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The-M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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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高雄不是一個喜歡流行音樂的人。但是,有一首歌卻是例外。

    這首歌就是《the-mass》。

    《the-mass》這首歌是由一個叫era的法國現代樂團創作的。《the-mass》傳承了eric-levi自首張專輯《era》起便汲汲經營的音樂特色,匠心獨具地融合了流行、搖滾及古典樂等多重曲風,經過截枝去葉後,以大量的打擊樂器和交響樂器,加上男聲雄渾而嚴肅的合唱,而產生極其簡潔有力的音樂風格。

    它與德國知名音樂家卡爾?奧爾夫(carl-orff)受盛讚的作品《carmina-burana》(布蘭詩歌)一樣,基本旋律均源自於德國的中世紀法國宗教音樂。

    隨著十八世紀法國在西歐的影響力與日俱增,法語流行於歐洲各國上流社會,法國音樂和歌曲也在德國廣泛演奏與傳唱。

    1803年,人們在德國上巴伐利亞州的布蘭修道院裏發現了大量的詩歌和戲劇古卷,在思想界、學術界和藝術領域引起了震動。

    這些用法語、艱深的中世紀拉丁文和古代中部高地德語寫的詩歌和戲劇,最早出自於13至14世紀遷居巴伐利亞的法國遊蕩詩人,後來匯集了大量英國、法國及德國各地的流浪學者及神職人員的創作,堪稱中古歐洲的《詩經》。

    《布蘭詩歌》集中體現了中世紀歐洲遊蕩詩人的流行創作風格。

    這些詩歌的主題和風格各不相同,其中既有酒歌、莊重的愛情詩和放縱的情歌,也有宗教詩篇和牧歌式的抒情詩,還有針對教堂和政府的諷刺詩。

    1847年,德國學者施梅勒將其匯總為《布蘭詩歌》進行出版。

    卡爾?奧爾夫在研究法國中世紀音樂的時候,1935年讀到《布蘭詩歌》,受到極大震動,他將這些中世紀音樂與詩篇進行改編,以粗獷有力、熱情奔放的音樂賦予這部奇異的詩篇以新的、永恒的生命。

    奧爾夫的音樂大作《布蘭詩歌》於1936年完成,是一闕為獨唱、合唱創作並伴有器樂及奇妙舞台場景的世俗歌曲。這部宏偉作品於1937年6月8日在德國法蘭克福首演。它將人們帶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它的異國風格和神奇的音樂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喚醒了人性中某種原始的躁動。

    自從高雄在昆仲家裏的音響上聽到過一次這首歌以後,他就狂熱地喜歡上了它。

    他的汽車音響上,就隻有這一首歌。他特別喜歡沿著高速公路快速駕駛的時候播放這首歌,讓這首歌鏗鏘有力的強烈節奏,伴奏著車窗外景色的飛速掠過。

    他覺得這樣特別享受,特別帶勁。

    我在他的汽車上聽過這首歌以後,立刻就理解了它為何對於高雄有著如此不可阻擋的吸引力。

    它的氣質和高雄的氣質,實在是完美的匹配。

    它,聽上去,就像是為高雄個人所寫的!

    高雄從身體到靈魂的每一個部分,都和這首歌曲裏的強烈力量感和粗獷感高度共鳴!

    (二)

    從jackie在希爾頓的房間辭別出來後。

    那天的北京時間淩晨。就是我怎麽也無法入睡,坐在床上打開線裝書《那先比丘經》的第一頁的時候。

    高雄駕駛著他無盡奢華、極其前衛的概念跑車,開上了高速公路。

    他一如既往地打開了汽車音響,把音響的音量打到最大,以震耳欲聾的高分貝單曲循環播放《the-mass》。

    他看著窗外的風景如風一般地掠過視線,今生的種種欲望、經曆、關係、情感,全都顯現出浮光掠影的本來麵目。

    這一切,正在飛駛而去。

    他左彎右拐,極其熟練地穿越熙熙攘攘的汽車的洪流,然後,筆直地駛向自己人生的終點。

    他關閉了所有的聯係方式,包括車輛的gps定位係統。

    他先行斷絕了和這個世界的所有關聯。

    沒有人知道這一路上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隻知道,他一路都在聽著這首歌的轟鳴。

    (三)

    《the-mass》歌詞(拉丁文):

    era-semper-crescis

    有時處於順境

    arescis

    有時處於逆境

    vita-detestabilis

    生活就是這樣令人憎惡

    nunc-obdurat

    現在看似困難

    et-tunc-curat

    刹時就變得簡單

    liem

    這是一場考驗意誌的遊戲

    nunc-obdurat

    現在看似困難

    et-tunc-curat

    刹時變得簡單

    liem

    這是一場考驗意誌的遊戲

    egestatem

    貧賤

    potestatem

    富貴

    dissolvit-iem

    皆如冰水一樣融化

    divano

    神聖啊

    divano-re

    神聖的

    divano-blessi

    神聖的祝福

    divano-blessia-divano-blessia

    神聖的祝福啊,神聖的祝福

    **************************************

    sors-salutis

    經常是,在健康

    et-virtutis

    和美德方麵

    michi-nunc-contraria

    處於矛盾的狀態

    est-affectus

    它們受到影響

    et-defectus

    然後出現缺陷

    semper-in-angaria

    總在痛苦之中

    hac-in-horn

    就是此刻吧

    sine-mora

    不再猶豫了

    corde-pulsum-tangite

    緊跟著心髒的脈搏

    divano

    神聖啊

    divano-re

    神聖的

    divano-blessia

    神聖的祝福

    divano-blessia

    divano

    神聖啊

    divano-re

    神聖的

    divano-blessia

    神聖的祝福

    **********************************************

    sors-salutis

    經常是,在健康

    et-virtutis

    和美德方麵

    michi-nunc-contraria

    處於矛盾的狀態

    est-affectus

    它們受到影響

    et-defectus

    然後出現缺陷

    semper-in-angaria

    總在痛苦之中

    hac-in-hora

    就是此刻吧

    sine-mora

    不再猶豫了

    corde-pulsum-tangite

    緊跟著心髒的脈搏

    divano

    神聖啊

    divano-re

    神聖的

    divano-blessia

    神聖的祝福

    divan- blessia

    神聖的祝福!

    ******************************************

    hac-in-hora

    就是此刻吧

    sine-mora

    不再猶豫了

    corde-pulsum-tangite

    緊跟住心髒的脈搏

    quod-per-sortem

    就此一生

    sternit-fortem

    不依靠運氣

    -omnes-plangite

    我要把你們(注:困難)統統消滅!

    (四)

    高雄駕駛著那輛令人目眩神迷的跑車從高速公路上下來,開到了鄉間公路上。

    他沿著鄉間公路一直向前開,開到了一條還在施工中的斷頭路的盡頭。

    四野空曠無人,萬籟俱靜。

    隻有他的汽車音響在以極為震撼的音量播放著歌曲。

    在歌曲排山倒海的重複當中,他打開了副駕駛座上的槍盒,從裏麵拿出了他給我看過的那把槍柄上鑲嵌著鑽石的手槍。

    他從儲物前櫃裏拿出了一盒子彈。

    他打開手槍的保險,把子彈拿出一顆,裝進槍膛。

    他拿起手槍,搖下車窗玻璃,對著窗外的曠野,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之後,槍彈順利發射,呼嘯出膛。

    高雄根本就沒有看它到底擊中了什麽目標。這不是他關心的。他隻想看看子彈會否順利出膛。

    他滿意地看了看手槍微微發熱的槍管,對著槍管輕輕吹了一口氣。

    然後,他從子彈盒裏拿出了另一顆子彈,他看了子彈,舉起子彈到嘴唇邊。

    他親吻了一下這顆子彈,然後把它也裝進了槍膛。

    他放下手槍。他拿出雪茄盒,從裏麵拿出一支雪茄。

    他點燃了雪茄,獨自坐在車裏,坐在強烈的樂曲聲中,一口一口地、無比享受地抽完了今生的最後一支雪茄。

    當雪茄的煙頭紅光熄滅的時候,他把熄滅的雪茄頭按進了車上的垃圾箱。

    他搓了搓手,對著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和頭發。

    他對自己的外貌滿意地呲牙笑了一下。

    然後,他伸手再次拿起了手槍。

    他張開了嘴,把槍管塞進了嘴裏。

    他用槍管頂住自己的上顎,對著腦子所在的方向。

    他閉上了眼睛。

    三秒鍾後,他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整個車身都為之輕微地跳了一下,輪胎下冒出一陣淡淡的灰塵之煙霧。

    高雄的半個天靈蓋噴射到了車頂的天篷上,腦漿和鮮血飛濺得整個車子的後半部和駕駛座靠背上到處都是。

    他的脖子向一側歪了下去,就像是從中折斷了一下。

    他剩下的下半截腦袋耷拉著靠在了車窗玻璃上。

    他持槍的手垂落下來,掉落在操縱杆的旁邊。

    手槍從失去力量的手指間滑脫,掉到了車前座的地板上。

    就在同一時刻,在遠隔重洋的地方,我讀完了《那先比丘經》的最後一行。

    所有的曆史都落幕了,所有的人物都已退場。

    (五)

    兩個多小時後,兩輛警車鳴叫著出現在這條道路上。

    警車在高雄的豪車後麵停下。

    幾個警察持槍從車上下來,從幾個方向靠近豪車。

    他們看到了高雄的半個腦袋靠在血肉模糊的車窗玻璃上。

    他們小心翼翼地從另一側打開了車門。

    他們在高雄的車上找到了他的駕駛證明和身份證明。

    還有他已經關機,並拿出了電池的移動電話。

    在警察做著這些檢查的時候,《the-mass》這首歌依然在音響裏震撼地回蕩著,飄揚在整個曠野上。

    就像是高雄在另一個世界揮舞著拳頭,發出的自嘲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