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戰神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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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克,振作一點!”

    見馬克情緒低靡,王強在反擊中不斷提醒。

    牛人被眾人團團圍住,揮斧橫掃。

    眾人攻擊乏力,近身不得。

    塵土激揚,牛人收回巨斧,低頭衝擊。

    沉悶的踐踏聲如暴雨般響起,尖銳地慘叫後,牛角抵住一人胸膛。

    慘叫並不持續,牛人撅頭,將那人掀至半空。

    餘音未落,手中巨斧已然襲出。

    軀幹淩空斷為兩截,血如雨下,紛紛揚揚,灑落於觀眾席上。

    堪薩斯子民如霖甘雨,紛紛站立,雙目緊閉,沐浴於血雨之中。

    伸舌舔舐,以味蕾體味著無上享受。

    眾“奴隸”驚悸,抱作一團。

    數名膽小者早已忘卻“為自由而戰”一語,早將豪情壯誌拋之腦後,襠部液體蔓延而下。

    金甲牛人宛若一部戰爭機器,屠戮一旦開啟,便不再終止。

    巨斧旋轉如輪,瞅準人堆,再次衝撞而出。

    慘叫不絕於耳,場內渙若地獄,殘肢四濺,皆命喪絞殺之中。

    餘下之人,再也不敢抱作一團。

    塔克汗流直下,氣喘籲籲,不顧身上傷痕斑駁,衝馬克大喊:“得想想辦法,再這樣下去都快死絕了。”

    馬克抬頭,見數人貼於雕像底座,苟延殘喘。

    王強納卡等人離自身不遠,亦是狼狽不堪,唯有克拉克一人,使勁攀爬於雕像。

    沙場內屍橫遍野,殘肢斷臂散落,令人痛心。

    傷亡巨大,隻因痛失r5不曾指揮,心下絞痛。

    痛定思痛,腦中思索著抗衡之道。

    “雷明頓!”

    眼前一亮,傷痛之餘幾乎忘卻這個龐然大物。

    “溫斯頓,你帶領眾人製造揚塵。塔克,去取鎖鏈。納卡、王強盡量纏住它,給我爭取一點時間。”馬克下令。

    眾人見馬克恢複果斷冷靜,戰意油然而生,雖不知有何用意,卻是果斷執行。

    牛人瞥見數人於眼下騰挪,並不攻擊,揚塵四起。

    而另有一人直奔重甲處,必有蹊蹺。

    牛人抱定巨斧,竭力躥出。

    王強單手執槍,槍身緊夾於脅下,見牛人迎麵而至,巍峨不動。

    眾人見狀,皆提心吊膽,不僅為王強大膽叫好,同時也為其處境擔憂。

    牛人奔勢極快,瞬間即至。

    但見王強怒目長嘯,長槍直取牛人咽喉。

    牛人隔開攻勢,犄角已然近身。

    王強抓住犄角,縱身而躍。

    納卡見狀,滾身而至,雙斧橫掃。

    兩人纏住牛人,令其攻勢頓緩,為馬克爭取到些許時間。

    牛人扛下納卡一擊,將其踢飛,揮斧驅趕王強。

    納卡連番翻滾,瞅得王強長槍跌落,而牛人朝馬克走去,重甲艙門未閉……

    不顧渾身是傷,抄起雙斧,衝身而出。

    牛人拔起長斧,朝馬克劈出。

    納卡迎身,舉斧一擋。

    “喀!”

    斧杆被納卡架住,未曾落下。

    牛人力氣極大,納卡竭力抵擋,骨骼“格格”直響,口中大呼:“快!”

    馬克噙著淚花,啟動“雷明頓”,重甲艙門閉合。

    納卡勉力支撐,卻難以抵擋,被牛人長斧一勾,扯掉雙斧,順勢一推。斧刃切入肩膀,直抵鎖骨。

    抱住長斧,以身體作為盾牌,為馬克爭取最後一點時間,嘴中竭力高呼:“快!~”

    進倉後馬克發覺“雷明頓”自動引導係統已被破壞,隻得開啟手控模式。

    “匯報情況。”

    手觸操控屏,對係統下令。

    “彈倉數目為零,前身防禦值為百分之二十,能量餘額百分之十七……”液晶屏圖文顯示並以語音播報。

    “忽略損傷,開啟全部動力,快!”心下焦慮,聲音亦為煩躁。

    “已執行,為您啟動手控。”

    四條管狀物伸出,將馬克四肢包容後緊裹,座椅處翻出數片金屬,將其固定。

    此刻,“雷明頓”與馬克儼然合體,微微顫顫即將起身。

    “砰~”

    巨響過後,巨斧劈中“雷明頓”肩胛。

    馬克抬手格擋,斧刃斬破手肘,直逼內艙。

    所幸重甲手臂阻擋力度,而斧刃破開內艙,直切馬克脖頸。

    “警告!警告!內艙受損,右臂受損……請逃離駕駛室。”紅燈閃爍,係統不斷提醒。

    馬克咬牙硬挺,左臂抓住斧杆,與牛人展開角力。

    牛人不斷施壓,喘息粗重,噴出道道氣霧。

    忽感銀光刺眼,寒芒緊隨而至,已然避閃不及。

    “哞~”

    牛人吃痛仰頭嘶吼,騰手拔出長矛,矛尖帶出眼球,眼窩處鮮血直流。

    馬克忽感肩胛處頓為一鬆,劈手扯過巨斧。

    但牛人低頭撞擊,犄角刺破重甲,緊逼胸膛。

    急忙拋卻巨斧,抓住犄角。

    “警告!警告!能量用罄,主體受損,係統即將崩潰……”

    “忽略!開啟最大馬力!”

    馬克緊握操縱杆,不斷下令。

    “明白!已為您……提升……最大動力。”係統能量不足,開始閃頻。

    “呀!~”

    馬克竭力嘶吼,左臂扳斷犄角,朝牛人右眼刺出。

    牛人雙目皆盲,退身數步,掩麵呻吟不止。

    塔克等人早已等候,見牛人失明,拖拽鎖鏈將其纏繞。

    見牛人掙紮,馬克巨斧高擎,隨即落下,雖重甲能量已罄,斧勢依然凶猛。

    金甲碎裂,直入胸膛,牛人慘叫數聲,雙手發力,欲將扯出巨斧。

    奈何馬克死死緊壓,動彈不得。

    血柱噴湧,飛濺如珠。

    眾人一並而上,斧鉞齊加……

    “嗤~”

    重甲能量耗盡,機艙開啟,馬克一躍而出。

    直至納卡處,淚水滿噙。

    昔日的對手、今日的摯友已然倒在血泊之中,幹涸的血液凝固成團,而納卡依然怒目而視。

    馬克抹下納卡眼皮,拾起戰斧,拖拽而走。

    觀眾席堪薩斯子民早已靜默,癡癡地望著這因殘陽夕照渾身似血的男人。

    馬克走至牛人身處,踏住背項,發力砍去。

    牛人尚未死亡,口涎血沫,抽搐不止。

    一下,兩下,三下……

    “啊~”

    每一下猶如砍在堪薩斯子民的脖頸處,令它們顫音不止。

    揚塵逐漸散去。

    在一片嘩然中,馬克踏著牛人屍身,朝豪華觀瞻台高舉頭顱,投之以鄙夷的目光。

    豪華觀瞻台處蜥蜴王驚立而起,猩紅鬥篷隨之飄揚。

    “衛兵!”

    一旁的纖瘦蜥蜴人見狀,以尖銳之聲呼喚著。

    馬克丟下頭顱,拾得一柄長矛,奮力擲出。

    長矛劃出弧線,朝蜥蜴王駛出,矛身在餘暉下金光閃爍。

    “砰~”

    長矛深入木柱,晃蕩著矛杆,發出嗡嗡之音。

    守衛驟出,擋在蜥蜴王身前。

    “射手準備!……”

    纖瘦蜥蜴人抬手高呼。

    蜥蜴王白了纖瘦蜥蜴人一眼,纖瘦蜥蜴人手肘下垂,不再言語。

    馬克深知餘下眾人都不能存活。

    “戰神奧拉夫”打敗人類的神話,逆轉成笑話。

    隻怪“龍套”演員過於賣力,蓋過了主角。

    為了神話的不滅,也為了蜥蜴人的尊嚴,滅口是必然的。

    麵對死亡,馬克並不畏懼。

    他張開雙手,打開胸膛,雙臂似在擁抱死神,以迎接利矢貫穿心髒的感受。

    輕風掠過,場內鴉雀無聲。

    黃沙拂麵,隱約中聽見少女輕哼歌曲。

    歌聲低沉婉轉,如泣如訴……

    一片烏雲推過,遮住夕陽半邊,萬道金光刺破陰翳,灑落於這巍然如十字架的身軀。

    沐浴於金光中,回憶起家鄉:

    晚霞夕照,將雲彩滌得通紅。

    一米陽光透過雲層間隙,斜射在湖鏡之上,波光鱗雲。

    岸邊高大的法式梧桐迎風輕擺。

    樹下一片綠茵,年輕的母親正嬉逐著一男孩。

    男孩扭動身軀躲避母親追趕,大聲嬉笑著,無邪的笑聲恰似風鈴般悅耳。

    母親追到了男孩,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將孩子輕輕抱起,輕盈地旋轉著。

    好似兩隻翩然起舞的蝴蝶……

    近處屋簷下,老嫗戴著老花眼鏡,在安樂椅中不斷搖擺,手中編織著一款男式毛衣。

    一切都極其溫馨自然,仿佛發生在眼前。

    馬克沉浸於幻想之中,似乎回到了家園。

    輕輕丟下行囊,徑自朝妻兒處奔去,臉上蕩漾著歡樂的笑容,迫切加入這溫馨場景。

    妻兒發覺自己的到來,驚喜地發出歡笑,尖叫著飛撲而來……

    “喀~”

    閃電劃破寂靜,響聲沉悶。

    雨點緊隨滾雷聲響,嘩嘩直落。

    瓢潑雨點從額頭蜿蜒至嘴中。

    馬克張口嚐了嚐後,一如心中滋味,苦澀難當。

    是酸雨!!!

    酸雨刺眼,腐蝕衣物,令馬克身上騰起淡淡煙霧。

    衝刷著頭發,也在滌蕩著靈魂,

    蜥蜴王雙手撐住陽台,身體前傾,猶豫著。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遲遲不曾下令。

    馬克詫異於為何蜥蜴王不曾下令。

    死亡隻是遲早事,即便它不下命令,自然也有別人下令。

    生亦何幸,死亦何哀?

    縱然今日難逃一死,可惜心中依然羈絆無數……

    第一個映入腦中的竟然是蕾婭。

    對於蕾婭,心懷愧疚。

    約好的承諾,換來的卻是空等一場。

    念想她倚門殷切期盼的模樣,苦候而來的卻是噩耗,恐怕傷心兩字難以表述。

    或許時間令她忘卻,或許難以磨滅,或許假以時日她自有愛人孩子。

    但在內心深處,多年前某個她深愛的男子給予的信誓旦旦,是否能釋懷?

    等她老去,彌留之際,是否會對兒孫們叨念這個心結?

    抑或是孤獨伴隨,呆坐發愣,直至垂暮。

    自己遊蕩於此,客死他鄉,對於傑西卡來說是否如同一轍?

    在兒子的追問中,竟無法回答父親究竟身處何處。

    隻能偽善欺騙他“爸爸去了遙遠的星際,雖然不再回來,卻會在上蒼點某個地方注視著你”之類的話語。

    更致命的是母親。

    母親中年喪夫,而晚年喪子。

    雙重打擊下使得原本應享受天倫之樂的她如墜地獄,餘生之年毫無歡樂可言……

    一想到某個昏聵的夜晚,母親獨躺於安樂椅中。

    隨著搖擺,思念一生中最親愛的兩個男人,直至她年邁的不能思索……

    馬克眼眶濕濡。

    永別了……

    我心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原諒我的獨自離開,而讓你們牽掛之餘,備受痛苦。

    若是有來生,來生再做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