笑起來，宛如曾經天真無邪的自己，盡管白宇帶給自己的禮物很普通，可是，她沒有告訴白宇，她剛剛那麽認真的看著霧海，是因為害怕對方看到自己變得通紅的臉。

    那時候，心髒好像開始劇烈的跳動，沒錯，那是一種早就失去了的感覺，激動且難以抑製。

    害羞和喜歡嗎？

    他也是喜歡著自己嗎？

    不對，他喜歡的是琉璃。

    隻是，在回來的一路上，洛敏敏故意的忘記了琉璃的存在。

    “好像是……琉璃？”白宇的一句話，讓洛敏敏回到了現實，“你說誰？”“抱歉，我出去一趟，你先回家吧。”白宇鬆開購物車，轉身跑向了剛剛瞥見身影的地方，很快消失在人群裏，留下發呆的洛敏敏，還有一整車白宇喜歡吃的東西。

    或許，少年並沒發現這點，他隻是覺得，洛敏敏挑選的東西都是自己不討厭的。

    良久，雙眼逐漸黯淡下來的洛敏敏將手裏的蘿卜放回到櫃台裏。

    “我這是在奢望什麽呢，清醒一點啊，洛敏敏！你是……軍士洛敏敏！”像是一個致命的詛咒，反複不斷的對自己念著。

    白宇一路追到超市外，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對於琉璃的身影，還有被她暗中觀察的感覺，一定是她，猛然間，馬路對麵，一個在奔跑的背影吸引住了視線，盡管瞬間就被來往的車輛阻隔，還是毅然追了上去。

    在逃跑的的確是琉璃。

    當她在超市裏看到白宇時，本來想給他一個驚喜，從後麵撲上去打招呼，但這個動作被洛敏敏的出現所打斷，她看到，那兩人像是……一對新婚夫妻般的遊蕩在貨架間，挑選著東西，彼此臉上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讓琉璃感到刺眼，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是悄悄離去，還是上前去……自己上前去，又能做什麽呢？

    隨後白宇注意到自己時，琉璃第一反應不是去嗬斥對方，而是選擇了逃跑，想要盡快的離開這個地方。

    這個讓自己壓抑到無法呼吸的超市。

    白宇有追上來嗎？追上來以後自己又該說什麽？

    說起來，為什麽要逃跑的反而是自己呢？

    不知不覺中，琉璃已經跑到了一處公園裏，氣喘籲籲的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唔。”似乎擦傷了，但是穿著厚重的褲子，想來不會太嚴重。

    “琉璃？”這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李清河，他驚喜的看著自己，隨後連忙扶起。

    琉璃坐在了公園的長板凳上，李清河則買了兩罐熱咖啡，遞過來一罐。

    “謝謝。”琉璃有點精神恍惚的接住，下意識的拉開了口子，隨後忽然想起這是曾經兩人出去約會時，李清河必定會買給自己的。

    “你……沒事吧，看起來就好像……”

    “我沒事。”逞強的琉璃不希望被他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尤其還是分手的前男友。

    “不，你一定有事。”李清河炯炯有神的目光讓琉璃害怕，他總是如此敏銳，“你和白宇發生了什麽嗎？”“什麽都沒發生。”“為什麽要說謊。”“我不喜歡說謊，也不會去說謊。”喝下一口咖啡，琉璃淡然回答。

    “琉璃，我很了解你。”李清河相信自己不會看錯，琉璃在掩飾著某種情緒，“白宇的風聞很不好，和很多女人都有著曖昧的關係，你……”注意到琉璃緊緊皺起的眉頭，李清河知道自己猜對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還沒有說完，琉璃已經忍著腿上的痛楚起身了，“謝謝你的咖啡，還有，白宇並不像傳聞中那般不堪。”最後是毫不客氣的反駁，也是立場的申明，因為李清河剛才的表情，讓琉璃感到莫名的惡心和反感。

    一瘸一拐的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李清河忽然站起來，衝著背對自己的少女喊道：“我們就真的沒有可能了嗎，白宇就真的那麽好嗎！”

    曾經的天之驕子，在愛情的戰場上，狼狽不堪的發出悲鳴。

    琉璃什麽也沒說。

    什麽都沒說，其實就是dá àn。

    絕望，憤怒。

    浮現在李清河的臉上。

    “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琉璃。”李清河的雙眼裏浮現出凶狠的光芒，“你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琉璃感到一陣寒意籠罩全身。

    這種感覺很不好。

    讓她想起了在醫院裏，遭到陳斌追殺時的那種恐懼。

    如今，熟悉的恐懼再一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