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白頭偕老(5).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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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就這樣,從55歲到72歲,你一直都是這個國家的著名參議員。你連續多次地當選,成為這個國家連續當選次數最多的參議員。
你進入政壇後,的確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各方麵推動這個王國出台了很多有關社會公民與全民福利的立法。
在你的努力工作之下,全國的婦女兒童、殘疾人、老年人慈善福利事業飛速發展,互助社區與公益基金的建設也生機勃勃。
n國成為國際上公認的社會福利事業進步最快的發展中國家之一。
n國的國王和首相為此在聯合國大會上做了經驗發言。n國的經驗吸引了很多國家前來取經,贏得了全球發展內心的掌聲。
你年滿72歲,達到該國議員的退休年齡之後,國王轉而任命你為該國駐聯合國的大使。
於是,我跟隨著你離開了n國,居住在了紐約。
你在74歲的時候,被一致公推,擔任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負責人。你的工作疆域從慈善救助延展到了和平事業。
你在78歲的時候,因為對全球慈善福利事業與和平發展的巨大貢獻,而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同年,又獲得了n國的國民終身成就獎。
國王授予了你n國的親王王爵。這是非皇室成員在該國獲得的第一個王位。
有關你的傳記成為全球持久不衰的暢銷書。
在這本書裏,刊登了你的一段致辭。
你在這段致辭中,回顧了你曾被判決短命的過往。你真誠地感恩一切。
你說:“沒有那些接受我們幫助的人,我們的任何善行都無法成就。因此,那些接受我們幫助的人,其實,是真正幫助了我們的人。”
(二)
現在,你已經88歲高齡了,甚至都超過了過去世高壽的琴兒薨逝時的年齡。
我從未夢想過會和你相濡以沫地生活這麽長的時間。我們結婚都快要半個世紀了。
82歲以後,你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好,精力明顯不濟了。
於是,我們淡出了一切社會生活。
我把龐大的企業帝國,交給了新任的董事會。我多年的助手和好朋友肯尼,現在出任了企業王國的董事長。
你也辭任了聯合國的各種工作和退出了n國的各種公共事務。
我們簽署了文件,把雙方的私人財富全部捐贈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慈善機構和自家企業集團旗下的幾家慈善基金會,其中65%捐贈給了安享事業。
現在,我們的安享事業規模已經非常驚人,而且發展到慈善養老和慈善康複領域。全球各地的安享醫院已經達到了188萬間。還有差不多同樣數量的安享養老院和康複中心。
我們把財產處理完畢之後,便放下了這個塵世間的一切事務。
我們辭別n國,擬回到摩洛哥,在那棟國王花園附近的別墅裏安居度過生命中最後的時光。
你離開n國的時候,國王宴請了我們夫妻。
同樣也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國王,問你臨走之前還有什麽個人的願望沒有滿足。
你說沒有了,你說能活到這樣的歲數,做成了這樣多的事情,你已經心滿意足,對人生再也沒有任何不滿意的。
這時,同樣也已經是滿臉皺紋的王後,看到我坐在你的身邊,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問我是否有什麽想要說的。
我站了起來,向國王夫婦行禮。
我說:其實,多年來,我們夫婦,一直有個心願,沒有了卻,不知道可以不可以提出請求。
你看著我。不知道我想要要求什麽。但是你沒有阻止我。
國王鼓勵我說出來。他說,隻要他能夠辦到的,不管我們夫妻的心願是什麽,他和整個王國的人民都願意竭盡全力地去滿足。
於是,我終於說出了多年的那個夙願。
這個多年,可不是人們所能理解的、一般的“多年”。它是超越現世生命的億萬千年。
我說出了作為琴兒的那一生,臨終時最大的未了心願。
我希望n國能夠賜予我們保存在n國博物館裏那根來自東亞古戰場的人類的手臂橈骨。
國王夫婦對此感到萬分驚訝,不理解為何我們會對一根來自古代的人類遺骨有興趣。
我便告訴國王,那根遺骨來自於你家族的一位先祖,千百年來,找到他的遺骨和遺物,將他的遺骨安葬在他無字墓碑後空空如也的墓穴裏,是你家族世代相傳的願望。
我簡約地講了這個延續千年的故事。
國王夫婦被這個故事所打動。
國王當場慨然允諾,既然遺骨屬於你家族的先祖,當然應該歸還給你的家族。你和你的家族,當然都配得上這樣的榮譽,配得上王國人民這樣的饋贈。
國王當場簽署了贈予的旨意,將這件對我來說無比珍貴的物事,送給了我們夫婦。
(三)
離開王宮回家的路上,我們並肩坐在馬車車廂的後排上。
因為我不習慣坐汽車,我們在城內的交通都是用有廂馬車來替代的。
你握著我的手,說:“往事如煙,都這麽多年了,那件事情,你還放在心上呢。”
你說:“其實,青山處處埋忠骨,隻要盡到了人生責任,人生了無遺憾,一堆遺骨,不管在哪裏,都是死得其所的。”
我說:“話雖如此,但我若不完成這件事情,總覺得無以回報你的累世深情和大恩。”
我說:“我還記得你在寶鏡湖邊對我說,那裏的環境很像清川,你希望死後就埋葬在這裏。我記得你當時看著我的眼神。那一生,我始終因為找不到你的遺骨,不能完成你的心願而愧疚難安。”
你說:“這不能怪你。不是你和漢王沒有盡心尋找的緣故。這是我自己導致的。我當初曾誓言要娶你為妻,與你生兒育女,照料你一生,但我違背了誓言。我當初曾經對你說過,如若違誓,就萬箭穿身、曝屍荒野。那隻不過是誓言應驗了而已。”
我說:“可你的心從未違反過誓言。在你心裏,累生累世,從未有過別的女人。你也一直在照料我,生死輪回,不離不棄。所以,那肯定不是你最後的結局。我一定能夠改變你最後的結局。”
我說:“我知道這樣是太過偏執,可是,若不了結此願,我永生永世都會深感愧疚。”
你撫摸著我的白發,你把我擁入懷中。你不再說話了。
我們緊緊依偎在馬車的車廂裏。
這是作為琴兒的那一生,我渴望做到,但卻從未做到的事情。
(四)
我們終於迎回了你前世存留下的那根遺骨。
我們回到了寶鏡湖邊,得到了當地政府的幫助,將它靜悄悄地安葬在無字墓碑之後。
這是我在這一生中最後一次回到無字墓碑的麵前。
我們彼此相擁著站在無字的墓碑前,默默地向所有消逝的時間,那些消逝在時間裏的故人,致以無上的敬意和美好的祝願。
心願已了後,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回到了摩洛哥的別墅裏,在那裏過著安詳寧靜的隱居生活。
我們的家裏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沒有電話、也沒有網絡,也沒有報紙和雜誌。
隻有書。
你那時候眼睛已經非常不好了,幾乎看不到書上的字。
我就戴著老花眼鏡、手裏拿著放大鏡,給你一字一句地朗讀。
每天,我們坐在陽台上,吹著略帶鹹味的海風,聽著懸崖下的浪花翻湧聲,朗讀著那些經典的詩歌、散文、故事,還有經文。
我們一起喝著下午茶,感覺到地中海燦爛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你對我說:“沒有子女也很好啊,此時此刻,心中就再也沒有什麽好不舍的,好牽掛的了。”
我說:“以前的那一輩子,有位姓傅的牧師告訴我,一個睿智的人,應該隨時都完成人生重要的事情,隨時做好離開一切的準備。”
你點頭。你說:“他說得很對。琴兒,親愛的,你,準備好了嗎?”
我點頭。我說:“我準備好了。”
你說:“現在,我們應該辦的事情,全都辦好了,人生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遺憾的了。對吧?”
我說:“是啊。了無遺憾。”
你說:“為了彼此說出了無遺憾這句話,我們走了多長的路啊。”
我說:“不管走了多長的路,它都是值得的。”
我說:“我很感謝一切,讓我一直追隨你同行,直到今天。”
你說:“我也感謝一切。”
(五)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那一天,你已經89歲滿十個月了。
我們照例起來得很早。
你那時行動已經很不便利了,而我的狀況比你要好。
我扶著你坐上輪椅,幫助你洗漱完畢,把輪椅推到了陽台上。
我在你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樓下廚房端早餐上來。”
你點頭。你拉著我的手。
你說:“親愛的,你今天的樣子,真是美極了。”
我說:“你也是。今天的氣色特別好。整個人都有光芒。”
我拿了一本梵高的畫冊遞給你,說:“我很快就來。”
我離開後,你獨自坐在陽台上,麵對著蔚藍的地中海,一邊翻看畫冊,一邊等我把早餐拿到陽台上來。
我們最近這些年來,天晴的時候,一直都是習慣在陽台上共進早餐的。
當廚房裏把早餐準備好,我端著托盤回到陽台上來的時候,我遠遠地看到陽台的紗簾在風中輕微地飄拂著。
我說:“早餐好了。是你最喜歡吃的麥片粥和軟麵包。”
但是,可能是陽台上的海浪聲太大了,你耳朵也不太好了,似乎沒有聽到。你沒回答我。
我來到陽台上,把托盤裏的東西在餐桌上放好,然後過來推你的輪椅到餐桌旁。
這時,我發現你靠在躺椅上,神情安詳,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你手裏拿著的畫冊,掉落在輪椅下你的腳邊。
當我抓住你的手的時候,我發現它們已經冰涼了。
我吻了一下你的額頭。你額頭上還有微微的暖意。但你全身各處,都已經變得冰涼了。
我趕緊回到臥室,按下呼叫鈴,它是直通到救護中心的。我對他們說了情況,他們告訴我,救護車很快就來。
我回到你的身邊。
現在,你的額頭也變得越來越冰冷了。
我心裏非常明白,救護車來或者不來,都沒有什麽意義了。
你衰弱的心髒已經停止工作。
你又一次離開我了。
(六)
我就這樣,再次握住你沒有體溫的手。
我在你的身邊跪了下來。我把你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
我就這樣靜靜地告別了你。
什麽也沒有說。
不遠處的懸崖下,許多海鷗在展翅飛著,發出嘎嘎的叫聲。
親愛的你,這一生,我們相遇後的半個世紀過得恩恩愛愛,我們經曆了各種各樣的人生風雨,但一切美滿如意。
對於這樣的命運,我欣然接受,沒有什麽,再要抱怨的了。
(七)
esabelle chen在你去世之後,還獨自一人在摩洛哥生活了數十年年。深居簡出,回避媒體,不在任何公眾場合露麵。
人們隻知道,她依然是很多公益事業的重要支持者和推動者。
她於111歲的高齡在自己的別墅裏安詳去世,再次結束了她終於無憾的一生。
她最後什麽文字和心願也沒有留下。
她最後的話是:“現在,該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