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羽族遺者 燕雀良禽擇木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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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鳴中乎直起後背坐姿,一改懶散形象,滿臉嚴肅的盯著妖羽問到:“方才見麵時,妖羽姑娘口中似乎知曉欲殺我等之人的來曆,還望妖羽姑娘告知一二。”語氣鄭重,與之前完全不一樣。
眾人聽出鳴中乎語氣中的嚴肅,都放下手中物品,一個個挺直腰背,滿臉嚴肅的望著妖羽。
妖羽笑了兩聲,以為是鳴中乎與眾弟子在與自己開玩笑。發現眾人臉上全無笑意時,抿了抿嘴唇,亦直起身子說到:“他們是的人,前些時候從海上過來,我亦如待你們這般接待他們。但他們自登寨起便一直蠱惑我寨中之人脫離現在的生活,隨他們離去,美其名曰救世。被我發現他們目的不單純後變轟出了寨子。”
“他們沒和你們動手?”回想起那幾人武力非凡,陶明元不經問到。
“並沒有,隻是離開時不停的搖頭說著什麽‘神諭有令:日月無光,星河無輝,人命草芥,為吾聖傳長存。’”
“聽這說詞便知曉覺得是來唬人的邪教。”其中一個落梅峰女弟子嬌嗔到。
眾人點頭表示讚同,畢竟日月星辰這些東西不是憑人力能夠左右的。鳴中乎也迎合著氣氛,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但此時在他心中‘日月無光,星河無輝’八個字卻不停的被重複著。笑容結束後,竟然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沒人知曉,這一句狂妄之言不經意間觸動了鳴中乎拜師前的一段記憶:老頭遇襲前帶自己去的最後一個地方——,在那裏的三天正是自己翻看的日子!
“其他的呢?你還知曉些什麽?”說話的人聲音清脆溫柔,竟然是空伊月正向這邊走來。
文秀開心的招呼空伊月在自己身邊坐下,打算問問方才鳴中乎有沒有毛手毛腳,但還未開口,便聽鳴中乎繼續發問!
“暫告一段落。那麽妖羽姑娘,你們並非浩境之人吧?!”
鳴中乎問的突然,妖羽微微一愣,目光掃過眾人。隻見眾人雖繼續言笑,但此刻笑容已不再自然,似有一絲警覺藏於笑容中。
“哎”妖羽輕歎一聲,仰頭望著天空中點點繁星,輕聲說到:“沒錯!我們寨子和先前你們看到的那幾座村子的居民全非之人,我們來自那裏——。”言語中透著一絲淒涼與自嘲,妖羽抬起纖細的右手,指向天空中某顆星辰。
“居然是九州之外的異民!”
“我就說嘛,若是常人怎可化成大鳥。”
“對呐!對呐!我也這麽覺得!”
聽到妖羽承認來自九州之外的地方,五位落梅峰女弟子切切私語起來。
鳴中乎聽在耳中,轉頭向她們看去,目光中透露著森森威嚴!幾個女弟子一時被鳴中乎視線給嚇住,齊刷刷的低下頭,不敢再多言半句。
待周圍安靜下來,鳴中乎盯著妖羽的眼睛說到:“三族,分別為鱗、痕、羽。你們能化身成飛禽,必定是羽族了?!容我多問一句,天疆之人來我浩境作甚?”
“你居然知曉鱗、痕、羽三族之事?我也是在寨中遺卷中才知曉的呢,你是從何處得知的?”帶著一絲好奇,妖羽上下打量著鳴中乎,好似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眾人亦吃驚非常,但為了顯示出本門高深莫測,都非常默契的將疑問憋在肚子裏,麵上顯露的則是一副自豪的神情。
“你別管,回答我的問題。”鳴中乎繼續盯著妖羽的眼睛,麵無表情的說到。
輕‘嗯’一聲,妖羽飲了一口水,繼續說到:“其實天疆之事我所知甚少,因為我是在出生的。我娘為牧神之女,我爹…則非之人,亦非之人。從記事起,便未見過我爹,後來聽說他死了。而我娘…賠了我幾年後也鬱鬱而終,那之後除了這牧峪寨上下還尊我為主,其餘遺族卻將我視為異端、雜種。”
“怪不得我們剛出密林時候碰到的兩個肥壯的村民那般稱呼你,這牧神是之主?那你爹又是什麽人?”發問的是陶明元。
說起了傷心事,妖羽一時沉默了。那在眾人眼前一直表現的樂觀開朗的銀鈴少女,此時低下了頭,發出了’嚶嚶‘的哭泣聲…,周圍大漢看到妖羽落淚,都靜靜的坐下陪在她身邊,個別感情豐富的亦跟著嗚咽了起來。不知是誰,一聲鷹嘯,隨即整個牧峪寨的羽族們均紛紛開始啼叫,一時間鷹嘯此起彼伏。
被鷹嘯驚醒,妖羽從悲傷中稍微脫出。感激的環視了一圈圍坐在身邊的羽族遺民後,嗚咽著向弟子們說到:“今日偶遇,我真心未曾想過加害你們。”
感覺場麵快失去控製,鳴中乎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的對妖羽說到:“我隻是好奇,並未覺得你會害我們。可能言語上稍微冷漠了一些,若惹得姑娘不開心,鳴中乎在此先陪個不是。”說完站起身,拱手彎腰,一個非常標準的道歉姿勢出現在眾人眼前。
“既然是這樣,你們願聽的話,我就慢慢說給你們聽!”抹了抹淚痕,妖羽又抬起頭,望著漫天繁星輕聲說到:“我娘是牧神之女,所以我也有皇族血脈。當年娘隨牧神以及眾多族人來到,目的為何我不知曉。但後來兩地通道阻斷,我娘以及部分羽族族人未能隨牧神回到,所以在此處定居下來。”
說完一段,妖羽望了一眼眾人,見沒有想插話的,就繼續說到:“起初一段日子,我娘帶著羽族遺民們在安頓下來。直到某日,突然來了一個頭戴惡鬼miàn jù的男子。我娘帶著羽族遺民奮力抵抗,但那男子武力超凡,我娘他們無任何勝算。逼不得已,隻能求和。男子見我娘貌美,本想要我娘獻身服侍之後再離開,卻沒想到愛上我娘,成為我爹。但我爹功法修與身體特性特異,日常生活中時常無意間弄傷我娘與周邊的族人。為了能與娘在一起,他廢了自己的喉嚨與雙眼,變成一個又啞又瞎的人。”
“所以你遺傳了你爹身上的某些特性?你左眼其實是正常的,隻是不罩著就會出事?”鳴中乎看著妖羽的眼罩說到。
“你的心思當真細膩呢,鳴中乎。”妖羽摸了摸自己的眼罩說到:“我也不直到摘下它會發生什麽。我爹是的鬼荒族人,所以我從出生起身上便帶著鬼荒一族血脈傳承的鬼力。”
“!”鳴中乎大驚!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嘛?。”帶著一絲驚訝,妖羽甜美的說到。好似已經從悲傷中脫離了出來。
“額,我幼年時喜歡看書……宗門內有卷宗記錄過這類事情。你繼續。”
“哦。也沒什麽可繼續的了,無非是我爹後來不告而別,某天我鬼力覺醒,娘從一個盒子裏拿出這個眼罩給我。再後來,我娘因為獻身我爹,被大部分羽族遺民不恥,一開始還畏懼我爹的威嚴。他消失後,那些遺民將我們逐出村子。這些大漢是我娘在時的親衛,他們陪著我娘跑到這邊懸崖峭壁,建了這座牧峪寨。”
“當真是可憐呢,從小無父母,我雖亦無父母,但從小被師尊帶上山,並不如你這般苦。”回想其自己的身世,文秀低頭暗自悲傷。
陶明元看準時機,抓住佳人的手木訥但溫情的急忙接話到:“有我,有我。”
聽完妖羽的故事,鳴中乎點點頭,說到:“宗門內卷宗記載:浩境三百六十三年,東武林黑海東北方向三百裏的地方,發生過一次‘天裂’。大批妖獸侵入,各方武林人士趕往東武林與天裂之處出現的異族人士攜手將妖獸之亂平息。之後兩地通道崩塌,部分異族遺留我境。你娘可能是那時候來的。”
“咦?!你們宗門內記錄的東西很多呢!現在還覺得我會害你們嘛!”吐露心中的所藏之事,妖羽感覺周身輕鬆。
“既然我們的先輩都有聯手對敵的記錄,說明我們可以成為朋友!”陸不評邊說邊站了起來,向妖羽那邊走去。
“朋…朋友?!你們真的……”妖羽一時開心的說不上話,但就在這一刻,妖羽那被覆蓋的左眼不知為何,居然透過眾人的身體,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麵!其中最令她震驚的,當屬鳴中乎與空伊月!
畫麵中鳴中乎**的上身被鮮血染紅,手中長劍鋒芒無減。漫天飄雪中,早已無神的雙眼向四周環視一圈後露出一臉無奈與釋然,隨即伸出左手凝聚武元,一指擊向自身丹田氣海!
畫麵瞬轉,此時周圍依舊飄著雪,但鳴中乎卻換成了空伊月。她跪在地上,懷中抱著一柄已經折斷的劍,雙目無神,淚水卻如江河決堤般湧出,雖無聲,其景悲。周圍許多人影欲將她拉走,可她隻是靜靜的抱著斷劍,靜靜的哭著,靜靜的跪著……
妖羽清楚的記得,空伊月懷中斷劍,正是上個畫麵中鳴中乎手中長劍!
“這……這些畫麵是什麽?他……他死了?!”
畫麵消失,妖羽回過神來,看見陸不評此時正伸出右手。妖羽急忙也伸出手,與陸不評相握。然後丟下一句‘你們好好休息吧’,便匆匆轉身離去。
“等會!”鳴中乎喊住妖羽問到:“你說那五人是海上來的對吧?請問是哪個方向?我明天一早想去看看。”
妖羽回過頭看著鳴中乎,往海麵上一指後,又繼續向遠方走去。
鳴中乎從她眼中看出一絲疑惑與悲傷。
“中乎!你過來!”
“幹嘛?大師兄?”
“你猜猜我們現在在哪!”陶明元滿臉壞笑,好似終於可以難住鳴中乎一般,心中大爽。
聽見陶明元叫自己,鳴中乎不願多想妖羽的那個眼神,向著流雲劍宗眾人走去。看到陶明元的表情,鳴中乎‘嘿嘿’一笑,說到:“東武林,允州,臨黑海。”
“你……你怎麽知道的……”眼見沒難住鳴中乎,陶明元一臉失望,
“哈哈,大師兄不要沮喪!我差一點就想不到我們在哪呢!”
“明元,方才中乎話語中說到過天疆來浩境的一段曆史呢!裏麵有羽族、黑海以及東武林幾個詞眼。所以說,東武林臨黑海的州是哪個?”見陶明元失望,文秀笑著問到。
“允州……”陶明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哈哈哈,不知那奇異陣法如何擺設,居然將我們從西武林涼州直接傳送到了東武林允州。若是學會了,以後下山到是相當方便呢。”陸不評趕忙緩解尷尬。
此時空伊月走進鳴中乎,靠在他耳邊輕聲說到:“中乎師兄,你可看到妖羽最後那個眼神?為什麽我感覺裏麵夾雜了一絲淒涼?”輕聲溫柔,吐氣如絲。
鳴中乎周身酥麻,趕忙回答到:“別多想,縱是有天大的禍事,以宗門的威望和護短的傳統,怎麽也不會丟了性命。”
妖羽走後,十名弟子又相互閑聊幾句後,便各自向之前羽族遺民安排給他們的石室走去。
