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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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騙她。”
王強雙臂環抱依靠牢門,並不正視他。
馬克知道他目睹剛剛發生的一切,不禁為蕾婭的勇敢和自己的失態而汗顏。
王強仰望監獄頂,仿佛漆黑的監獄頂如寂靜的深空般深邃。
他並不轉頭,繼而說道:“你太自私了。若換作是我,絕不會讓她失望離去。無論明天結局如何,對於她來說至少心存希望,因為她想與你有個孩子。”
話語直白,令人出乎意外地尷尬。
被洞穿心思的馬克,恨不得揪住他暴打一頓,可又提不起火氣。
王強根本不理會馬克陣紅陣白的麵色,轉而慢吞吞說道:“其實,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尤其是這裏的女人。生存對我們來說固然是首位,然而生命的延續又是彌足珍貴。”
王強掃了馬克一眼,繼而說道。
“蕾婭是個好姑娘。她雖然年輕,但心智卻很成熟。真心實意喜歡你,並深深愛著你,以至於才發生今日之事。”
“假使明天你不在了,對她來說,有了骨肉又是何等的喜悅?你冷漠地拒絕了她,不僅傷了她的心,還偽善的欺騙她,說要等你回來,你覺得你能一定回得來嗎?”
王強的話毫不做作,極為赤裸,如尖刀般直刺人心。
馬克無力爭辯孰對孰錯,心中愧疚萬分。
隻希望明日能夠存活,對蕾婭的承諾好作交代。
監獄內全無時間概念,為了保持體力,馬克需要盡量保證睡眠充足。
可腦中思慮太多,以至於無法入睡,僅僅迷糊了小會兒,便被守衛帶出監獄。
眾人被鐵鏈串成一串,逐列行走,目的是防止逃跑。
守衛戒嚴,看押人員增加一倍,加之騎兵羈押。
騎兵胯坐巨鼠,穿梭於隊伍頭尾,來回巡查。
巨鼠眼睛赤紅,麵目猙獰,門齒外凸,尖銳鋒利。
雖身裹鐵甲,卻依舊靈活縱跳自如並不費力。
它們如劍齒虎般凶悍,不似我們世界家鼠般怕人,反而用鼻尖嗅著氣息,一副躍躍欲試模樣,隨時撕咬我們這些所謂的“奴隸”。
要知道鼠類與人類同為雜食動物,若是吃個人什麽的,並不奇怪。
戰神節的到來使堪薩斯子民們開始瘋狂,當然除了人類以外。
沿街商鋪早已張燈結彩,橫幅彩旗隨風飄揚。
數個蜥蜴孩童在街角處嬉鬧。
它們身著紙質鎧甲,盾牌護胸,高舉木劍嘴中大吼:“卑微的蠕蟲們,讓我的長劍來解脫你的痛苦。”
說完,便朝眾人身上砍來……
納卡“身中數劍”,尤為惱火,掙紮著朝劣童踢去,卻挨了守衛數鞭子。
劣童們蕩漾著歡笑,一哄而散。
它們的父母摟住孩童,不斷撫摸孩童頭部,對這等行徑大為讚賞。
拐角處,一蜥蜴人提拎著瓶子踉蹌而行,時不時往口中猛灌幾口。
見到這支“隊伍”穿行於街後,麵色潮紅,翻著眼皮,口中叨絮著粗鄙的詞組,朝眾人身上啐吐唾液。
陽台上數個蜥蜴女性趴伏張望,見到身著破爛,踽踽而行的奴隸後搔首弄姿。
她們晃動著身體,放蕩而笑。
克拉克止步不前,顯然對它們的身體癡迷不已。
吞咽數口唾液後,自言自語道:“操它奶奶,等老子有錢了,一定要包下這群婊子。”
話音未落,溫斯頓抬腿便在克拉克臀部中間猛踹一腳。
“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出息?”
克拉克不斷蹦跳,嘴中不依不饒:“就是死到臨頭了,才要恣意放肆。”
眾人哄笑陣陣,將其拖拽而行。
守衛把眾人驅趕至一大廳。
馬克抬眼,發覺大廳內人數眾多,不下四五十。
這幹人衣衫襤褸,麵色饑黃,無不例外意誌消沉。
當中一人蹲坐角落,身影高大,散亂的頭發遮住臉龐。
雖混跡於人群之中,可魁梧的身影再熟悉不過。
不錯!
自己不會看走眼,那人就是納卡!
馬克詫異納卡恢複竟然如此神速。
不過他居然出現於此,隻能說明對蜥蜴人來說,已然僅存這點的價值了。
走至納卡前麵,想要與他打個招呼。
“你好!角鬥之王!”
馬克麵露微笑,朝其伸出友誼之手。
發覺仇人衝麵而來,一聲怒吼後將馬克掀翻在地。
雙目通紅,騎住馬克上身,高舉鐐銬,猛力砸出。
塔克一幹人見狀,連忙擒住納卡手臂,將其按至地上,欲行毆打。
馬克並非無法避讓攻擊,而是故意忍讓。
爬起身後,默默拍去塵土,示意塔克等人放手。
“為何不痛揍這個家夥,反而放了他?”塔克並不理解。
馬克笑了笑,向眾人解釋道:“諸位!這人就是角鬥之王納卡。雖然之前迫不得已,但我希望大家能成為朋友。”
塔克狠狠瞪了角鬥之王一眼,“哼”了一聲,才鬆手。
對於馬克的好意,納卡並不領情,隻是攝於眾人的虎視眈眈,悻悻而回。
王強未聞納卡盛名,隻覺對方餘怒未消,閃身擋在馬克身前,謹防再次襲擊。
馬克問道:“納卡,你怎麽出現在這?”
納卡雖受遏製,依然咬牙切齒,恨恨而道:“全都拜你所賜!”
納卡落敗後處境狼狽,淪為戰神節的祭品,一切皆因自己。
雖滿懷歉意,依然反問道:“人無常勢,水無常形。有沒有想過勝利不會永遠站在你那邊嗎?”
納卡似乎明白道理,怒氣頓為萎靡,隻是礙於麵子,依然咆哮而道:“為什麽不殺我?為什麽要羞辱於我?我寧可在角鬥場光榮死去,也不要在這肮髒的角落中腐爛消亡。你玷汙了我的榮耀!”
“為什麽要殺你?”
馬克閃身而出怒視納卡,緩緩而道:“你有選擇生命歸宿的權利,而不該成為被人愚弄的木偶。可曾想過,當你被它們玩膩後,如垃圾般遭到唾棄?”
馬克環顧四周,朗聲而道,似在對眾人述說:“每個人的存在,自有其非凡意義,而不是取悅他人。角鬥場並無榮譽可言,戰場亦無英雄。我們應當為了自由,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獻出生命。絕不是它們!”
馬克怒指柵欄外的廣場。
閱兵已然開始,整齊的步伐響徹廣場。
“生命屬於自己,我們要為生存、為家人、為自己的愛人而戰!”
語氣越來越強烈,咆哮到在場的每個人得以聽見。
話不隻為辯駁納卡,而意在震醒在場的每一個“奴隸”。
眾人齊刷刷注視著馬克,眼神中滿是迷茫。
如此言語雖為犀利,畢竟從未聽過、思考過此等問題。
由於畏懼蜥蜴人的血腥和淫威,一直以來無力反抗或者是稍作反抗,大都以生命的終結,失敗告終。
每一個“奴隸”都曾經經曆過悲慘經曆。
馬克的話猶如魔咒般,在眾人耳際回蕩著、鞭笞著、激勵著他們的鬥誌。
納卡也是個硬漢,昔日的“榮耀”已經遠去,童年支離破碎的陰影逐漸喚醒。
或許這個昔日敵手的說辭已然打動自己的心境,令自己回憶起曾經的噩夢。
他身體巍巍前傾,伸入懷中,抖抖索索摸索後,費力地掏出一個劍柄,精光一閃……
不好!
襲擊!
王強眼疾手快,奮然出擊。
短促而沉悶的“嚓喀”聲後,一把銳利的匕首自納卡手中赫然滑落,清脆的落地音響徹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隻見納卡伸入懷際的手無力地低垂著,手臂猶如秋千般晃蕩,豆大的汗滴不斷滲落。
眾人聽聞匕首跌落,不明原委,以為納卡桀驁不馴,竟敢行刺,揪住納卡一頓暴打。
拳腳暴加,納卡並不反抗,嘴角開始滲出絲絲血跡。
“住手!”
馬克大喝一聲,喝斷塔克等人的毆打。
把納卡從眾人圍攻中拉起。
角鬥之王確實剛毅,雖承受王強的鑿擊後手臂垂蕩,疼痛令他冷汗直冒,卻不曾發出半點“哼哼”之音。
即使遭受暴打,也不曾還手或者逃走,連本能的遮擋都沒有。
事出必定有因。
馬克拍去納卡身上的塵土,俯身拾起匕首,交還至他另一手中。
倘若此刻納卡挺身直刺,人多而距離過近,就算馬克不被刺死,亦會遭受重創。
如此做就想賭一把,因為自己對此舉有信心,對納卡更具信心。
納卡將匕首擲之於地。
“噗”地一聲,匕首直入土中,確實鋒利無比。
隨即單膝下跪,束手垂頭。
馬克連忙托起,麵帶真誠:“不要這樣。雖然我們處境卑微,被人當作奴隸奴役,對已然失去的尊嚴,要靠自己奪回。”
“我知道你是個硬漢,本無意謀害於我,想必事出有因,是不是?”
納卡“嘿然”有聲,已然心悅誠服,被眼前這敵手的大度所折服。
拭去嘴角血跡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望著這個瘦弱的年輕人,慢慢道出真相:“對不起!有人允諾給我自由來換取你的性命。”
“本來必定將你撂倒,可見到他們同為奴隸,卻依然追隨你,加之你說的那番話……令我從未忘記自己曾被奴役!”
這才明白,剛才伸手掏匕首並非要刺殺,而正準備表明心跡。
為此馬克會心而笑,笑容真誠,發自心底。
對納卡的坦誠雖然一波三折,摩擦再三,並不會因此傷及對他的信任。
王強出手迅捷,武藝精湛。
攻擊快、準、狠,實力不容小覷。
塔克諸人忠誠團結這些都是馬克所喜聞樂見。
走至納卡前麵,王強拱手道歉。
“對不起!剛才……”
“嗯,嗯。沒關係。”
納卡並不介意,隻是劇痛不止,咬牙切齒中迸出的笑容絕非悅目。
“務必少忍片刻。”
隻見王強曲指襲至,弓指如勾,沿臂一拉。
爪如鷹勾,劃至納卡手腕,抬手一甩。
動作連貫,一氣嗬成。
“嗑啦”一聲,骨骼發出清脆聲響,並不讓納卡徒增痛苦。
手臂不再低垂,奇跡般恢複了運動能力。
納卡擺動手臂,發覺運用自如,憨厚地笑了。
他模仿王強的動作,躬身致謝。
眼神中充斥著對王強的崇拜之色。
眾人驚歎於剛剛經曆惡鬥的兩個男人居然如同多年未見的摯友一般,摟摟抱抱親昵不已。
在眾人的嘖嘖稱奇,投之於羨慕的眼神中,納卡居然沾沾自喜。
指使納卡暗殺自己究竟何人?
馬克卻陷入了沉思。
敵人在暗,自己在明,究竟何方神聖想要致自己死地?
纖瘦蜥蜴人?蜥蜴國王?抑或是另有他人?
今日出於納卡坦誠,危機消除。
但來日呢?
該如何麵對?
漫長的思緒將思維勾出遙遠,想了半天也了無頭緒。
算了不想了。
今日這戰,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